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无武不欢（3）
韩文悦长出了口气。 他认为，袁穹既然已经自承身份，那么这场闹剧便不需要再演下去了，殊不知道真子还没把袁穹的事告诉诸位掌门。 袁穹尚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但眼见于老那沮丧的样子，虽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必然是因自己而起，心里多少有些歉然，原本一心想找乐子的想法也淡了不少。 就在这时，道真子忽然上前几步，揖首道：“原来道兄便是清心真人，我徒弟曾说过您武艺了得，今天一见，确实非凡。” 这几句本是客气之意，不过赞对方武艺高超，倒是语出至诚，起码道真子生平从未见过武功强到这个地步的。 袁穹还了一礼，眉毛一扬“真人不敢当，你便是俊小子的师傅？” 道真子愣了愣，这才明白俊小子就是指韩文悦，不过自己这个徒弟倒真是英俊的很，随即笑道：“是的。” 袁穹哈哈一笑“既如此，那说什么也要同道友打一场了。” 道真子又是一愣，心道这人怎么认识还打，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袁穹笑道：“一来这俊小子当真出众，你既是作师傅的，想必也定有惊人艺业；二来老夫曾让这小子改拜我门下，他始终不肯，倒让老夫对你好一阵好奇。这一架，那是打定了的。” 道真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反正横竖说了半天，总是要找自己打一场。但他既然已经知道这人便是袁穹，又听韩文悦说起他的事，便认定袁穹只是行事辣手，人品其实不错，更何况刚才替多吉几人把脉，竟然无一人受伤，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过假若他知道袁穹在美国曾连杀四十多人，恐怕这想法立时就会转一百八十度。 道真子想到这里，便要答应，谁知旁边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兄请稍等下。” 道真子一回头，见说话的是少林智远大师，急忙应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智远大师道了声谢，向袁穹合十为礼“道友武功之高令人钦佩，不过贫僧想请问道友几句话。” 袁穹回了一礼，点了点头。 智远大师道：“我想问，道友刚才使的是不是金刚指力功夫？” 袁穹道：“正是。” 智远大师略沉吟了下，又道：“那么道友是从哪儿学来的这手功夫？” 袁穹道：“少林寺。” 智远大师全身一震，呆了呆，才道：“那道友是怎么学会的？” 袁穹顿了顿，似乎想起些什么“有个大和尚愿意教，我便学了。” 智远大师双眼大睁，道：“请问是敝寺哪一位僧人？” 袁穹上下打量他几眼，不答反问：“你是少林寺的和尚？” 这话问的甚是无理，智远大师也不在意“是的。” 袁穹嘿的一声，徐徐道：“教我这手功夫的和尚，法名普善。” 智远大师双眼茫然，低声喃喃几句，这才道：“可敝寺近几代并没有普字辈的僧人。” 袁穹笑道：“说不说在老夫自己，至于你少林有没有这和尚，那却不关老夫的事了。” 这话仍旧无理之至，好在智远大师也不介意，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出家人不打诳语，这金刚指力练法敝寺已经失传，如果袁道友肯录出一份给敝寺，少林上下永感大德。”