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石碑上的镌刻
谈完话分了手，车向前一个人兴致勃勃来到西门桥上。他站在去思碑前，好好地看一遍那三个字。字体并不怎么艺术，但是想想它的含义，就会让人产生浮想。他在县志上寻找，找到了一排字：嘉庆十九年，贵山饥荒，官府开仓救济，知县赵济民捐资，倾其所有，其女三岁，无暇顾及，饿毙……二十年离任，千余百姓扶老携幼，送出城三十里，后又树碑于桥畔，名为去思…… 车向前止不住双手抚摸起来，碑石热乎乎的，太阳的热量久久地存留在上面。但凡经过这里，他都要久久地凝视它，石头立在这儿，多少年了，默默地看着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他想起了贾省长，不畏艰险，徒步深山，走村窜寨……石碑上镌刻的史实，不会定格，贾省长这样的干部，亲力亲为，以身作则……就他与贾副省长的私交，虽然谋面积少，但诚挚无穷，也给陈部长详尽做了叙说。他之所以写信给组织上，就是要说明他和贾副省长之间，是一种什么情况下的情谊。今天首长记得他，要见面，足见首长的胸怀，体贴。 这件事情，既然陈部长说了，据他所知，应该不是省领导打过招呼，但又说不清楚，没有领导打招呼，谁又会在这不该考虑的时间段，不必要重视的地方和人，这样短的时间内推动这件事的进程？陈部长解释道：“如果真是领导打招呼，那就应该把你安排在政府班子，地委却安排你当人大副主任，不是说这个职务怎么样，含有一层意思是，政府处在第一线，要干的事情很多，而人大工作相对要单纯一些，工作量也不大。我是针对你的心境，与你一起分析问题。已经做出这样的决定了，你还是得服从，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到新岗位履职。至少，我可以这样说，你可以推荐一个懂行的，责任心强的，肯干事的副手来接替你，把你的好的一方面交给他，让他尽快适应，展露自己的才华，这也是你对组织上安排的一个态度啊。” 陈部长的话，让车向前有了新的体会，现在就可以让张敬民接上来，他完全可以带领大家，放开手脚去干，现在的工作量，工作对干部素质的高要求，特别的高，而张敬民所具备的学历知识和吃苦耐劳精神，就是干好这些工作的基础。一想到这些，就感到极大的安慰。当时就对陈部长说了：“有哇，现在的助手就很优秀。” 车向前推荐张敬民，陈部长说：“完全可以，我把你的意见及时转给县委，你自己也可以和县委政府的领导们交换一下。相信他们会按照组织原则的要求，认真进行研究。” 车向前离开去思碑，正要下桥，与迎面跑来的卫金鑫差点装了个满怀。 “你干啥，这样慌慌张张的。” “车局长，拐了，事情坏了。”他上气不接下气：“拐了，来不及了，调来水利局的接替你的不是张敬民副局长，是另外的人。” 车向前站下来：“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车局长，就不要再问这些了，真的，我说假话我不是人。我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车向前吃惊不小，站着想了一下。卫金鑫着急说：“快去找张敬民，看他有没有办法。” “你这是乱弹琴，你是想要把事情搞乱，搅浑水？涉及到他的事，你还叫他出面，这不是给他出难题是怎么的？” “那怎么办？马上就要召开常委会了。” “连这个你也知道，你的消息真灵通啊，费这么大的劲干啥嘛。” “我是多管闲事，好吧，我已经告诉报告了，我走了。” 看着卫金鑫偏斜肩膀走路的样子，车向前就不舒服，开始觉得还不错，能办点事，后来渐渐地就发现，根本就不不办正事，成天只想着当官揽权。不想他了，这事，先找到马运昌，问清楚情况再说。 在政府大院就见到了马运昌，两人走到树荫下，他就问了。 马运昌说有这回事。车向前追问：“知道安排的是谁吗？” 马运昌如实说了。车向前当了人大副主任，级别一样了，都是副县级干部，有必要和他说谎，搪塞他么？ 马运昌隐瞒了在龚祥兴家吃鱼的经过。出来以后，大约是被风吹醒，突然觉得刚才和龚祥兴说话的语气，表达的看法不太适宜。一直都在警告自己，在龚跟前要注意方式方法，那一时间竟然想到哪就说到哪了，怎么会这样？ 车向前问：“我们曾经通过气，共同推荐张敬民，对不对？” 马运昌说：“你可能对龚县长了解还不够。他只要是认定了的事，谁也说不动他的。尤其是在人事问题上。我给你讲一件若干年前的往事……” 车向前哪里听得进去，扭头说：“走，我两个去见龚县长。” 马运昌不想回头，现在的情况，怕说不上三句就会有不同看法。但是车向前不由分说，一定要他同去。两人这样去见龚祥兴，会被怀疑是他和车向前透露。透露就透露，车向前水利局长还没有卸任，关于他的继任，他要表达自己的意见，理所应当。 