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又闻正邪
苍明子笑了一会，对道真子道：“道兄该讲讲文悦的事了吧？” 道真子早就打好腹稿，当下便开始说起韩文悦和袁穹相识的经过，仍把关于米伽勒之剑的事隐去，只说是去作一次考察。 韩文悦赵知秋联手和袁穹搏斗这一段，却是韩文悦讲的，毕竟听来的和亲身经历的相差太远。 韩文悦口才不错，这一段讲的真可说是惊心动魄，直把一众人听的连连惊呼，不由得对赵知秋这人也来了兴趣。 袁穹笑着听完，道：“俊小子，老夫的徒弟现在何处？” 韩文悦早知他会问起这事，但却没想到这么晚，当即回答“他回日本去了。” 袁穹怔了下，想起池田曾说过的日本，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随即笑道：“可惜，可惜。” 韩文悦知道他一心想收赵知秋为徒，此时再看，决计假不了，急忙道：“既然有缘相见，那自然也能再见的。” 缘分一说，玄之又玄，但中国自古至今，无论哪个朝代，倒是大多数人都信，至于它是不是封建迷信，哪也没人愿去考证，因为很多事情，倒真是和这个缘字扯的上关系。兴许再过上多少年，科学会证明，缘分是由于人与人之间的某种某种偶然或是必然的联系、电磁波之类一说，那也未可知。 袁穹听韩文悦这么说，不禁笑道“不错。”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如此聊了许久，时间已经很晚，白老师等人便先行告辞。苍明子也打算就此散了，但看见道真子连使眼色，便忍住不说。 等到屋内只剩下多吉喇嘛、静空师太、苍明子、于老等人时，道真子这才咳嗽一声，道：“袁道友，我听文悦说过，你曾经为一个神秘组织效力，是么？” 袁穹双眉一扬“效力倒还谈不上，老夫欠他们情，只算是还人情罢了。” “哦。”道真子心中一喜，又道：“那么袁道友能不能把这组织的情况和我们说说？” 苍明子众人一听原来其中还涉及其它事，虽然听不明白，但知道事情恐怕并不那么简单，因此谁也不插话，只全神贯注的听着。 袁穹嘿的一笑，道：“其一，他们的事老夫并不知道多少，就算知道，江湖中人信义为先，那也不能和诸位详说；其二，他们做的事老夫虽算不上赞同，但也并不反对，只能说是静观其变罢了。因此，老夫既不属此也不属彼，你们之间的事，自己解决就是。” 这几句话说的道真子大不自在，心道：要单说这个信义为重，那也罢了，但一正一邪，你既然知道却又不说，枉你还是道门中人。 他哪知袁穹行事忽正忽邪随心所欲，说好听了叫奇人，说难听那就是怪物。他这种人原本就不把正邪观念看的多重，因此在他眼里，道真子等人算不上正，而洛克池田他们也算不得邪。 道真子沉吟了一会，才又道：“袁道友，自古正邪不两立，你又何必为了……” 袁穹大袖一摆，打断道真子的话“正邪一说，乃是一事两面，人过正则趋邪，人愈邪则反正，原本便算不得数。” 道真子虽然涵养甚好，但对于原则一事从不妥协，当下便道：“依道友的说法，那世界岂不成了混沌一片了么？” 依着袁穹的性子，本来是不大喜欢和人争辩的，但他刚见韩文悦和佟老，再加上这么一些武林同道，心境倒起了微妙的变化。闻言一笑“请问道友，何谓正？何谓邪？” 道真子一怔，但他毕竟博览群书知识渊博，随即道：“以济世为本意，行事顺应天理伦常光明磊落，是为正；以私欲为念，行事不择手段阴险狡诈，是为邪。” 两人这一问一答之间，直听的韩文悦心头乱跳，思索道真子所说的，倒确实是正，但也仿佛并不牢固，一驳便倒，一时间心里又是纷乱如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袁穹哈哈一笑“那道友认为唐朝太宗皇帝可算是正么？” 道真子正要回答，忽然想起自己的话，不由得一阵语塞。 众所周知，唐太宗李世民历史评价虽然堪称中华明君，但弑兄杀弟，显然大违天道伦常，若不是他一手促成了当时世界上最强盛的唐朝，恐怕光在这件事上，就要被后世的史学家们骂个体无完肤。 李世民的事虽然说事出有因，但道真子修行之人，话已出口，怎能强自辩驳？ 苍明子忍不住接话道：“道友这话有些偏激吧？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不是他的兄弟要杀他，他怎会下这毒手？更何况他不杀自己兄弟，怎么能有日后的繁荣盛世？要想济世当然要采取些特别手段了。” 袁穹双掌一击，笑道：“道友所言极是，也正是老夫要说的意思，正邪就好比阴阳一般，无正则无邪，反之亦然，缺一不可，又何来正邪之分？” 苍明子怔了怔，细细一想，倒也确是这么回事，因此心里再不服气，也不好再出声了。 智远大师一直静静听着，这时才道：“道友说的很对，贫僧佩服。” 多吉喇嘛也是佛教中人，况且他为人洒脱，一见道真子等人的正经面孔就不自在，只不过互相之间交情不浅，不好出口而已。袁穹这几句话却是甚合他意，当下笑道：“娃娃说的没错。” 袁穹又笑道：“因此，诸位虽说人家是邪，在老夫看来倒也未必，差别只是行事而已。” 韩文悦听的心中大震，只觉得袁穹所说和那神秘老人说的无一不合，内心之中的以往固守的信念如同起了几丝裂纹一般，瞬间便蔓延到全部，只要再有轻轻一击，便当即碎裂。 但此时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一众人都觉得袁穹这理论虽与自己所遵循的格格不入，倒也有些道理，都不知说什么反驳。