说着合十又行了一礼。 其实当智远大师说要问话时，在场倒有一半人都猜到他要问什么。当今武术界有不少绝技失传，少林也不例外。不过无论哪派，对于失传的武学都是忌讳甚深，生怕别人知道，独独这老僧肯坦承相认，只听得一众掌门暗暗惭愧。 袁穹回了一礼，却不说话。 智远大师等了好一会，不见对方回话，只得又道：“袁道友，如今武术凋零，我少林寺虽是方外之地，也想为武术发展尽一份力，现在敝寺种种武学，均向外公开，不敢藏私。道友假若能把这功法写出来流传下去，实是功德无量。” 袁穹怔了怔，对方这方话入情入理，倒也不好推脱，他本就是个淡泊性子，随即笑道：“既如此，待老夫有空了，亲自登门拜访也就是了。” 智远大师大喜，他哪儿知道袁穹这句登门拜访其实另有其它含义，当下眉开眼笑，双手合十为礼“到时贫僧一定扫榻相迎。” 袁穹笑着回礼“老夫今日倒想先领教大和尚高招。” 智远大师一怔，急忙道：“道友武功太高，贫僧不是对手，不敢献丑。” 袁穹也不勉强，冲道真子笑道：“既然如此，那还是道友出手吧。” 道真子倒也真有些跃跃欲试，一来既然能确定袁穹的身份，至少他不是来找麻烦伤人的，这以二敌一的法子倒不大合适了；二来此人武功之高平生仅见，也真想亲自试一试。当下便点头应允。 玉真子凑到他身边，低声道：“道兄，这人武功高的离谱，不如我和你并肩斗他，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道真子略犹豫了下，摇了摇头“不必，他和文悦认识，不会下重手的，不用担心。”说罢迈步走到场中，摆出太极拳起手势，朗声道：“道友请进招。” 众人都知道道真子大名，但极少见他出手，此时见这太极架势摆的渊停岳峙，都不禁暗暗赞叹。 袁穹也喝了声彩，却不再多言，左掌一举，便向道真子击去。 道真子知道这人内力强的不像话，不敢怠慢，斜滑一步，右掌反拍对方右肩！ 哪知袁穹身子不知怎么一转，左掌仍是面向他击出，就好象脚下安着滑轮一般！ 道真子原本就看出他轻功身法超群，但亲身一试，还是暗暗咋舌，眼见这一掌极难闪避，只得右掌一封一带，把劲力卸去！ 袁穹一怔，道：“古怪！”手下却半点不慢，右掌仍是直击而出，竟仍然是逼着对方硬拼内力的打法。 道真子凝神接掌，双掌稍一接触，急忙一引，劲力复又反推，竟然把袁穹震的身子一晃！ 袁穹双眉一皱，双掌齐推而出，这一次已是用了足有四成劲力！ 道真子见掌势凝重，未到身前便是一阵压力，呼吸都有些不畅了，不敢大意，双手反架，一招圆转如意把劲力引开，饶是如此，也感觉双臂酸痛难当！ 袁穹摇摇头，仍道：“古怪，再接一掌试试！”话音刚落，左掌已经横推出去！ 道真子急忙挥掌招架，只感觉对方掌上劲力比起刚才弱了些，正要回击，哪知掌上又传来一阵巨力，只觉得眼前一黑，根本还不及卸引，便已被震的向后飞去！ 袁穹“啊哟”一声，急忙纵身探手一抓，这一跃一抓后发先至，瞬间便赶到道真子身后，左手抓住他胳膊，在空中转了一圈，已经把劲力卸去十之六七，口中道：“你这套拳法，是这么使的么？” 他见道真子回击他那掌力道极强，只以为道真子比起多吉来内功还要强些，因此这掌击出足用了五成劲力，哪知道道真子论内力远较多吉为逊，只一掌便震的向后飞出！ 道真子深吸了口气，知道若不是对方劲力卸的及时，自己恐怕已经受伤了，但袁穹这手虽然甚巧，仍是道家功夫中四两拔千斤的柔劲，仍算不上是太极，当下便笑道：“也差不多了。” 袁穹摇摇头“难不成你派专研柔劲功夫？那也不对啊，俊小子和我动手时，全然没用过。” 道真子知道这人对武学痴之以极，而且刚才助自己卸力，比起平常的柔劲巧妙的太多，恐怕已隐隐有了几分圆转之力的样子“这功夫叫太极，全在乎一个圆劲，倒也并非全是柔劲，只不过和武术中四两拔千斤的柔劲功夫有几分相似。” 