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人生奠基
水师的现有人手还没认全，船政学堂那边更是只在赴任欢迎仪式时去过一趟。 载洵很快便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忙了，忙得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几瓣用，却还是顾及不上自己正经的职属。 台湾各大工业区的筹建、龙旗集团的搬迁……就算睡觉前，也还要考虑各个实验室搬到台湾后的新项目选择。唯有与英国阿姆斯特朗造船合作，扩建马尾船厂的谈判，方勉强算是船政大臣的本职。 其实在载洵的身边，并不缺乏人手。堂堂二品大员，水师和船政两大衙门，下属小吏还能少了？更何况还有布仁苏、铁良等从京中带出来的兄弟们。 但无论是经济特区的筹建还是龙旗集团的现代化经营，他们都根本帮不上太多忙，超越时代的事业，像布仁苏那家伙，甚至于连很多名词都听不懂。 百废待兴，在暮霭沉沉的大清国，想要大/跃进式的快速建成现代化的工业体系……载洵逐渐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未免有起想当然了。 虽然，经过刘铭传多年的努力，台湾的工业基础并非是一穷二白，但与想像中的却相差甚远，与欧洲那些著名的工业基地相比，所差的更不是一点半点。 越是深入了解台湾的情况，载洵越是感觉想要将台湾打造成中华崛起的工业基地，任重而道远。用后世的话说就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当台湾巡抚衙门门前的大红灯笼已经亮起；当载洵迈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下马车，却发现桂祥正乐呵呵的在院子中散步。 “尼玛，爷累得要死，这货却闲得够呛。” 十几天的时间，载洵和唐景菘几乎跑遍了淡水和基隆等地，将计划中作为工业区重点发展的各地都视察了一番，切身实地的考查了一下各地的基础条件，以便对最后的计划书做出修改。 为此，载洵不惜将水师的整编工作都交给了镜清号管带宋文翙去代为处理。 福建水师目前就剩下那么四艘木壳战舰，其中超武号和元凯号是排水不满千吨，舰龄超过十年的老船。人员方面，连水兵再加上地面后勤人员，也不过千余人。 这点人够干吗？等在欧洲买的那些铁甲战舰归来，连水兵都不够满编。 载洵有重建福建水师的名头，旨意中对于兵员等方面又给予了载洵极大的自主权，并暗示他可以在福建练出一支强军，“虽为水师提督，但练兵不分水陆，若需名义，尽可上折！” 光绪这话说得很明白，“别管什么水师不水师的，只要你能练出了一只听命于朝廷的强军，你需要什么番号，都可以来申请。” 没说的是……要番号可以，要钱没有，军饷你得自己出。 这也不是光绪故意为难，而是平剿长毛之时，无论是湘军还是其他各省的防勇，朝廷都是一分钱不出。绿营之外的地方部队，皆是由总督、巡抚自筹军饷。也正是因此，朝廷对于地方部队的掌控力才越来越弱，及至庚子年时，老佛爷宣战之后竟发现朝廷已无可战之兵。 好在，载洵本也就没打算指着户部要银子，“按月及时的把水师编制内的饷银给解送过来，咱就知足。” 至于编制外的，虽说如今户部是翁师傅当家，与载洵的关系还算亲近，但若是想多要出些银子来，也绝非易事。毕竟，部队的饷银不是一时之事。 事分先后，虽然整治水师才是载洵的本职工作，但更紧要的当然是经济特区的筹建。桂祥这个巡抚摆明是要当甩手掌柜，载洵也就只好“不务正业”，拉上唐景菘四处奔波。 圈地、迁户、平整等工业区的前期工作，自有布政使司的小吏们负责cao办，载洵与唐景菘要拍板的，是要做出台湾产业布局的总体计划。 可是以这个时代的交通状况……“要想富，先修路！” 载洵对着迎面走过来的桂祥，还没等抚台大人恭手客气，便直接说出了他憋了好久的一句话。 这句话在后世，便是几岁的孩童也尽然皆知，但对于台湾巡抚桂祥，却是愕然一愣。 “好吧，总得给这货找点事干，否则他闲的每天盯着咱的一举一动，也实在是有点招人烦！” 载洵暗下决定，耐着性子与桂祥到书房中，详细的给抚台人大人讲解便捷的交通，将会给经济发展带来巨大影响。 “现在连通台湾各地的土路，干时颠簸，雨时泥泞，即便是汽车工厂投产之后，这样道路情况，也无法跑出速度来。只要修好了路，乘汽车从台北到基隆，半个时辰都用不了。舅舅，你想想，等那时你坐在汽车上巡视各地，一天便能行遍半个台湾，那该是何等景象？抚台大人的专车，那就得叫……轿车吧？” 为了能让桂祥积极参与进台湾特区的大建设中来，载洵连轿车的诱惑都抛了出来。男人哪有不爱车的？以骑射定天下的旗人子弟，更是对于出行的速度有更高的追求。 桂祥的体格底子比较差，连马背都没上过，这时听得载洵说有比骑马还要快的轿车，立刻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 “成，修路这事就归舅舅了。