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茫茫迁徙路

    之所以说是个家伙，因为他不像人，长着两只角，两只锐利的耳朵，眼睛如同蔚蓝色的珠宝，手中的钢剑是双刃，骑在银色的骏马上，连人带马散发着银色的光芒。

    “谢恩人救命之恩。”

    “这里战争已经结束，跟我走吧。”奇怪的银衣男子说着奇怪的话。

    “不。我们武川镇猎狼营当着大鲜卑山神灵的面起过誓：

    “暗夜将至，与子携手，冷封大地，与子相伴。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固守边城，修我戈矛。

    吾做国之长戟，吾为国之坚盾，吾当国之前驱，一生一世，至死方休。”

    两只角的家伙没再说话，淡淡望着不远处绵延的山脉。

    高耸的城楼立于大青山山谷正中，“女儿之泪”的激流如飘带般自山峦贯穿而下，自西向东，从城楼下方缓缓流淌。城墙依山而建，绵长的城垛建筑在两边危崖上，山路只容四人并肩骑行。高大的城楼飘荡着五国的旗帜，苻氏家族黑色奔牛旗，绣着大大的秦字；司马家族红色的骏马旗，斗大的晋字；拓跋家族金黄的猛虎旗，代字镶嵌正中；慕容家族翼龙图案的燕国旗；凉国带角羚羊旗。城门后便是著名的白道。白色大道直通代国都城盛乐宫。

    拓跋寔连滚带爬走完最后一段路，来到武川城下，断臂和左眼痛疼难忍，那怪人帮他止住了血，但鲜血依然覆满全身。

    费力挺起胸，喊道：“开门，狼人来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而又空洞。

    “看，那是二王子殿下，快开城门。”

    “不。”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我亲眼看见殿下……他投靠狼人，杀了自己的兄弟。他和狼女是一伙的。”

    “放狗屁，你是眼瞎了，快开城门。”

    “城主大人，我……”

    一支雕翎箭从攀附于岩壁之上的瞭望塔的射箭孔里飞出。

    拓跋寔向城中挥着手，喘息着，伤口崩裂，血流不止。天际晃动着耀眼的光芒，一抹金色的霞光向自己扑面而来……

    胸口插着一支长箭，箭羽在空中颤抖，拓跋寔的手无力的垂下来。

    “不！”纵马赶来的屮见从马背一跃而下，抱住拓跋寔大叫，叫声撕心裂肺，“是我害了你，是我！”

    武川镇的城门缓缓打开，吊桥放下，城中将士冲出城时，他们只看到一人一骑的身影，屮见怀抱拓跋寔骑马北行远去，夕阳下无限落寞与凄凉。

    宫役奚怀喜欢讲故事，拓跋珪从他那里获得的知识甚至超过老代王给他安排的老师。

    代国，一个传承古老的王国。我们的祖先是黄帝二十五个儿子中最小的儿子昌意，他是嫘祖所生，世代生活在幽都北面的大鲜卑山，住在旧墟石室的嘎仙洞里，我们捕食狍子、马鹿，吃兽rou，穿兽皮，住窝棚，过着逍遥的日子。那时我们有三十六个部落，九十九个家族。

    大鲜卑山处于极寒之地，暴风雪终日不停。我们出了一个叫推寅的可汗，他决定给我们找一处丰衣足食的乐土。我们下山了，来到大泽。无尽的沼泽，多么的荒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荒原，以至于推寅汗坚决的要放弃大泽，继续南迁，上天没有再给他机会，他死了。我们在大泽呆了一百年，牧牛放马，繁衍牲畜。

    漠北的严寒让我们吃尽苦头，暴风雪降临的日子，我们会在雪地里刨个坑，伴着风雪的怒吼声睡在里面。部落里尊贵的可汗们只能躺在他们兽皮帐蓬里，任由篝火冒出的烟无情地刺伤着他们的双眼，因为通气口会被积雪封住。老可汗邻躺在兽皮上，地面冰凉潮湿，他一边发出诅咒，一边把对未来的憧憬喋喋不休地告诉他年青的儿子，他的继承人，雄姿英发的洁汾，“我梦见众山之神。他说！我保佑的子孙们，难道你们永远要住在这片荒凉的地方吗？暴风雪会把你们埋掉！遍地的野狼会啃掉你们的骨头！为什么你们不把眼光看得远一点，在那片荒漠的尽头，会有千里草原，成群结队的牛羊。越过那一座座山峰，会有另外一个美丽的地方，那里有高大坚实的房子，可以抵御严寒和野兽，遍地是吃不尽的粮食，永远吃不完，冬天吃完了，春风一吹，又长出来了。它的名字叫做中原，孩子们，走吧，迈开你们腿，勇敢的向前走！走吧，”

    洁汾的南迁历尽艰辛，山谷高深，九难八阻，后来我们的众山之神派出神兽引导我们来到这片大草原，这片匈奴故地。在神的帮助下，洁汾可汗遇到天女。

    漫天彩云间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天而降，帷幔彩带随风舞动，车上坐着一个丽人，云髻修眉，唇齿鲜润，明眸善睐，容光照人，罗衣灿烂，雍荣华贵，随行的侍女、卫兵众多。洁汾望之动心，大为诧异，迎上前去问道：“你们哪人？干什么呀？”美女凝眸一笑，略带羞涩道：“我叫相思，上天的女儿，奉命许配给你。”天女的美丽与高贵激发洁汾炽热的爱情，两人来到一处幽静的谷中，在女神转盼流动、含情脉脉的目光中，急促的喘息呻吟声透过嫩草、绿叶的缝隙慢慢地消失了。两位情人只渡过一个良宵。第二天，天女要走了，两情依依之时，约定明年此时再相见。第二年此时此刻，天女果不食言，不仅与洁汾见面，还给他带来一个儿子，预言说，他会成为帝王，而且子子孙孙永为帝王。

    天的儿子，天女后裔，力微王出世了。他为我们找到真正美丽的草场。你听过敕勒人的一首歌么，“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首歌唱出天野相接、水草丰盛、牛羊肥壮的辽阔大草原的美丽。当时这个美丽的地方叫做长川。

    大草原永远是弱rou强食，我们没过上多少年太平的日子，对长川虎视眈眈的西部鲜卑打上门来，我们战败，部众逃散，力微王投靠五原没鹿回部大人窦宾。投靠之始，窦宾没有发现力微王的勇猛与智慧。

    没鹿回部与西部鲜卑发生战争，窦宾战败，坐骑弄丢了，力微把自己骑的骏马给他逃命。窦宾回到部落，四下寻找赠马之人，意欲重报，可是我们的力微王不是擎功邀赏之徒。过了很久，窦宾才知道赠马之人是力微，惊讶于他的人品准备裂土分封。力微王不肯要，窦宾不依，不仅把女儿嫁给他，再三询问他有什么要求？力微王泣道：“长川，祖宗千辛万苦得来的土地，愿居长川。”窦宾同意，在没鹿回部的庇护下，拓跋部在长川定居下来，失散的部落纷纷回来依附，经过十多年的苦心经营，我们才得以休养生息，提高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