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适得其反
荒僻的公路上,四辆车疾驰而过。 当先一辆,是架大型越野车,除了司机外,僧正、灵玄子、张鳞、菲菲都在车上,一个个表情凝重。 第二辆是一架大型货车,车厢全包围式,也就是中国俗称的闷罐子车,从外表看,倒和普通货车没什么两样,其实内中苍月等八人结印围定赵知秋,正以伏魔法压制他的杀意,自两个小时前便是这般动作,由于真言咒对人的精神力耗损很大,到得现在,已替换掉几人,只苍月依旧在坚持着,冥月和胧月都委顿在一旁恢复体力。 车厢靠里一些,盘膝坐着道真子、静空师太和玉真子三人,和其他人相比,三人只是身下多了一个蒲团罢了。 上车前僧正再三致歉,因为考虑到一旦有意外赵知秋脱困,能尽快压制住他的,不过这三人,所以委屈三人坐货车。 总算三人考虑大局为重,欣然答应下来,再者出家人对舒适要求可有可无,也不太在意,只这车空气实在太差,又闷热难耐,也着实是受罪。 第三辆却是一架通体漆黑的军用卡车,如果不开灯,在这种环境下根本发现不了,车内是十二名荷枪实弹的士兵,也就是日本陆上自卫队的成员了,这是僧正为了防备万一,特地调来的,所有士兵并不知道内情,只得到需要保卫前方货车中的一行人的命令。 应当说,僧正居然能调动自卫队的本事,还是让道真子众人吃了一惊,也足可见里高野在日本朝野的影响力之大,另一方面,僧正对于此事的重视,也让众人悚然动容。 第四辆是巴士,坐满了僧兵,和地位远高于他们的僧正、苍月等人相比,反倒他们最为舒服享受。 从东京到位于和歌山县的高野山,很有一段路程,依照僧正的推测,途中只怕有人要抢人,可没想到一路飞机汽车兼程赶回高野山,竟然无事发生。 赵知秋也依然平静的像睡着的小猫,只见识过他的威力之后的众人深知,这人一转眼便是狰狞残忍的杀神,丝毫不敢怠慢。 菊一文字也脱离了赵知秋的掌握,原本冥月打算扔掉它,但苍月觉得,这样一柄历史上著名的宝刀蒙尘,也是罪过,便捧回里高野,供奉于奥之院佛堂上,以期借佛法消去它的血腥过去。 如此几天过去,也没什么异动,赵知秋整天沉睡不见醒,道真子几人轮班在跟前戒备着,大殿中八人以孔雀明王印维持,剩下足有几十名僧人日夜吟诵佛经,外院是十二名自卫队员,把个赵知秋围的如同铁桶一般。 这诵经声,偶一听之确实是仿佛空灵之音,令人精神一爽,但如果一百多个小时不间断听,又是梵文经书,那也真是让人头昏脑胀颠三倒四。 几天下来,除了静空师太没什么反应,连同道真子玉真子灵玄子在内的众人都是昏昏欲睡,张鳞和菲菲更是哈欠连天,几乎一倒头就要睡过去。 僧正也觉得过意不去,是以好吃好喝不断奉上,无奈此时哪有胃口,道真子见这种阵仗,估计不会出事,众人便商量告辞。 僧正哪里肯放,便又谈起不久前欲劫持赵知秋一事,险些还丢了一条臂膀。 道真子众人当时并未身历其境,和赵知秋一战也未发现有什么其他势力介入,自然将信将疑,总算担心韩文悦暗中插手,那可不易抵挡,这才留了下来。 一转眼二十多天过去,半点异兆没有,赵知秋则更显沉静,呼吸频率极慢,仿佛再也不会醒了一般。 这日夜间,天气阴沉,加上山深林密,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一队僧兵打着哈欠,从内院山门缓缓步过,领头的还同两个守在门边的自卫队员打了个招呼。 那队员勉强笑了下,从上衣袋里掏出香烟,抖出两根,递给同伴一根,叹气道:“这叫什么任务,日本改由和尚执政了么?” 