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怨灵海
韩文悦奔行了足有十多分钟，才发觉不对劲。 照时间算，来时的路并没有这么长。而且前方仍时时有鬼魂向这边走来。 眼前几米处忽然出现一个三岔路口。 韩文悦暗叫糟糕，到此时已经绝对能够确定，确实是自己走错了路！ 其实这也实在不能怪韩文悦。使枪男子以法术将入口作了个对调，而韩文悦则先入为主的把对方的法术认定是障眼法，因为通常来说，普通人是无法将法术修炼至可以随意挪移景物位置的。 但以那男子的实力，确是恰恰能够做到这一点。以有心算无心，韩文悦自然上当。 韩文悦这才意识到，对方的实力恐怕远远超出自己想象，正要回头，却听见声声衣袂破空的声音。 “果然追来了。”韩文悦心里暗道。 此时的情形，退无可退，两边林子虽密，但稍有传统常识的人都知道，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那可是阴间的槐树林，不但排列紧密，而且如迷魂阵般。 只有继续前进了，韩文悦心里叹了口气，这下可真真是下九幽一游了。 路上的鬼众依然甚多，大多是去往一个方向，也有一些转到了支路。 韩文悦不敢迟疑，略一思索，就跟着众鬼向左方大路走去，那无疑就是前往地府的路。 “任你神通再大，也不信你敢追到阎王的地盘上去。”这是韩文悦的如意算盘，也真算被他料中了，这所谓幽尊的人马，自然是不敢堂而皇之的追到阎王爷那里，不过韩文悦并不知道，阎王爷也并不一定好说话。 韩文悦离开不到两分钟，那使枪的男子也带着大队鬼兵赶到了。 一人众鬼凶神恶煞，倒也吓的过路的亡魂不敢再拐向这里。 那男子环顾一下四周，脸色阴沉的可怕，猛得回过身，枪杆一招“回去。” 众鬼来的快去的也快，瞬息间就走的一个不剩，只剩下一片浓雾，仍然笼罩着那条小道。 韩文悦奔行的速度很快，也不顾路上行鬼的诧异目光，施展陆地飞行术，丝毫不敢停留。 左臂仍然疼的钻心，但韩文悦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他只希望真有传说中的酆都鬼城，到时候只要管事的发现他是活人，自然会放他回去。 路很长，长的连鬼都觉得沮丧。 韩文悦抬腕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4点多了，也就是说，花在路上的时候就大约有两个多小时。 想来现在外面天已经亮了吧。韩文悦忽然很怀念吃早餐的时候，虽然几乎每天他都起的很早。 也不知张鳞怎么样了？想到这里，韩文悦一惊，以云帆的实力，恐怕还赢不了那个使枪的男子！ 当下停下脚步，伸手把手机拿出来，只可惜屏幕上闪烁的信号连一格都没有。韩文悦咧咧嘴，拔了号码，结果在意料之中，根本打不通。 韩文悦叹了口气，这里已经算是另外一个空间，打不通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万一两人赶着去救他，出了什么事，他可真的要后悔一辈子。 从这里再赶回去需要两小时，恐怕什么都晚了，但不回去，云帆和张鳞恐怕应付不了那个使枪的男子。 韩文悦正转着念头，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接着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年轻人，死了死了，一了百了，还有什么烦心事啊？” 韩文悦回过头，见是一个老者，年纪大约60上下，长相清瘦，满脸笑容，只是面色苍白的可怕。 见韩文悦不说话，老人仍然笑呵呵的“怎么你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来，穿我的吧。” 韩文悦急忙摆手“不必了，谢谢您的好意。” 老人也不勉强，又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能再回头了。” 韩文悦想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点了点头，和老人并肩向前走去。 老人名叫张亮，很普通的一个名字，退休干部，活了七十二，自然死，真可算的上是善始善终了。韩文悦不敢失礼，称老人为张大爷。 张大爷很健谈，各方面知识都有涉猎，尤其是民俗和宗教类，性格也很直率，也不管韩文悦有没有在听，径自一个人大谈大笑，到了后来，连韩文悦也不禁被他的乐观所感染，心态明朗了不少。 两人边聊边走，倒忘了时间，连韩文悦左臂的伤，似乎也好转了不少。 当手表的指针指在刚过５点的位置上时，韩文悦终于看到了路的尽头。 那似乎是一个渡口，修在一个很大的湖或是海边，只不过湖的颜色实在是诡异的很，竟然是淡黑色的。 “这里就是怨灵海了。”张大爷指了指前方。 “怨灵海？怎么中国也有这样的地方吗？”