第十八章 利益
“哥。”穆文刚回到家中，穆武便走过来问好道。 “嗯。”穆文点点头道：“小武，回来啦？宝山那边可还好？” “还好吧。”穆武不咸不淡地道：“不过我倒觉得，宝山贫瘠，势力微末，对我们起事并无裨益。” “蚂蚱再小，也是rou。”穆文难得开了次玩笑：“我们既然要准备起事，各方势力都必须云集。宝山虽弱，但人马也有数百，到时也是一股力量。” 穆武又“嗯”了一声，岔开话道：“哥，据说……陆豪心爱的那舞女花秋，下嫁给第一军军长李雄了？” 穆文笑道：“此事在上海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你去随便上街找个人打探，都能得到答案。” “哼，连个女人都留不住，这陆豪也真是枉为男人！”穆武冷言讥讽道。 穆文心知弟弟又想起凝香了来，不由得收起笑面，正色道：“小武，哥知道你心中还惦念着凝香，可哥劝你打消这个念头，那凝香你最好还是先别染指。” “怎么？”穆武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哥，莫非他和陆豪……？” “这倒没有。”穆文道：“但她和老陆走得很近。你多日不在上海，不知上海如今形势。老陆自从端掉大场、杨行后，实力大增，整个天会亦是蒸蒸日上，实力日渐强大，白面狐也逐渐并非敌手。若是他现在想灭掉你我兄弟二人，也仅是覆手之事罢了。” “哥，你那商会堂呢？几百弟兄呢？”穆武声调有些高了：“好歹我们也是天会五堂之一，况且如今天会刚历经租界大战不久，创痕犹在，恐怕想端掉你我二人也绝非易事吧？” 此言一出，穆文更是长叹一口气。一旁的李涟漪将天会重设五堂十八舵之事一一对穆武说了，穆武听得目瞪口呆。 “什么……？”穆武瞪大了双眼：“哥，老陆如今连你也设防？” “什么叫连我？”穆文苦笑一声：“除了陆豪他不设防以外，剩下谁他老陆会不防？就算滕老二、严老四，也不过都是他用来一统上海滩的棋子罢了。等到上海一统，狡兔死、走狗烹，到时候我们都一个个会被收拾。” “可……白面狐也并非善类，老陆想统一上海，也不是一时之事吧？” “那我就不知道啦……”穆文又是一声长叹：“哥现在没那么多脑子去想这些问题……上海现在太复杂了，军统、英法日不算，现在连共（和谐）党也来插一脚，上海已经搞乱了，看着吧，很快就会有一场巨大的暴乱在上海产生……” 上海的反日风潮，达到了愈演愈烈的地步。共（和谐）党在人心方面，的确强过国（和谐）府很多。日本人在上海愈是搜捕的剧烈，反日就愈是高涨。学校大游行，日资工厂中国工人罢工，气得川岛金圣扬言要报告本土，发兵将上海市人民杀个干净！ 但这话也只是放个厥词而已，日本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此时派兵进驻上海，真当英法是空气不成？亨利董事再次向虹口区施压，同时致电上海各路老大，请求不要加剧国际局势复杂，租界愿意付出相应代价，换取不要再难为虹口地区的日本侨民。 结果此事竟然演变成了巨大的暴乱，不知是谁先发出第一声“英日勾结，杀进租界”！无数狂暴的上海市民冲进租界，逮住巡捕便是一通乱打，登时租界大乱，无数市民冲入公共租界，见人就打，无数巡捕被打得头破血流，甚至还有些巡捕躲入捕房，结果却被随后蜂拥而来的愤怒市民燃起一把大火，顿时浓烟滚滚，静安寺捕房在一片大火之中被烧成了灰烬…… 此情此景，与清末之时极为相似，而今历史重演，上海市民再次上演围殴巡捕的戏码。整个租界一片混乱，巡捕的哀嚎、女人小孩的痛苦之声，与冲天的火光响成一片。 一些巡捕迅速做出了反应，开枪射杀了几名市民，结果却形成了反效果，被蜂拥而上的市民乱拳打死…… 租界大乱之时，林鸿正在虹口区内与日本人交涉，忽闻日本兵前来禀告，说上海市民开始疯狂打砸租界，见巡捕便打，见店铺便砸，林鸿整个人都呆住了，川岛金圣的脸色却成了猪肝色，下令驻沪部队严守虹口区，任何人敢冲入特高课大楼，格杀勿论！ 暴乱持续了几个小时，直到驻沪英军严阵以待，甚至开枪射杀了一些已经陷入疯狂的市民，暴乱才逐渐平息。