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何去何从（2）
苍明子显然没听出道真子张鳞他俩那么多话外音来，仍劝道：“凌仲子师叔，逝者已逝，还是不要那么执着的好。” 凌仲子不置可否，只道：“那么，道真子道友，接下来路该怎么走，就请你示下吧。” 道真子皱皱眉，道：“师叔位尊，贫道等仅供驱策就是。” 凌仲子道：“你武当派人多势众，交游广阔，敝派远距山野，又逢门下弟子凋零，岂能和中原大派相比。” 这话一出，自道真子以下人人皱眉，俱想在座这些人当中，论辈分讲资历，当然以你为尊，怎么一开口说话这么噎人。 道真子强忍不快，道：“既然如此，我建议，先攻入元教，救出韩文悦再说。” 凌仲子嘿嘿一笑“且慢，假如你徒弟不听你的呢？” 道真子一愣“不会，我很了解文悦。” 凌仲子道：“昔日以曾母之贤，尚且疑虑自己的儿子，道真子掌门学识渊博，也会犯这种错误？” 道真子气得手脚冰凉，心说你昆仑派出了叛徒，就认为全天下各门派都有叛徒，这算哪门子逻辑“依师叔你说该怎么办？” 凌仲子道：“没怎么办啊，我是想，假如韩文悦确实投入元教，那也不妨，大不了我一掌毙了他就是，可这毕竟是你武当内部事务，外人也不好插手，我是想提醒道友，以大局为重。” 道真子怒极，几乎就想拍案而起，但他历来注重辈分和传统，这火还真不敢发，可要亲自许下杀掉韩文悦的誓言，又岂能出的了口？ 苍明子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俱感觉这老道横竖不讲理，哪里有半分前辈的样子。 其实要说凌仲子这人，倒也并非蛮不讲理，只是他一生以守护混元阁为己任，却接连遭逢大变，昆仑前后两代精英凋零，他德行纵然再高，也难以承受如此重大的打击，因此说话之中自然也没有了道家一贯的洒脱飘逸，变得偏执起来。 净空师太一直坐在一边沉默不语，此时见冷了场，沉声开口“前辈，贫尼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敢。”凌仲子欠了欠身，又向后靠了靠“师太乃水月师太高徒，必有高见，请赐教。” 净空师太道：“何敢说赐教，只不过我认为，贵派出了叛徒董存忠，实是大不幸之事，还请节哀。” 说完这话，顿了顿，见凌仲子神色未变，又道：“可前辈单凭这么几句话，就认定韩文悦投入元教，是不是太武断了些？” 凌仲子哼了一声“张鳞已经承认，难道还有错？” 净空师太道：“张鳞只说了大概始末，剩下的全是推测，韩文悦一向尊师重道，要说他在这么短时间内投入元教，前辈不妨问问，在座的哪个相信？” 凌仲子冷笑“叛徒背叛之前，哪个不是装的尊师重道至极。” 净空师太也冷笑一声“贵派董存忠，未判教之前就不是什么好人，韩文悦岂能与他相比？” 凌仲子身形猛然坐直，冷冷道：“怎么？师太是说我昆仑派教而不善了？” 净空师太一怔，随即想起，这老人辈分和师父水月师太相同，不能失了礼数，放缓语气，道：“前辈不妨问问，前几个月，内三堂比武会之时，董存忠三番四次欲置韩文悦于死地，韩文悦是怎样处处手下留情，而董存忠又是如何苦苦相逼来着？前辈不妨问问，说韩文悦干这种欺师灭祖的事，在座有几个人肯信？” 道真子心知，净空师太是为了维护韩文悦，可此时情景，显然自己是不宜多说话的。 苍明子和玉真子几人却都没什么顾虑，纷纷表示不信。 凌仲子沉默了一阵，凄楚一笑“我昆仑派接连两代都出了判教的畜生，那是敝派自己作孽，我也不去辩解，但在座诸位，谁就敢保证门下弟子各个行得正走的端？” 这话虽然难听，但也是实情，纵然古代民风淳朴，也没多少人敢保证自己的徒弟不走歪路，更何况现在花花世界物欲横流。 凌仲子见无人接口，继续道：“我就问道真子掌门一句话，如果韩文悦投入元教证据确凿，你打算如何处置？” 道真子沉默良久，长长出了口气，阴沉沉道：“假如真有此事，我亲自动手就是。” 凌仲子抚掌笑道：“道真子掌门果然是大义凛然。” 道真子根本不知如何接口，只得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 张鳞心下恻然，又含着些恼怒，这昆仑派老头子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先给众人上了个金箍。 