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亲人
不知不觉间，电梯已经停下，韩文康推着韩文悦走向办公室，刚一推开门，便见到一个中年人坐在办公桌前，伏案写着什么。 那正是叔叔韩国华，比起自己走时，明显的瘦了，两鬓也染上了斑斑白色。 韩文悦胸中忽然涌上一股又酸又热的感觉，强自定了定神，才道：“叔叔。” 韩国华有些迷惘的抬起头，正看到门边的韩文悦，身子猛然一抖，揉了揉眼睛，试探性的问了句“文悦？” 韩文悦勉强笑着，点了点头“是我。” 韩国华一下子跳起来，迈出办公桌冲到韩文悦面前，双手紧紧抓住韩文悦双臂，颤声道：“文悦，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双手力量之大，竟然连身负武功的韩文悦也觉得一阵疼痛。 韩文悦应了一声，又道：“我回来了。” 韩国华仿佛这才相信一般，笑了两声，随即板起面孔“怎么两年多都不回来，不认我这个叔叔了吗？” 韩文悦也不知怎样回答，只好苦笑了下。 好在韩国华此时心情激荡，喜怒本就难以控制，又笑了起来“不管怎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韩文悦正要说话，忽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董事长，这些文件，请您过目。” 韩文悦回头一看，见是一个秘书模样的女郎站在门边，手中捧着一叠文件，急忙闪到一旁。 韩国华皱皱眉头，把那些文件接了过来，翻了翻，又对韩文悦笑道：“等叔叔一会，很快就好，今天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说罢，便重回办公桌前，翻阅起那叠文件来。 韩文悦听到“一家人”这个词，不知怎的心中又泛起一阵酸楚，勉强笑了笑，随着韩文康两人坐在沙发上。 因为韩文悦的归来，韩国华显得异常高兴，签署文件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不多时工夫，已经把那厚厚一叠文件全部处理完，叫进刚才那女郎，交了给她，紧跟着拉起韩文悦“走，回家！” 韩文悦笑着应了一声，身子已经被硬拉出门。 仍然是那幢大房子，在靠近伦敦近郊的位置，门口守着几个穿黑衣的汉子，那自然是近几年生意做大，叔叔请回来的保镖。 佣人管家却换了人，韩文悦知道，婶婶较为严苛，是以下人换的非常勤快。 婶婶依然健康，对于韩文悦的归来表现出适度的欢迎。韩文悦却对这个婶婶没有多少好感，当年韩文悦父母双亡，被叔叔领回来的时候，婶婶脸上的表情，至今记忆犹新。 由于此时距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一家人”自然聚在一起，聊起了天。 “文悦，这两年来，你还好么？”韩国华问道。 韩文悦笑了笑“还好吧。” 韩国华表情酸涩，道：“这两年来，公司生意越做越大，事情越来越多，也空不下时间去了解你的近况，还是从本先生那里得知，你在中国还算发展的不错，我才放下心来，不然，我怎对的起你死去的父亲。” 韩文悦心中又是一阵悲苦，强笑道：“没什么，我过的挺好。” 韩国华摇了摇头，过了一会，才笑道：“不管怎样，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也老了，你明天跟我到公司熟悉下业务，以后公司就交给你来打理了。” 韩文悦一怔，还没想到怎么回答，一旁的婶婶已经道：“你看你，说什么老啊小的，你还不到五十岁，再说了，现在把公司交给文悦，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哪儿能干的来？连文健，帮了你这么多年的忙，还手忙脚乱的呢。” 韩文悦心中猛然泛起一股怒意，那是压抑几乎到临界点才有的感觉！他不稀罕有多少钱，他也不稀罕有什么公司，从来都不，但他无法忍受，一个所谓亲人的阴险用心。 韩国华却没察觉到韩文悦表情的变化，道：“这有什么？先让文悦干着，我在旁边指点他不就好了？想当年我跟着我哥打江山时，也不过是在旁边打打下手……” 韩文健打断了父亲的话，道：“要不先让文悦表哥代替我的位置，先干着，熟悉熟悉？” 韩文悦心中一阵冷笑，典型的以退为进，他知道自己绝不会这么做的。此时，不知怎得忽然间想要恶作剧一下，就想当场答应下来，看他们还有什么说的？ 韩文康却道：“谁是生下来就会的啊，表哥那么聪明，我就不信他管理不了一家公司，妈，你和哥怎么就瞎cao心……”说到这儿，身子忽得抖动了下，扭头讶异的看了看身边的韩文健，终于没有再说下去。 韩文悦身有武功，已然听到那轻微的彭的一声，那是暗地里鞋子磕碰在什么地方发出的声音，心中不住冷笑，脸上已有了愤然之色。 只可惜韩国华仍旧没有察觉，沉吟道：“文悦，你的看法呢？” 此时韩文悦胸中悲苦已经全被愤慨所代替，不自觉的生出一股倔强来“我只是来伦敦办事的，很快就要离开。” 韩国华表情黯然“这样啊？什么事这么着急？比公司的事还大？这可都是你父亲的心血啊。” 韩文悦傲然道：“是急事，是我自己的事业。” 眼见韩文悦如此表情，韩国华和韩文康同时张嘴，却在这时，佣人推开门，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两人不由得又闭了口，招呼韩文悦吃饭。 饭吃过一半，韩国华接起刚才的话题，道：“这样，暂时先不提这些，等明天再说吧，文悦，你不如先说说你的工作。” 韩文悦原本已经没了兴致，只是不忍让叔叔扫兴，便捡几件趣事说了，和自己日常做的事根本八杆子打不到一块，无非是些什么接到找猫找狗的委托，再或者是帮某位官员或是商人的太太探察丈夫******之类的事。 虽说是些无聊事，但众人倒也笑的欢畅，但韩文悦自然看的出来，真正开心的不过是叔叔韩国华和表弟韩文康，剩下两人，多半是装出来的。 韩国华笑了一会，道：“有理想，去追求，是好事，只有这样，才不会觉得人生无趣。” 