上海市民开始逐一撤出租界，租界当局开始清理一片狼藉的租界。 捕房被烧了三个，其中有一个还是租界大战期间已经被打瘫的。巡捕房不同天会，是个人便可加入，租界巡捕房是需要考试才能入内，比如林鸿，就是考试才当了巡捕。如今小半年光景，天会已然恢复了元气，人马增长至万人，且辐射到上海北市大小生意，而巡捕房此时巡捕满员不过三千出头，此次大乱再被打掉一千，也就两千一二百人了。 不过好在，大多都是带伤，死得倒不多，恢复一阵，还是能恢复元气的。 暴乱已息，但反日之声却愈加高涨。亨利被弄得头大，索性通告国（和谐）府第一军，如能平息此乱，租界必有重谢！ “黄参谋，此事，你可定要帮我！”亨利董事握着黄参谋的手，激动地说道。 “亨利董事言重了，上海之利益，即是大家之利益，我不帮你还会帮何人？”黄参谋狡黠地笑笑：“但尽管如此，租界之内一些买卖，我第一军些许将士想入股，你看……” “只要你得以平息暴乱，何事都行！”亨利也是下了血本。 “军长，租界方面得来消息，同意我们参股！”黄参谋笑嘻嘻地道。 “好，此事你做的不错，我自会给你嘉赏。”李雄夸道。 “哈哈，那就先谢过军长啦！”黄参谋笑道。 “陆爷，在下第一军副官王伟天，有些事想与您商榷。”王副官恭敬地道。 “恩，坐吧王副官。”陆正虎懒洋洋地：“有什么事，快说。我这天记大小事务也繁忙的很。” “自是不会耽误陆爷太久。”王副官清了清嗓道：“我们军长想与陆爷商议，可否……暂停对公共租界的讨伐？” “嗬，我们原本也没打算攻击公共租界，是他亨利硬要趟这个浑水，我们才对他公共租界下手的。”陆正虎眯着眼道，算是坐实了当日租界暴乱的幕后推手是他这个猜测。 “但……公共租界与虹口毕竟同出租界，如今虹口名义上还是公共租界管辖，若是亨利不插手，面子上也说不过去啊！” “王副官，你也说了，是‘名义上’。”陆正虎笑了笑道：“这个世界，名义算个什么东西，只有实际利益才是真的，其余都是放屁。名义上，嗬，这时想起是公共租界的人了？当初他们擅自封了我的大世界，却要工部局给他们擦屁股，那时候怎么不想自己是公共租界的人啊？” 陆正虎虽是笑着，字里行间却颇为强硬。 “陆爷。”王副官有些尴尬地道：“陆爷，我今日是奉命而来，若是无法复命，怕是难以对军长交代啊！” “你这是在拿第一军来压我？”陆正虎面呈轻蔑之色：“那你们就来，看我连租界都不怕，还怕你这第一军？”其实陆正虎并非实力强横到第一军都无法撼动，而是因为他背后还有军统局。如果他天会灭了，军统局很快便会被日本特务连根拔起。 王副官自然知道利害关系，因此也不敢大放厥词，而是谦卑地道：“陆爷，我们军长说，若是天会可以高抬贵手，我们愿意用一些利益去交换。” 此言一出，陆正虎神色才平缓了下来，眯着眼道：“利益？上海滩大大小小的生意我都掌握，不知还有什么利益能让我让步？” 王副官诡秘地一笑，一字一句地：“公共租界！” “公共租界？”陆正虎重复了一遍，随即又冷笑一声，反问道：“好大的口气，你又不是亨利那王八蛋，有什么权利跟我打包票？” 这时换到王副官露出笑容了。王副官道：“正是亨利与我们军长打的包票，愿意以租界内一些生意同意我们第一军参股为条件换取我们第一军调停租界大乱，我们军长才敢派我前来与陆爷交涉。” 尽管目前明目张胆的大规模殴打巡捕事件已经不再有，但小规模还是有的。一些巡捕回家途中被麻袋一套，扔在路边一顿暴打，打得头破血流，等他站起身来把麻袋摘掉，凶手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一番大乱，搞得巡捕都不敢出门执勤，只敢窝在家里。就连林鸿也暂时躲在了法租界陆豪的家中，不敢出门执勤。一时间租界内也是蔓延着恐怖的气氛。 而公共租界，虽然大世界等大规模生意是天会的，但也仅限于此。毕竟天会还是在他人治下，天会想盘下什么生意，那人都不敢签字，怕遭到工部局报复，因此也限制了天会的扩张范围，注定在公共租界难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