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善恶终有人报,何须天为?
细细看着桌子上摊开的来自西北的消息,沈云朝紧皱的眉头一直都没有松开,眉宇间的Y霾浓重的几乎就要满溢。一旁的肖笑担心的看着沈云朝,试探的说道 “庄主,是否要将宁远大夫从战场上带回来,让他去西北…………” 沈云朝摇了摇头,无力的说道 “没什么好看的了,油尽灯枯,宁远早就说过了,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看着沈云朝如此摸样,肖笑眼眶一红,忍不住埋怨道 “宁远大夫不是说至少可以撑上两年的吗?怎么这就,这就……” 谢裴是沈云朝的小姨,算是唯一的对他好的亲人了,她这一死,这不是在要沈云朝的命吗! 这时,小七忽然之间出现在了屋子里,在沈云朝的桌子上放下了一封信,然后就又消失在了原地。小七是独属于沈云朝的暗卫,平日里只有绝对紧急的消息才会由他亲自传递。而只有沈云朝才有资格来决定什么事是最紧急的,在江州之乱发生后,来自江北的消息被仔细的分类,如烟皓海的消息里,只有晏明修的消息被沈云朝分入了最紧急的行列。 晏明修的消息一到,沈云朝揉了揉眉角,并不急着打开。反而是轻笑了起来,他叹道“真是快啊,明修的直觉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准确。” “呃,庄主的意思是?” “你看看吧,信里,明修一定是觉得关外要出事了,或者就是叛军的幕后应该还有C控的人。” 肖笑狐疑的拆开了信,越看越是惊讶,等到看完的时候,肖笑默默的咽了一大口口水。 “全中。” 沈云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明修一向聪明,他能猜到,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封信来的时间已经比我预计的要迟了许多,想来应该是他自尊心作祟吧。他总是不愿意服输的。”垂下了眼帘,沈云朝掩去了自己眼中复杂的感情。 “锦衣司最近的动静,看着有些奇怪。你让陆桓多做留意,我想他幕后真正的主子应该就快要浮出来了。若是明修问起我的答案,你便让他多多注意锦衣司和督武堂的动静。这次的江州之乱我虽然选择了袖手旁观,甚至还暗中推了一把,但是我很清楚,我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江州之乱的祸根早已埋下。有人在下一局比我大的多的棋啊!” 此时一只白玉一般的毛发,外形矫健的小鸟停在了车窗上,为了引起朝央的注意还用力的扑腾了一下翅膀。这只鸟儿肖笑和沈云朝都认识,是当年沈云朝送给楚寒歌的礼物,一只名叫小东的海东青,轻易不会动用,眼神落到小东的脚上,那里如信鸽的脚上一般,绑了一支装信的筒子。沈云朝皱了皱眉头,抬手轻轻地招了招。小冬随即飞向了沈云朝,轻巧的落在他身前的桌子上,沈云朝解下信筒,再从里面拿出一张不小篇幅却轻薄的纸张。看完上面的内容后,沈云朝的脸再度沉了下来,眉间的Y霾让站在一旁的肖笑心里咯噔了一下。沈云朝脾气怎么样,没有人比伺候了他多年的肖笑清楚了,说实话,沈云朝的脾气绝对算不上坏。但是离特别好说话,也差了一大截。他就像是一潭难以触摸的水,在封闭的山里只有清风泛起的波纹。他也鲜少见主子这幅神情,每一次见都必然是和他十分亲密的人出了事情,总是与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相关。 “肖笑,将端王找来。” 沈云朝用力的抓着手中的纸片到骨节都泛白的程度,他将纸片揉成了一团。肖笑有些不解为何沈云朝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看沈云朝的脸色不对,知道此时沈云朝的心里怕是已经翻江倒海,也没有贸然的问出来。肖笑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微微有些颤抖的沈云朝,立即便起身着人前往端王府。 