云帆也是横竖看这老头子不顺眼，总算他知道这老头来头不小，纵然心中极度不满，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房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众人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心思，就连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凌仲子，也不发表意见。 忽然间，一阵敲门声响起，把个正站在门前的张鳞吓了一跳，转身打开门，见王宇引着一大帮人守在门口。 张鳞一愣，仔细辨认，才发现来者竟然是亚历克斯等人，而且显然这次数量相当庞大，把外间挤得满满的，足有二十多人。 几乎只一刹那，张鳞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心中一沉，米迦勒之剑，显然也落入了元教手中。 果然，亚历克斯上前一步，握住他手“我需要韩先生帮助。” 张鳞微微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将他和麦格引进房内，先逐一介绍各人，亚历克斯一向知礼，此时当然不再谈论其它，向一众人一一问好。 等众人重又坐定，张鳞才用英语，将整个事情来龙去脉向亚历克斯和麦格复述一遍，但他的英语远不如韩文悦的水平，因此用的时间比刚才说那番要长出不少。 亚历克斯和麦格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这样，一时间全都呆住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又静了一阵子，麦格腾的站起身，走到张鳞面前举起拳头“你……你们……竟然！”说着就要挥拳。 张鳞正坐在净空师太旁边，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一瞧，拳头已经到了眼前。 猛然间一只手卡住麦格的手腕，麦格一阵剧痛，拳头竟然不能再前进一寸，这才发现，张鳞旁边的一个打扮古怪的中年妇女伸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麦格大怒，正要开口，见那妇女眼睛一翻，两道寒光一闪，霎那间居然生出一阵胆怯来，情绪稍稍平复了过来。 实际上，他也并非想对张鳞动武，只不过他本身就是个冲动型的人，火一上来压都压不住。 麦格将手收回，却又有些不甘，恨恨跺了跺脚，扭头走回座位。 亚历克斯双手支着头，对这一切仿佛视而不见，等麦格坐回自己身边，才冷冷道：“杜雷诺主教去世了。” 张鳞点点头，他并不认识杜雷诺，只是听韩文悦谈起过，是一个非常睿智且高尚的人。 亚历克斯又道：“接下来，张先生，你打算怎么办？” 张鳞道：“我打算集合众多高手，救文悦出来。” 亚历克斯默默点了点头，思索了下，又道：“如果韩先生真的决心投向元教那边呢？” 张鳞一怔，随即心中一阵不快，心说刚才凌仲子老头也就罢了，韩文悦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连你也信不过他？ 亚历克斯看出张鳞脸色难看，又道：“我不是信不过韩先生，不过私交归私交，不能拿全人类的命运当赌注。” 张鳞做了个手势表示理解，顿了顿，道：“如果真是那样，我就跟文悦同归于尽。” 这句话用英语道出，云帆和麦格同时身子一抖，抬头看张鳞。 亚历克斯目光炯炯，盯着张鳞不说话，好一阵子，竟然一笑“算我一个。” 张鳞也抬起头，两人相视苦笑。 “好了各位，我先介绍一下玲珑阁的基本情况。”张鳞把自己画的地图拿出来，一边解说一边比划，玲珑阁内部的情形并不复杂，因此不过用了三分多钟的时间也就介绍完毕，他又伸手用力搓了搓脸“接下来请道真子叔叔安排营救事宜吧。” 道真子这次也不谦让，接过张鳞递来的地图，稍稍浏览了下，随即开始分兵布阵，显然他在来之前，已经有了全盘周密的部署，因此安排起来行云流水，几乎没有做过思考。 