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中土长歌在线阅读 - 第19章 有女名爱亲

第19章 有女名爱亲

    或许女孩看到桓玄是个小孩子放下心来,话说得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热心。寄奴打量这家客栈,宽敞明净,大厅零星坐着几位客人,从衣饰上看各式各样,显然来自不同的地方。谢道韫开了四间客房,她自己一间,张大怀和拓跋翰一间,王凝之和桓玄一间,寄奴和刘穆之二人一间。一行人先去盥洗,洗去一身旅尘来到楼下,众人点了七八道菜,牛rou、猪rou、兔rou、野鸡、麻雀、鹿rou,飞禽走兽还真挺全,谢道韫又点了几样素菜。肥猫吆喝着上了一坛米酒。

    他们这顿饭吃得十分尽兴,谢道韫吃得最快,浅尝辄止,王凝之和桓玄随后撤了,剩下五个人足足埋头苦干了半个时辰。寄奴拖张大怀和拓跋翰喝酒,最后竟然只剩下他和肥猫,肥猫醉得不行趴在矮几上昏昏睡去,寄奴依然一碗一碗地喝。

    月挂中天,客栈笼罩在清辉中,大厅里只有寄奴和肥猫,肥猫酣声连连,寄奴依然自斟自饮。

    寄奴发现那个叫臧爱亲的女孩不时往这边瞥过来,心想莫不成嫌我喝酒时间长妨人打烊,又一想这是客栈打得什么烊,正寻思间,那女孩向他走过来,弯腰手拄桌角说:“坐一下可以么?”

    寄奴喝得有些迷糊搞不懂她的意思,点头道:“好。”

    臧爱亲轻盈在他对面坐下,盯着他,接着视线落到空酒坛上。

    “三坛酒。你自己就喝了一坛,这酒味道如何?”

    “不错,好酒,堪比家乡的京口酒。”

    “嗯,这是我们桐柏山独有的米酒,劲大。我没见过像你这个年龄的人能饮一坛酒不醉的。”

    “算不了什么,我在家乡最多喝过两坛京口酒,酒劲与这米酒相差不了多少。”

    “真的么。我陪你几碗如何?”臧爱亲提起酒坛给二人碗中添满酒一饮而尽。

    “好,爽快。”寄奴赞道,举起酒碗随上。

    臧爱亲又端起碗来一饮而尽,连饮三大碗。

    “我很久没喝这么多酒,爹说女子要文静娴淑,温柔可爱,说话轻言细语,不苟言笑,什么喜莫大笑,怒莫高声。不能像男子那样抛头露面,说话高声大气,更不能喝酒。喝酒有什么不好,为什么男子喝得女子喝不得。什么坏女子啦,容止不淑啦,无聊。为什么男子总以为不喝酒的女子才有妇德,心地才善良。据我所知,不喝酒又俗不可耐的女子不下百把十个呢,真的,不骗你。”

    寄奴酒劲上头,他没有撒谎,饮酒最高记录确是两坛,不过那次醉得一天没起床。寄奴仔细审视女孩的脸,见脸蛋微红而已。寄奴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观察过女孩子。这是第一个投她脾气的女孩。先前印象中觉得这个女孩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精明能干的女孩子,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女孩全身生气勃勃,像沐浴在阳光中蹦蹦跳跳可爱的小鹿,眸子快活转动,或喜或笑或恼或惊全在一双眸子里,目睹如此丰富多变的表情,不禁注视久看得痴了。

    “真那么想?”刘裕问。

    “是呀,你该不是个撒谎的家伙吧?”

    “不,可能的话我还是要做一个诚实信义的人。”

    “哦。从哪里来?”

    “京口。”

    “江东的京口?”

    “是。”

    “有一千里地吧。”

    “嗯,足足走了一个多月。”

    “看你不像个商人,不是做生意来的吧。”

    “不是。”

    “这么长的旅途,又不做生意,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做?”

    寄奴突然警觉起来,朦胧的寻思这个狡猾的女孩挖了套让自己跳呀。于是慢吞吞说:“今天不太想说。”

    “今天不太想说。”臧爱亲手柱下巴直视寄奴的眼睛,“我说,你这句话说得真酷,有嵇中散、阮步兵之风骨,坚毅、冷静。赞一个。”

    “嵇中散、阮步兵何许人?我不认识。”寄奴端起酒碗,“来,今朝有酒今朝醉。”

    “装糊涂。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来桐柏山做什么!”

    寄奴眯起眼来,“你知道?知道还拐弯抹脚问,不是好女孩哦。”

    臧爱亲笑了,笑得特别暧昧,压低声音说了两个字:“魔玺。”

    寄奴猛得睁大眼。只听客栈门外一阵匆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啪啪啪的敲门声,“开门!开门!”

    臧爱亲脸色大变,站起身向院内走去,只听轰得一声门被撞开,几匹高头大马闯了进来,马上之人皆头戴铁盔,身穿铁甲,全身被捂得严严实实,只有透过头盔铁条的缝隙才能看到他们的眼睛,人人手执长矛大刀举着火把。其中一人手举长矛指向迎面走来的臧爱亲大声道:“就是她,她就是丁零王子的女人!”

    只听一声轻叱:“拿下!”

    战马一声长嘶,一名骑士跃马冲过来,在马上伸出利爪抓向臧爱亲的衣领想将她提到马上,只听一声惨叫,马上骑士伸出的五指露在护手甲外面的部分齐刷刷飞了出去,臧爱亲手中多了一柄明晃晃细长的薄剑,鲜血从剑上滴落。

    那骑士倒也凶悍,右手指被截,圈马回来左手持矛直刺臧爱亲的前胸,臧爱亲闪身躲过,长剑横削。那骑士人马披甲根本不惧剑削,长剑应声荡了回去。其余三名骑士见状各执兵刃催马上来,四骑将臧爱亲团团围住,两根长矛指向臧爱亲的前胸,两根长枪指向臧爱亲的后背,相距不过一尺,饶是臧爱亲有些功夫却也无法逃脱铁衣骑士的包围。

    只听客栈内有人朗声大笑,“堂堂铁甲骑士竟然围攻一个弱不经风的少女,什么秦国铁骑纵横天下无敌,不过欺负女子无敌罢了。”

    有人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少管闲事,她是大秦国钦犯,人人可拿!”

    寄奴手端酒碗摇摇晃晃站起身形走到大厅滴水檐下站定,说道:“你又是什么南北。我不知什么钦犯不钦犯,我只知仗势欺人以少胜多不算英雄好汉。”

    院外有人冷冷道:“嘿嘿,哪来的毛头竖子,口气不小,尔等退下!”

    铁甲骑士闻声刷得各收兵刃拨马闪到一边,臧爱亲纵身跳出圈外回到滴水檐下瞥了寄奴一眼,双眸满是感激之意却又饱含忧虑,替这位强为她出头的少年捏了一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