道真子是看无论说什么，袁穹是铁了心不愿意泄露的了，也只得作罢。 如此足沉默了好一会，于老才打破僵局。他一生都在种地，并没有那么多原则顾虑，因此袁穹这番话固然是听得似懂非懂，也并没有往深处想，一开口仍是问武术方面的问题。 袁穹也乐得指点，他对于老这套剑法颇为欣赏，当下便一边比划一边解释，直把个于老听得大感佩服，心中沮丧之情也不由得去了一大半。 静空师太、智远大师虽和道真子等人交厚，但也不大明白道真子说这番话的意思，见两人谈的兴致勃勃，索性也加入其中。 中国道派对这正邪之分看的极重，而且苍明子和道真子一向走的极近，知道他若非有大事，一向不和人这般强辩，因此这时他反倒不知该说什么，看了看道真子，等他发言。 道真子也真拿袁穹没有办法，原本以为能够籍他口得知一些那神秘组织的情况，毕竟像现在这样连一丝一毫的情报都没有实在是太过吃亏，哪知袁穹竟然是个不分好歹的混人，一时间只感觉哭笑不得，哪还说的出话？ 两人这边发愣不提，另一边其他人倒是聊的热火朝天，连张鳞云帆都加入进去。 袁穹知道两人是韩文悦的朋友，爱屋及乌，聊了几句，发现这两个年轻人竟然也是身怀绝技，尤其张鳞竟然身有极其罕见的龙气，不由得大叫古怪。 这晚众人直聊到凌晨，这才纷纷散去，苍明子另外给袁穹找了一间干净的房间让他居住，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宣布比赛结果和举行颁奖。 原本碧灵子师徒已经不大想要这个奖了，但顾忌泰山派面子，还是勉强上台领奖，不过鼓掌声比起昨天倒还是热烈了些，原因自然是董存忠一臂打着夹板，众人多少起了些同情心理。 接下来则是各派掌门弟子之间的交流，彼此加深互相之间的了解，也是促进武术发展的一种必要手段。 期间倒有不少人主动和韩文悦攀谈的，韩文悦生性爱交朋友，当下留了不少的电话和联系方式，其他如白老师、李鹏飞等人，更是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云帆和那位漂亮的女大学生看样子也熟识起来，两人聊的兴高采烈旁若无人，直把一众单身汉们气的双眼冒火。 最无聊的当属张鳞了，不过他倒是聪明的很，跑到一边向袁穹请教起道术来。他听韩文悦说起过，袁穹道术通玄，极是了得，自然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袁穹知道这年轻人身负龙气，实是修习道术的极品体质，也不藏私，挑了一些自己熟练的道术讲解起来，只是类似制魂符一类的阴损道法却不肯教，张鳞虽然极感兴趣，却也无法可想。他哪知制魂符一类道术，是先损己再损人，而且这类道法天地不容，最是凶险不过，以他精纯龙气使用，更是易惹天怒，袁穹虽然外表粗豪，却不是全无心眼，知道年轻人好奇，担心教会他反而害了他，自然是坚决不允。 教是教了，但这强迫对方作自己徒弟的念头，袁穹倒没起过，一来自然是打定了要收赵知秋为徒的主意，二来也是心境起了些变化的缘故。 不过此时倒没有其他人愿意来请教袁穹的，虽然说他武功确实高强，但他昨天连挫一众掌门，打伤董存忠，让大家心里多少有些抵触情绪，好在袁穹也并不当回事，乐得自在。 董存忠受伤，反而引来不少人慰问，只不过他言语冷淡，让不少好心人自觉多此一举，讪讪而去。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韩文悦和袁穹，当然这也是预料中的事。 韩文悦虽对董存忠受伤一事多少有些抱憾，但一看他那阴鸷的眼神，也实在不愿上前碰钉子，只装作没看见。 光是交流就足足花去一白天的时间，等到天色发暗，苍明子这才宣布，本届的比武会圆满结束。 其实这个圆满二字，苍明子也是下了好大决心才说出来的，本届大会意外事故之多堪称内三堂比武会历史之最，尽管没有出什么大的问题，但也让苍明子自觉脸上挂不住。 不过此时倒也没人去计较这些，举行完闭幕仪式，众人便纷纷散去。 第二天一大早，大多数人已经告辞下山，道真子因为和苍明子交情极深，便多呆了一天，韩文悦也抽出一天的时间，陪着王静娴游览泰山，也算是兑现自己的承诺，他本就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这一天逛下来，无形中两人的关系又拉近了不少。 等到下山时，倒出了些小状况。苍明子是极希望袁穹留在泰山，极力挽留，无奈袁穹自在惯了，一口回绝，非要跟着韩文悦去找乐子。 韩文悦虽担心袁穹胡乱出手伤人，但转念一想，他在山上呆不住，胡闯乱逛更吓人，倒不如跟着自己，好歹劝上几句也听；再者袁穹实力之强举世罕见，多了他无形中增加一个强援，只怕就算是那神秘组织的首脑级人物，也大可斗上一斗。想到这里，不禁又想起塔中的惨事，心下又即黯然。 杰克也苦着一张脸，一副祈求的神情望着韩文悦。韩文悦知道他受不了山上清苦，但这小子太过张扬，磨练一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当下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作不知。 至此，在韩文悦来说，这比武会一行才算是正式结束，但留给他的愁思疑惑，却是纷乱难理，远远望不到终点。 第二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