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中土长歌在线阅读 - 第35章 六月冤飞雪

第35章 六月冤飞雪

    张天锡怒气冲天坐在玉雕王座上,恶狠狠瞪着张大怀,“带剑入宫,挟剑意欲**母妃,你的胆子不小。”

    张大怀此时也是气急,急匆匆道:“儿臣在东郊点兵,焦夫人一纸书信约我相见,拔儿臣的剑自残,儿臣何罪之有。”

    “是么?”张天锡摁着扶手站了起来,“你说焦夫人致信给你,书信何在?”

    张大怀心中打了个冷颤,为焦夫人清誉,那封信已被自己毁掉,如今却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张天锡见他不说话,冷笑一声,“想那焦夫人柔弱女子,能敌得过七尺男儿,岂能从你手中夺剑。你还想狡辩。在江东两年,居然染上好色**的恶习。孤王怎放心将大凉的基业交给你这种无形浪子。”

    汉白玉砌成的宫墙有股让人难以亲近的寒意,两厢众人的脸色更让人心寒。张天锡召集几乎所有的重臣,秦国使者阎负、梁殊赫然在列,连桓玄和王凝之也在。他们在,等于凉王向天下人宣告儿子的丑行。张大怀心沉到海底,父王这是破釜沉舟,不惜自暴家丑也要废掉他这个世子。

    张大怀离姑臧两年,与平时亲切的大臣们没有来往,人情逐渐淡薄。此次张大怀有错在身,意欲**母后的禽畜所为实在为正直人所不耻。面对众人冷漠的脸庞。唉,张大怀心中一声长叹,想不到我英雄一世,竟栽在女人之手。想起三年前那些日日夜夜,想起自己为那女人几乎废掉一条腿。焦梵月,你为何要这样做?你和鄯善到底有什么关系?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泪水噙在眼眶,终于落下一滴。

    “好!既然无话可说,孤王容不得你这般禽畜所为。废去张大怀世子之位,囚禁紫阁面壁思过。”

    张大怀面如土灰,张大诚和张大奕面露喜色,其余众人有惋惜者,有沉默者,也有幸灾乐祸者,就连前些日子抬着棺材进谏不可废立世子的中郎张宪也默然不语。

    “且慢!”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殿中闪出一个貌似十岁左右的孩子,众人居然不识得。

    “小桓公,你有话说?”张天锡瞥了男孩一眼,环顾凉州文武道:“此子桓玄,其父乃三次北伐中原的桓大司马。”

    不等众人发出惊叹之声,桓玄道:“后生袭爵南郡公,卿乃西平公,你我同殿称臣,同为晋朝臣子。贵客远道而来,明公不该有所礼遇么。”

    “呵呵。”张天锡干笑了两声,“好个同殿称臣,也罢,看到威名赫赫的桓大司马面上。来人,赐座。”

    桓玄毫不客气的坐在侍从搬来的胡床之上,清声道:“世子张大怀调戏焦夫人一案,后生觉得其中大有蹊跷。”

    “哦。”张天锡直视桓玄的眼睛,“有何蹊跷?”

    “明公说过,世子堂堂七尺之躯,焦夫人乃柔弱女子。堂堂男儿制服一女子何须用剑?”

    此话一出,殿堂一片沉寂。张大怀向桓玄投来感激的目光。朝堂之上不乏自己相交多年的好友,竟然不如一个相识没多久的异乡人。张大诚干咳一声,“焦夫人誓死不从,世子情急之下拔剑相挟,有什么不可能?世子握剑伤人,我亲眼所见。”

    “依世子的勇武,一只手便能制住一名甲士,何须对女子拔剑,这位大人确定自己不是说谎?”

    “你……小娃娃,莫要,血口喷人。这可是在凉州,不是在江南。”

    桓玄毫不理会张大诚的威胁,冷冷道:“童言无忌罢了。”

    此时张宪等人也反应过来,纷纷道:“小桓公大人所言有些道理,这个案子怕是另有隐情。”

    “好了!”张天锡制止众人窃窃私语,“纵使逆子并未拔剑做禽畜之事,然其在大军开拔前夜擅离军营私入禁宫,延误军机,同样犯不可饶恕之罪。废世子,孤意已决。念大怀出使朝廷,屡为凉州立功的份上,暂不囚禁,降为高昌公,即刻赴任。世子之位由大豫袭任。”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一结果看起来皆大欢喜。猛听有人高声道:“明公家世已决,是否该讨论一下国事?”

    众人望去,乃秦国使者阎负。

    张天锡面色变冷,淡淡道:“卿有何话可说。”

    阎负朗声道:“昔年武侯大破明公于枹罕,明公是怎么说的,称藩于我朝,天王不念旧恶,仍让明公都督河右,拜西平公。如今明公违背誓言,可想过后果?”

    张天锡冷笑道:“王猛已经死了。”

    阎负道:“武侯虽死,我大秦雄兵百万,战将千员,移兵河右,非六郡居民所能抗也。”

    “这些话孤王早听腻了,两位使者请回,上复秦王,我凉州张氏世奉晋朝,唯知大晋皇帝,不知有秦。”

    “若明公执意不肯随我回长安向天王请罪,怕凉州旦夕成齑粉矣。”阎负傲然环顾凉州文武,大声道:“我大秦二十万雄兵已至黄河,诸位看着办吧!”

    阎负傲慢的口气激起众怒,有人唾骂道:“呸!你们秦人算什么。我凉州世奉晋朝,忠节著于海内。”

    “不错!大王万不可去长安,一旦委身贼庭,侮辱列祖列宗,丑莫大焉。”

    “河西天险,百年无虞,昔年二赵之兵,哪一次不是气势汹汹而来,丢盔弃甲而去。大王征发境内之兵,右招西域之众,左招匈奴轻骑,何止二十万,谁说不能取胜!”

    张天锡听得热血沸腾,正待说话,只听禁中录事席仂道:“不可,大王不如以爱子为人质,多送些珠宝,向秦王请罪,想那秦王不至于绝情。”

    张天锡犹豫了一下。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是啊,只要明公将那两岁的世子送到秦国,想那秦王看在两岁幼童面上定能饶恕明公抗旨之罪。可惜呀,可叹,凉州六郡三大营,竟无一人比得上两岁幼童。”

    面对十岁孩子的嘲讽,张天锡勃然大怒,拔出腰间宝剑,恶狠狠劈向案几,闻声而裂。攘袂大吼道:“孤意已决,再敢言降者,有如此案!”说罢,转向阎负和梁殊道:“君等欲生还长安还是死归秦国?”

    阎负冷冷扫了一眼桓玄,“明公真是可笑,竟被一孩童所激,竖子不如!”

    “放肆!来人,将阎负、梁殊拿下,缚于军门。”张天锡大喝道:“诸卿随孤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