另一个抱着枪,把烟点着,吸了一口才道:“当兵就得执行命令,管那么多。” 先前说话那队员一脸讥讽,正要说话,忽然怔住了,一柄雪亮的刀刃,从口中探了出来! 另一个瞥了他一眼,一愣神儿,随即如被蜜蜂蛰了一般跳起身来,正要叫喊,背后弧光一闪,一颗依旧带着钢盔的头颅已经飞了起来,一只手探出,接住那人头,立时缩了回去。 门口看不到丝毫人影,只两柄散发着寒光的刀锋缓缓隐起。紧跟着,树上沙沙作响,十几条黑影已跃到庭院中。 当先一个打了个手势,旁边立时奔上几人,开始打扫地面血迹,两人扛起那两名队员尸体,一跃上树,将尸体挂在树梢上,又复下来,紧跟着十多人翻墙进院,前后连一分钟都不到,周围便回复了寂静。 半分多钟时间,又是一队僧兵经过门口,打头的一个一愣“门口不是该有两个人么?” 身后一人凑了上来“我看是躲一边抽烟去了吧?” 打头那人点点头,做了个向前走的手势“我看大僧正也是太过小心了,里高野戒备森严,还叫自卫队来干嘛。” 几人一边议论,一边已是去得远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远处一棵极高大的杉树之巅,一道人影轻飘飘落下地来,正是九曜。 自赵知秋到达高野山,韩文悦一行人便每夜轮班在里高野外监视周围情况,只来的人少,分时段每次不过一人,纵然如此,也是吃尽了苦头,他们不敢现身,自然没有道真子等人那般待遇。 二十多天来毫无异状,韩文悦几人虽尽力提着劲儿,其实潜意识中都懈怠了,这夜正巧是九曜轮值,他又是有心事的人,只一出神的工夫,已被人钻了空子,方才几名僧兵对话,九曜猛省,一边给韩文悦发信号,一边已迫不及待飞身下树。 一落下地,倒没觉得四周有何异样,九曜凝神观看四周,见周围几棵杉树上树叶微微抖动,知道对方还有人埋伏在外,也不及和他们纠缠,心知韩文悦等人正在赶来,便一纵身进了院内。 院内倒是平静如常,正前方的大殿内透出灯光,隐隐能够听到没精打采的诵经声。 九曜心下稍定,犹豫着往前迈了两步,随即又觉得不对劲,这些日子观察,院里应该有士兵把守才对,如今门口没有,院里没有,那不是出了异变是什么? 身子一晃,已上了院中台阶,隔着窗往里一瞧,里面倒像没什么异常,赵知秋被八人围定,卧在地上似是睡着了,周围却是不少和尚不停诵经。 见此情形,九曜微舒了口气,谁知恰在这时,只听嗤地一声,一道寒光刺穿门板直奔他胸腹! 这情形太过突然,强若九曜也吓了一跳,身子一弓倒跃而出,紧跟着咔嚓一声响,那门如败絮般炸裂,三条人影奔了出来! 九曜跃到院中,这才看到,三人正是道真子、静空师太和玉真子。 说来也是巧了,道真子三人每日守在门口,便是怕有人偷袭,恰好门挡着,九曜隔窗并未看见三人,而这出气声本来很轻,换了其他人,纵然是僧正只怕也察觉不到,偏偏道真子三人武艺精强,一听呼吸声立即暴起发难。 静空师太诵了声佛号,道:“一早便知有人要劫人,不想来得竟然是阁下这般高手,倒是失敬。” 九曜赶忙抱拳一拱“师太误会了,我并非此意。” 道真子此时对元教恨之入骨,咬牙道:“赵知秋是你儿子,你要不救他,倒是怪事,废话少说,接招吧!” 说话间手腕一抖,金光笼罩的木剑当胸刺出,他一动手,玉真子静空师太一左一右,分袭九曜两侧。 三人都知道,此人武艺之高,仅逊于袁穹一人而已,当下一出手便痛下杀招,以便抢占上风。 九曜还击也不是,逃跑也不是,身形连晃躲避,一边道:“诸位真的误会了,在下是奉韩教主之令,前来相助的。”