袁穹道：“太极？圆劲？”细细思索刚才道真子反震他那掌，稍稍摸到些头绪，但太极功夫精妙难明，历史上自创功者之后，用时最短的一个，尚花了二十多年才至太极功夫大成，那已是被誉为旷世奇才的人物了，袁穹虽功力卓绝，但这圆劲只靠悟得，比起招式功法难理解的太多了，短时间内决计难以学会。 其实若论招数精妙，长白剑派的碎雪剑法较太极拳还要强出不少，但袁穹无论轻功还是内力远比于老深的多，正所谓一通百通，只需记明招数，一使出来效果当然大不相同。可这太极功夫，真是说也说不清楚，又如何能看了就会？总算是袁穹功力高绝，已到了意到劲到的地步，刚才那卸力招式，才算有三分相似。 此时场中极静，两人这几句话倒是听一清清楚楚，一众人眼见袁穹武功高的匪夷所思，却不知道太极拳是什么，无不大感奇怪。 太极功夫近年来不但在中国大受欢迎，就连世界上其它国家爱好者都难以计数。主要是太极拳对于修身养性极有好处，可说是一种健身的功法，它的实战能力反倒是被忽略了。但太极名气之大，恐怕自古至今，已经达到一个巅峰，真可称的上是家喻户晓。而袁穹显然是武林中人，却不知道太极，确实是古怪到了极处。 道真子也是心下奇怪，不过他曾听韩文悦说过袁穹的事，知道这人身份难明，仿佛周身都是谜一般，便也再没往深处想。 袁穹沉思了好一会，这才道：“你这套拳，倒甚是了得，俊小子的师傅，的确不同凡响。” 道真子脸上一红，要真论功力，他和碧灵子等人算是相若，他和袁穹交手几招，只靠着太极拳化解，这番比斗其实多少有些取巧的嫌疑“哪里，道友过奖了。” 袁穹也不多客套，扭头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韩文悦，笑道：“既然知道老夫身份，你们师徒俩一个性子，依我看这架也打不下去了，泰山派的道友，可愿赏杯茶吃么？” 苍明子正发愣，见问到自己，急忙道：“那当然，道友请上坐。”他虽听到道真子师徒认识这道人，但袁穹这番转变也未免太快了，多少有些反应不过来。 袁穹哈哈一笑，也不和众人客气，当先往掌门席边走去，经过于老身边时，笑道：“朋友的剑法，可精妙的很那。” 于老惨然一笑“那也得分谁使了。” 袁穹见这老人仍然沮丧满脸，大是纳闷，索性携着他手，并肩往掌门席走去。他到不是做作，确实是对于老这套碎雪剑法颇为赞赏。 佟老和灵玄子站在掌门席边上，两人对武一道兴趣不高，因此刚才也只有他们两人站的较远。佟老一见袁穹走过来，笑着揖首道：“袁道友功夫卓绝，了不起。” 袁穹笑着还礼“不过相隔数日，即又重逢，你我倒算有缘的很了。” 这番话言下之意显然是两人认识，道真子等人无一不觉得奇怪，但此时也不好多问。 众人眼见一场比拼戏剧性的转为座谈，也不由得松了口气，纷纷向自己座位走去，只有碧灵子奔到董存忠身边，一看他早已疼的昏死过去，恨恨得盯了袁穹一眼。 袁穹忽然停下脚步，向远处望了一眼，朗声道：“朋友看了许久，不打算下来走几招么？” 这话声音不高，但仿佛就在自己耳边响起，众人都是一愣，齐齐向远处望去。 袁穹望的方向正是那座酒店，但举目望去，哪儿有什么人影。只有少数目力较好的，隐隐能看到那酒店楼顶似乎有个黑影。 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阵男子的低沉嗓音“清心散人名不虚传，在下不是对手，就此告辞。” 这声音并不响，但和袁穹说话一样，仿佛就在众人耳边说话一般，清晰异常。紧跟着那黑影一顿，瞬间便不知去向。 袁穹嘿的一笑“瞬息千里，这帮人确是有点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