明天我就督促巡抚衙门的各级衙役，必定会在一个月内将台湾各地的测绘数据送上来，洵哥儿你说的那个……梁氏兄弟，他们的设计图几时能搞出来？” 载洵苦笑，没想到这位抚台大人还真是个急性子。他所说的梁氏兄弟乃是留美二期的梁普时、梁普照，留美时都曾就读于耶鲁大学菲尔德理工学院土木工程系，都是这个时代国内稀缺的铁路工程师，而梁普照还曾专研矿业开采，载洵本有意让其去印尼那边的矿业公司出任中方代表，但因为这次与唐景菘在路上遭的罪，使得载洵下决心大力改善台湾的陆上交通，便将两兄弟都留了下来，主持公路网设计。 关于公路网的设计人选，其实载洵最先到的还是詹天佑，虽然，梁氏兄弟与詹天佑留美时都毕业于同一所学校，但无论是在后世的名气，还是设计成绩方面，都远远无法比詹天佑相比拟。毕竟，人家是“中华铁路之父”，在耶鲁大学学习期间，便以优异的成绩为自己博得了相当的名气。更重要的是，包括梁氏兄弟的大多留美幼童，学业都是半途而废，唯有詹天佑和欧阳赓得以毕业。 但此时詹天佑已经在国内初露头角，主持了北洋势力范围内的多条铁路的设计和修建，深得李鸿章的重视。载洵亦曾通过醇亲王做过努力，但老李同志拒不放人。 无奈，也只有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梁氏兄弟。 每一个留美幼童，俱在数千上万学童中选拔而出，他们都是民族的精英。载洵相信，只有给他们良好的环境，以他们的能力，都能在各自的领域中做出成绩。 只是，就如同这百废待兴的经济特区一般，他们也都需要经历成长和锻炼，没有任何一个人生下来就是天才。 所以，即使是对这批随自己来到台湾的留美人员报以很大的期许，载洵也并没有将他们直接就安置到重要的位置上，而是要求他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立足于基层。 历史的进程已经改变，他们的经历更是与前世再无相同，与他们之中的佼佼者如詹天佑、唐绍仪们相比，他们将会有更大的机会。 这一点，载洵坚信不疑，“哪怕是万象伊始的经济特区有再多的困难，但只要完成筹建工作，步入正规之后，便是台湾的经济腾飞之时。” …… “或许，现在的你们，还默默无闻；或许，现在的你们还在羡慕其他人已经取得的成就，可在我看来，唐绍仪也不过只是驻汉城领事，詹天佑也只不过正主持修建短短百余公里的唐古铁路。机会总是会留有准备的人，未来的经济特区将会给你们大把的机会，就看你们是否努力，是否在机会来临的时候，已经在身心上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在基隆重工业基地的奠基仪式上，因抚台大人桂祥正在忙于道路测绘工作，代为主持奠基仪式的福建水师提督、南洋船政大臣载洵，站在高台上大声疾呼，听得台下数百基地的工作人员热血沸腾，却也不禁纳闷，“洵贝勒不是水师提督吗？就算是还有个船政大臣的差事，可也管不到台湾的工业基地呀？” “你傻吧？咱这经济特区，就是洵贝勒一手搞起来的，朝廷一分银子都不拔，若是没有洵贝勒的龙旗集团支持，拿什么搞特区？” “你俩都没想明白，反正我只知道是洵贝勒把咱们从各地的衙门中要了出来，又给了咱们自由选择行业的机会。再说，咱们的两倍薪水都是洵贝勒给发的，你管洵贝勒是什么官职干吗？” “也是，谁给钱就给谁干活，也算天经地义。离了洵贝勒，咱们可没这么高的薪水了。” 载洵致词完毕，走下高台接过铁锹，准备与当地的社会名流们一起填土埋石。几个留美人员便凑在了一起，小声议论着。 “哼！一群唯利之辈，活该当年被朝廷召回来就把你们都安排进了电报局。” 突然在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冷哼，将大家伙儿吓了一跳。这背后妄议上官的罪名也是可大可小，真若是遇到较真的，罚俸降职都是轻的。 “哟，这不是梁大才子吗？怎么，刚才洵贝勒提到了你的好友唐绍仪，却丝毫没有提及于你，你心里不平衡，跟我们大家伙儿发火呀？” 梁如浩，与唐绍仪周长龄等同为留美三期生，亦曾与唐绍仪一起随朝鲜通商事宜大臣袁世凯入朝。但与事业一番风顺，深得袁世凯信任的唐绍仪相比，梁如浩一直未受重用。此后听闻载洵召集留美人员赴台，便赶回来加入其列。 “哼，少川在朝鲜小有成就，能为提督大人念及，我亦荣光，哪有什么不平衡之说？我是笑你们，只知俸禄与官职，却无视提督大人将我等召集入台的一番苦心。正如提督大人刚才所说，你们若是继续如此麻木过活，随波逐流，恐怕真等机会来临时却未做好准备，将悔之晚矣！” …… “如果说，我的人生是成功的，那么是因为我在机会还未来临之前，便已经随时做好了奋斗的准备！” 帝国首任外交部长梁如浩在自己晚年的回忆录中，如是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