唯一的变故是亚历克斯等人的到来，但实际上，以他们二十多人的实力，根本就不在道真子的考虑当中，甚至于他们来不来，在众人看来，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其实深埋在张鳞心底的，还有一个强援，此人并非行踪飘渺的袁穹，而是亚历克斯等人的死对头，贝尔尼尼。 贝尔尼尼对韩文悦的友情是不需怀疑的，纵然元教实力如何强劲，有这样一个打不死的战友在，绝对能给元教诸高手造成不小的麻烦，而这点是道真子等人所无法比拟的，就个人实力而言，元教隐藏的高手只怕远要强于道真子等人，就如凌仲子，那是和水月师太桑吉喇嘛不相伯仲的前辈高手，也吃了元教大亏，双目失明。 但此时情况迫在眉睫，又去哪里找贝尔尼尼。更何况，就算找到，以道真子等人的性格，能不能接受他，就是个大问题。 仅仅一个廉贞，就搞得云帆梁明铩羽而归，何况还有一个实力根本看不出深浅的黑衣男子压轴，这场仗，绝不好打。 张鳞感觉手心中都捏着一把汗。 可惜，现在已无从选择，套用一句俗话，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不能有丝毫犹豫。 假如袁穹能出现，那么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只可惜，那个游荡惯了的老爷子，鬼知道飘到了哪里。 张鳞头疼，真的头疼。 道真子等人倒是信心满满，至少张鳞看不出他们有什么顾虑，只是表情凝重，显然他们也都知道，这是一场极其艰难的硬仗。 亚历克斯在一旁听着张鳞给他逐句的翻译，并不插言，只是双眉紧锁。 十多分钟后，道真子已经做完安排，抬眼看了一下亚历克斯，扫了眼地图，随手指了一个位置。 亚历克斯听完张鳞的翻译，眉头皱的更紧，显然对道真子这个安排非常不满，麦格果然又嚷嚷起来。 亚历克斯毕竟是个理智的人，随即制止了麦格的叫嚷，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任务。 实际上，道真子有自己的考虑，首先亚历克斯这些人的实力，在自己面前都不值一晒，更何况元教，就算元教只派出一个人，也完全可以在分分钟之内让他们所有人横尸就地；其次，亚历克斯等人毕竟远来是客，假如有什么损失，从良心上就说不过去。 当然，思维慎密的亚历克斯也多多少少察觉到了道真子的想法，虽然他对这个结果同样不满，但他懂得起码的尊重。 其实张鳞认为这个部署多少有些多余，这不是打仗，说白了上了塔就是一条路，就是去一千人，一万人，也是那一条。 道真子直起身子，扫视了一下众人，见都没有什么异议，便道：“灵玄子师兄，那剩下的，就劳烦你了。” 灵玄子点头，将地图摊开，指了指周围的四个角，同时又掏出一张纸来。 张鳞凑上去细看，见那是一个阵法，用途看不出来，但显然是一个三人共用的阵法，并不太难。 灵玄子转过头看了看他，微微一笑，伸手在他后背抚了一下“其实上次文悦负伤的时候，我就看你有些不对劲，私下在你身上下了道追影符，借以了解这里的空间构成，试验了很多次，终于找到开启的方法。” 张鳞暗叫惭愧，将手中捏着的玉牌放在桌上。这追影符虽然只是记录被施术者所去的场所和路径，没有什么其它功用，但假如自己不是今天把这些事坦诚相告，只怕就不是被训一顿那么简单了。 还好灵玄子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转而继续讲解阵法。 这竟然是一个打开元教入口的阵法，虽然没有张鳞自己发明的那么简便，但其效果却要好的多，而且灵玄子和张鳞不同，并没有亲历过空间转换的过程，又没有张鳞一样的信物，应该说，单凭一道追影符就创造出要求极为精确的传送阵法，难度相当大。 根据灵玄子的解释，这道门足够持续半小时的时间，就是说，在这个时间内足以允许多人通过，而且由于是三人合作，每个人耗费的真元力微乎其微。 张鳞本想问问师父，做过怎样的试验，得以确定到达的地方就是元教，但见道真子等人并未开口，显然这个方法非常可靠。 灵玄子说完，向道真子点了点头。 道真子清了清喉咙，环顾众人，朗声道：“诸位，既然大家没有什么意见，那么我们明日十点，准时进攻元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