肖笑离开了,沈云朝沉默的坐在桌前,复杂的情绪让沈云朝忍不住头疼欲裂,脑袋的深处仿佛有一把刀子正在不停搅动着他脆弱的脑神经,那样的疼痛让他难以忍耐的咬紧了双唇。想起那个害了她和她母亲一生的那个人的名字,沈云朝头疼的同时心里还像有一把火在烧,平日里沈云朝都在努力地忽略着这一把怒火,但是沈云朝知道这把火从来都不曾熄灭过。 它在十年前被自己燃起,烧尽了自己的过往,也了断了自己的未来,…… 周扶风! 这个本应该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本应该被自己称作父亲的人。在他干下了那样无耻的事情之后,在他那样的伤害了母亲之后。他堂而皇之地消失了,从此了无音信,沈云朝甚至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了,可是现在…… “周扶风重现西北,欲寻谢姨故居。” 这寥寥的数字,却在沈云朝的心里搅起了翻天的巨浪。寻找故居?他早二十年前去做什么了? 哦~,他在忙着和自己的王妃生孩子。他在忙着享受自己端王的荣华富贵。忙着帮他哥哥,稳定那张踩着母亲的尸骨登上的王位! 寻找故居! 就算他能找到也只能找到,被烧毁的残迹!就如同自己和他之间,不死不休的父子之情,除了血缘的灰烬,什么都已经不在剩下了! 沈云朝伸手轻抚字条上“周扶风”三个字。他的手缓缓抚过,纸张随即泛黄,像是他心中的火焰燃烧到了他的指尖一般。那个名字在他的指下,缓缓的变成了灰烬,只余下一个丑陋的空D。 沈云朝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你不是要找娘亲的故居吗?那就让我看看,再你的心里,到底是你的端王儿子重要。还是,你亏欠良多的娘亲重要吧…………” 放下红色经脉隐现的手,心口的灼热猛的袭来,沈云朝头一歪就晕在了桌子上。 昏迷中的沈云朝忽然梦见了一段不长也不短的往事。 他远远地站在树下,看着不远处,青草地里相互依偎的一对母子。孩子吵着要听故事,母亲就硬着头皮讲了,但是很明显那个母亲不善言辞。一个最普遍的,功成名就抛弃糟糠之妻的民间故事。被这个母亲讲的索然无味。但是看孩子似乎并不是很介意。他瞪着自己漆黑的双眼,认真的盯着自己的母亲,整个故事中一次也不曾移开。
故事讲到那名书生当了驸马,糟糠之妻回乡。就狭然而止。 “母亲母亲,你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了?” “那个书生那么坏,他的妻子怎么会不告御状呢!那个妻子就应该去告御状让那个书生受到应有的惩罚。” 母亲闻言一愣,苍白的脸上渐渐泛出了笑意,她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是对过往的怀念,深切却已经没有了恨意。 “戏文终不是生活,台上咿呀唱着的,是大多数百姓心里想到过的最痛快的结局罢了。然而台上的两个人是没有过感情的。戏散了,人就散了。所以自然是怎么绝情怎么来。” “那母亲的意思是那个妻子还依然爱着那个禽兽书生喽。” 母亲又是一愣,继而缓缓的摇了摇头。 “我想,他,曾经,亦在春花下相思过谁,在柳树下亲昵过谁,在岁月中渴望过谁;曾经,亦是一位爱笑爱闹的少年,在风中策马高歌,在雨中急步前行,在冬天为人呵气暖手,在夏日为人遮起Y凉。只是这宫廷,这岁月,这皇权,改变了一个人太多,太多…………,爱可能已然不在了,但是情分终是有的。” 那个孩子沉吟了一会儿,继而好似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般,欢快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让一个和他没有情分的人去帮那个妻子报了这仇。这世上哪有人做错了,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台上的人既然唱过,那说明底下必然是有人做过的。善恶终有人报,何须天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