走着，他提醒车向前，我们不一定见得到龚祥兴，每到常委有干部议题，之前的一段时间，他都是要找地方回避的，甚至直到开会之前大家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会不会出席。所有人都到齐了，他这才现身。 车向前说：“不行，今天一定要等到他，我的要把我的意见说深说透说彻底，张敬民接任局长，天经地义，条件具备，没有必要另外派人。” 马运昌说：“就算你找到他，说了，可能也来不及了。” “不行，这样随便，是对组织的不负责任。” “只怕你再怎样也不会起作用，事情恐怕平时就已经考虑好了。” “再怎么考虑也要依据需要呀，需要是第一前提，工作不需要，考虑好多也等于零。” “这件事也只能这样了，这样的结果也好，作为一个业务技术干部，张敬民他可以继续当副局长，一心一意搞业务，他现在还要花费很大精力去跑他的项目。” “他的项目？” “口误嘛，这么认真干啥？” “事情是大家一起在做，只有同心同德，而不是算计小九九，考虑感情因素。” “我两个一起去，作最后的坚持。但我劝你还是要有最坏的打算。已经定了的事，他不会轻易改变的，除非你把……”本来是说把省长这快牌子端出来，突然卡住了，这话一出，龚就要误解…… 敲开门，冯爱华站在门边：“是马县长呀。” 马运昌给她介绍：“这是车局长。” 冯爱华说：“知道知道，就是那个车向前局长，不是已经当了人大副主任啦？” 马运昌说：“是的。” 车向前从背后杵他一下。 “我们找龚县长。” “我家龚县长呀，他不在家呢。” 车向前听着这话，浑身不自在，你家龚县长，讲出来不感到别扭？ 马运昌并不觉得，往前迈了半步：“不在？那我们等等他。” 冯爱华继续拦在门口：“不用等了，他去了地纪委，一时回不来。” “地纪委？有什么事？”两人面面相觑。 冯爱华道：“什么事？你们这样一惊一乍，该不会以为是我家龚县长出事了吧。” 马运昌赶紧赔上笑脸：“怎么会呢？老嫂子这话从哪儿说起哟。” 车向前说：“我们还得等着，他总要回来的，回来就知道真相了。” 冯爱华说：“算了，我和你们说吧，你们不要叽叽喳喳的了，不是我家龚县长有事，是卫佳华有事，他们请他去了。” 马运昌急问：“卫佳华有什么事？地纪委的人请他去……？” “具体我也不清楚呀，反正，马县长，我听说你有点不同意使用他，这回你是你做对了。这个人一点也不争气，都定了，要当局长了，控制不住，就出事了。” “到底是出什么事呀？” “乱开车，把人给撞了。” “开车肇事？那应该是交警队呀，怎么会是纪委呢？” 两个人都有点懵。赶紧回到办公室，请华翔主任着手打听。很快就知道了详细情况：那卫佳华前段时间去乡下吃酒，借了人家的车开进城，半道上撞人了，安排原车驾驶员顶包，给两万元补偿。时间过了钱没给。那驾驶员还在监狱里，他老婆找卫佳华要钱，遭到了回绝。女人狠下心肠，写了材料，实名告地纪委去了。昨晚地纪委下来两个干部，督促县纪委马上调查处理，纪委书记感到问题严重，打电话请示龚祥兴，龚祥兴为了查清真相，就到县纪委来了。 马运昌长出一口气，冯爱华的一字之差，把他吓了一大跳。他给车向前说：“你听见她说的话了吧，我坚持不同意使用卫佳华。” 车向前道：“我听到她说你有点不同意。” 马运昌晃动脑袋：“县长夫人还是有水平的，说话留有余地。老车呀，你还不信我的话，到现在还怀疑我？认为我没有和你一致推荐张敬民？我反对使用卫佳华，难道还要推荐别人？” “我没有说你不推荐张敬民。” “好了，这回事情出现大逆转了，出了这样的事，局长当得成当不成就是另一回事了。老车呀，还用急吗？回去吧，事情弄清楚了，你还急啥呀。” “这样的人，还要他来水利局当局长？我们坚决不同意，就是撤我的职，给多大的处分，我也要顶到底了。” 地纪委力度大，督促县纪委一天就查实了问题，又要求县委政府及时拿出处理意见。因那两个干部忙回去，处理意见作出后，上报地纪委监察局备案。 领导干部违章驾车肇事，又搞欺诈，错上加错，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本人供认不讳。处分意见是党内严重警告，赔付伤者医药费护理费营养费，区委会上作深刻检查。提任水利局局长的事暂缓。考察小组还没出发就解散。龚祥兴直摇头：“开啥车呀，区委多找一个驾驶员都不行？关键时刻，沉不住气，怎么说呢？不争气，不争气呀。” 形势突然变得对张敬民特别有利，车向前牢牢把握住机遇，拉着人大几位头儿亲自出面，加上马运昌和他们意见空前统一，张敬民接任水利局长的事就毫无悬念了。 两周以后，书记办公会召开，再没有人提出不同人选，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于是责成组织部抓紧时间考察，报县委常委会研究通过，提名给了人大。人大常委会按程序进行了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