他不提韩文悦还罢,一提三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竟攻得更猛了。 此时早有人飞报僧正,几名士兵的尸体也已发现,现场灯火全然亮起,周围已被僧兵围了个水泄不通,几柄自动步枪,也都对准了九曜。 见这种阵仗,九曜反倒放下了心,正要再说,僧正上前看了看士兵尸体,沉声道:“这位施主,你好狠的手段。” 九曜一怔,才明白过来,显是把杀人这帐算到了自己头上,急忙道:“这几人不是我杀的。” 静空师太冷笑一声“除了你,谁有这么大本事,不声不响就杀了五个人?”她说话间,已是四五剑刺出! 九曜侧身一闪,忽然间背后光芒耀眼,玉真子刀身打横砍了过来,不及回答,身子陡然翻起,已从两剑一刀中钻了出去。 他和贝尔尼尼一战受伤极重,也亏得他内功深厚世间少有,才硬撑着来了日本,偏偏这几日又没空休息,武功已是折损了足有五成,如若是和道真子几人放手对攻,倒还勉强应付的来,这只闪避不还击一边还要开口解释,而且道真子几人武艺超群,绝非易于之辈,其间之难可想而知。 九曜担当执法使多年,以公正冷酷闻名,几乎一动手便少有留情,如今这般打法,可说是十多年来头一遭,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有心跃出战圈再说,但那几柄自动步枪开火,凭此时实力,只怕也难应付,一边围着道真子几人缠斗,一边道:“在下绝不敢打诳,此时已有敌人潜入这里,几位一查便知。” 僧正从未见过九曜,但他毕竟见识广博,眼见此人如此身手,再要说谎实无必要,正沉吟间,院中又跃进几个人来。 众人都是一愣,抬眼看时,当先一个年轻人跨出两步,开口道:“师父,请您先停手。” 道真子几人这才认真打量了来人一眼,见果然是韩文悦到了,另一边佛堂内,张鳞早已快步跑出,叫了韩文悦一声,却也不知该如何再开口。 僧正知道事情显然有些复杂,一挥手,几名士兵有些不情愿地将枪口垂下。 九曜身形一闪,已回到韩文悦身边,道真子三人竟来不及阻拦。 道真子将剑一摆,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元教韩教主到了,师父二字,老道微末本事,可不敢当。” 韩文悦在武当学艺多年,和道真子之间感情几如父子,听得这些话,胸口针扎般疼,勉强笑道:“师父,您先听我解释。” 道真子大袖一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真后悔,怎么教了你这么个畜生出来为祸世间,你还有脸站在我面前叫我师父,老天怎么不打雷劈了你!” 道真子一向雍容,重话从不出口,如今连珠炮般崩出这么些句,把玉真子和静空师太都听呆了。 玉真子见韩文悦一副悲伤无奈表情,心下已是软了,低声道:“道兄,要不听听他解释?” 静空师太也觉得事有蹊跷,见袁穹也站在韩文悦背后,加上九曜,当世两大绝顶高手已全然唯他命是从,以这般实力,何必偷偷摸摸,就是把高野山翻个底朝天,那也足以做到,便道:“玉真子道兄说的不错,就听听他怎么说。” 道真子喘了好一阵子粗气,才道:“好,就听听你怎么解释。” 韩文悦低头思索了阵,正想开口,忽然间那佛堂轰然声响,众人急忙回头,见佛堂似乎内部什么东西爆炸了一般,浓烟滚滚,屋顶似乎也被掀开了,碎瓦渣子打得人生疼! 僧正浑身一震,和苍月等人扫开浓烟奔进佛堂,见八名僧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当中的赵知秋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