韩文康笑道：“爸爸，你也有理想么？” 韩国华眉毛一扬，道：“怎么没有？当年我的理想，是当一名画家，我哥哥，也就是文悦的父亲，想当一名远洋船长周游四海，那时我们兄弟俩飘洋过海来到这儿，几乎每天都在勾勒未来的美景那。” 韩文康又道：“那你们最后谁实现理想了？” 韩国华摊了摊手“谁也没。” 韩文康又是好一阵笑“为什么？” “当你连饭都吃不饱时，还有心思追求理想么？”韩国华笑道：“于是我们兄弟俩抛弃了理想，改为追求现实了。” 这一段话说的大家都沉默下来，理想和现实，有时候极近，但大多数时候，那是一道几乎难以逾越的鸿沟。 韩国华见有些冷场，不言声去了趟书房，等转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幅画，亮在众人面前“这是我年轻时候画的，看看，像不像？” 那是一幅素描画，淡淡的铅笔痕迹显示出它的年龄，画的正是韩国华妻子年轻的时候，可以说惟妙惟肖，虽未上色也颇具神韵，看的出韩国华对于绘画方面还是极有功底的。 韩文康大声喝彩“怎么没见您拿出来过？” 韩国华笑道：“这可是美好回忆，不是今天文悦回来，我还不愿意拿出来呢。”说完看了看自己妻子，两人似乎都想起年轻时的往事，会心一笑。 韩国华把画收了起来，道：“所以说，你们三个无论是谁，追求理想我都支持，像文悦，虽然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但也小有成绩，我觉得很欣慰。” 韩文悦想起这几年来，一个人的苦处，却忍不住心中一酸，急忙低下头。 “文健立志从商，这我不干涉。”韩国华见韩文悦低头，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继续道：“但是你，文康，你想追求理想，想当赛车手，就要拿出你表哥的勇气来，相比之下，你比你表哥的境况要好的太多了。” 韩文康道：“当然了，表哥是我的榜样！” 韩国华笑了起来“这就对了。” 这顿饭吃的还算欢畅，等到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韩文悦见时间不早了，便要告辞，韩国华和韩文康却执意不肯，说什么也要他在家里住下，最后他也实在无奈，只得答应下来，给张鳞打了个电话，声言自己明早再回去。 临睡前，韩文悦和叔叔韩国华进行了短暂的交谈，内容方面，仍以接手家族公司为主。 原本韩文悦有些犹豫起来，毕竟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夺了去，无论如何也不会痛快，但却是韩国华的一番话，又让他打消了念头。 韩国华道：“你回来就好了，把公司交给你，也总算是完成我的使命，能休息了。” 韩文悦不知怎样回答，呆了好一会才道：“这本来就是您和我爸爸开创的基业，又分什么彼此呢？” 韩国华苦笑着摆摆手“这产业可是你爸爸当年拼命换来的，我不过跟着打个下手，有句老话怎么说的？叫不敢掠美啊，不是自己的东西，拿了折福。” 韩文悦心里泛起一阵感动，道：“但没有您当年cao持，这公司只怕早就垮了。” “那可不一样，当年那是赶鸭子上架。”韩国华笑道：“你一个小孩子，总不能让你去经营吧？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上，老天保佑，这么多年总算没把公司给弄塌了。” 这些年韩国华辛苦cao持，天天从早忙到晚，韩文悦一一看在眼里，自然也明白叔叔绝不是不关心自己，而是他真的太忙，忙着工作，为了留给自己一份家业。 韩国华接着道：“我近几年身子大不如前，心脏也不太好，要不是文健把公司大部分事都揽了下来，恐怕我早就撑不住了，这里面他的功劳也不小啊。” 韩文悦心中一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强笑道：“文健是学管理的，肯定得心应手。” 韩国华嗯了一声，又道：“等你接手了公司，就叫他出去闯闯，年轻人总要干些什么的，窝在家族企业里成什么样子？我和你婶婶有那么多股息就足够过好日子了，这几年，文健倒是拓展了不少业务，公司业绩非常不错呢。” 韩文悦答应着，一边道：“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您心脏不好，要多休息。” 韩国华抬头看了看表，笑道：“谈了一会就这么晚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咱叔侄俩明天再聊。”说罢，带上门走了出去。 韩文悦看看屋内景物，见仍是自己走时的模样，但此时感觉却陌生了很多，不由得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韩国华从睡梦中惊醒，打开门，见小儿子韩文康一脸惶急的站在门前。 “怎么了？”韩国华只道出了什么事情，急问。 “表哥走了，只留下这个！”韩文康扬头手中的一张纸。 韩国华急忙接了过来，仔细看着，上面写满了字： “叔叔，我走了。” “请原谅我的自私，我去追求我的理想了。” “这次回来看到您和婶婶、表弟都很健康，我很高兴。公司的事有您和文健cao持，我也很放心，咱们原本就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呢？所以我更能放心的走了。” “文健比我能干的多，公司就交给他打理吧，您的心脏不太好，要多多休息才行。” “附一篇气功心法，练习对心脏有益，时间长了也能陶冶性情，便不太容易生气了，不生气，心脏病就不容易发作了。侄韩文悦留字。” 看到这里，韩国华眼眶已经红了起来，见下面有一长段古文，接着是译过来的白话文，译的极其详细，某些位置加了ＰＳ两个字母注明，显然是怕自己练的错了。 “这孩子……”韩国华只说了半句话，便接不下去了，两滴泪珠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