韩文悦自己就是学道的，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 “至少，地府有。”张大爷笑笑，也不做详细解释。 韩文悦忽然觉得这老人有点神秘，他似乎知道很多东西。但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只好跟着老人向前走去。 渡口边已经有很多亡魂在等候着，却没有船。 韩文悦仔细观察那片海，靠近岸边的海水呈灰色，但越往远处颜色就越深，最后变成一种有些碜人的黑色。 视野很好，海面上只有淡淡的雾气，能够看到很远，但海中除了黑水还是黑水，再加上混沌的天空，那感觉令人颇为压抑。 渡口右边竖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怨魂海，亡魂必渡，生者止步。 这要怎么渡？韩文悦正觉得古怪，仿佛为了回应他的疑问般，远远传来一阵歌声，接着，一叶轻舟出现在雾气中。 舟上的船夫声音很苍老，想来年纪也必然很大，但那歌声却很嘹亮，从海面上传来，岸边听的一清二楚。 那词倒也编得很有意思，似乎是为了警醒世人，但放在这里唱，意义就不那么单纯了：生前得闲多行善，死后能脱地狱险；若君不信因果事，来世方知其灵验；纵有家财千万贯，一入黄土不如烟；劝君在世多行善，一入地府鬼不缠。 韩文悦正琢磨歌里的意思，那小舟已经在吱吱呀呀的摇桨声中靠了岸。 船夫确如之前所预料的，是个苍老的男子，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瘦脸上满是皱纹，下巴上一把灰白的山羊胡子，正笑咪咪的站在船头招呼众鬼上船。 韩文悦瞧那小舟长不过三米上下，宽也就是一米多些，能上的了多少？ 张大爷仿佛知道他的疑惑般，在旁笑着解释：“船虽小，载千均，上去就知道。” 韩文悦正要说话，船夫却先开了口，笑谓张大爷道：“这不是张先生么？好久不见了，您老还好？” 张大爷一边笑着回答，一边跨上船去：“还好还好，您看起来也依旧硬朗啊！” 韩文悦听了几句他们的寒喧，越发对这位张大爷的身份产生怀疑，而此时那船更吸引他的眼球，小小的船，竟然把方才等在渡口处的大约四十多个亡魂都载下了！但目光稍稍放远，那船却仍是原先的小小扁舟。 “上来吧小伙子，就等你了。”张大爷在船上招呼他。 韩文悦犹豫了下，应了一声，向那小舟迈去。 “且慢。”一支黑黝黝的桨忽然横在韩文悦面前，挡住了他的脚步，正是那船夫。 韩文悦呆了呆“您有什么事么？” “小伙子，你是未亡人吧？”船夫一手横桨，一手抚了抚胡须，双眼精光一闪。 这句话一出，全船以及刚赶到渡口的众亡魂目光全部集中在韩文悦身上。 韩文悦咬咬牙，答道：“是的，我是活人。” 众皆哗然，射向韩文悦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里面有嫉妒、吃惊、甚至是仇恨。只有那位张大爷反应并不强烈，只是抬了抬眼皮。 “哦？”船夫的样子也略有些意外“你可知道善闯阴间的后果？” “我也是不得以。”韩文悦苦笑，当下把刚才发生的事大致讲述一遍。 “黄泉支路？此话当真？”船夫表情严肃，沉声问道。 “您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韩文悦多少觉得有些无奈，这番叙述大约也讲了有半个多小时。 “他说的没错，刚才就是他救了我们，不然恐怕我们都被那怪物吸到肚子里了。”一个小伙子刚刚赶到，看表情似乎惊魂未定。 船夫又摸了摸下巴，回头问张大爷“张先生，您怎么看？” 张大爷神秘的笑了笑，竖起一根指头比在嘴唇上。 船夫似乎恍然“小伙子，那你打算如何？过了这海，就是酆都城，到了那儿，想做什么可由不得你了。” 韩文悦一愣“您不打算处理这事么？看着这么些人连死都得不到安宁。” 船夫一笑，瞧着韩文悦的眼神竟然带着些许欣赏“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此间一切，又岂是你我能够解决的了的？” 韩文悦一阵气恼，人间出贪官，有不平事也就罢了，怎么这阴间竟然也有这种干吃闲饭不管事的“那有劳您把我送回人间，这事我自己处理！” 这句话韩文悦说的已经是极不客气，还专门在“有劳”二字上加重语气。 那船夫倒不生气，笑呵呵道：“送你回人间，老汉可没这般本事。” 韩文悦只觉得气往上涌，正要说话，那张大爷倒开口了。 “小伙子，先上船来吧。” 船夫瞟了张大爷一眼，笑道：“既然张先生让你上船，你就听他的吧。” 韩文悦摇摇头“我自己回去，那窗户通人间。” 张大爷一笑，指了指手腕“你不妨看看时间，这个时候，那通道恐怕早已关闭多时了，你此时回去除了送死，还有什么？” 韩文悦抬手看看表，果然，指针已经指到了６字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