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收复军心(上)
有的时候你并不知道你做的对不对,但是,你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对错就不再重要了。 ——题记 周定乐此次领着的大军,可谓引起了各方的关注,同样的也引起了远在西北的齐武王妃谢裴的注意。 这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一直缠绵病榻的谢裴难得的提起了些许精神,在她最为信任的老管家的搀扶下,她走到了自家的小江南的后花园里,她挑了一处临湖的亭子,坐在临着湖面的椅子上,谢裴略一垂头就可以看见水面上自己清晰的倒影,她的神情一时间变得闪烁了起来,眼底慢慢的被如潮的回忆淹没,最后只剩下无尽的思念。 老管家在一旁看到她这般摸样,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何必再想呢。” 这一句话似乎将谢裴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她收起了脸上的难过之情,再度变回了那个不会被任何人看穿的齐武王妃,只见她轻勾嘴角,有些感慨的问老管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喜欢这个亭子吗?” 谢裴现在坐的这个亭子是整个小江南里最破的,就比茅草亭好那么一点点,和以婉约精致著称的西北小江南完全不配,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亭子,却是两代齐武王最喜欢的地方。 “因为,当初我们六人结义立志匡扶天下的地方就是这样的一个靠水的亭子,后来,我照原样建了它。看到它,我就会想起当初单纯,年轻的我们,那个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但心却最是最满的时候,不想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缺了,亭子也还在,可是,心却空了。” 谢裴脸色瞬间变得十分苍白,好像老了许多一般,只听她缓缓的继续说道“但是这只是我喜欢这里的理由之一,记得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如果我想她了,照照水面就可以看见她了,白天有阳光,晚上有月光,她永远都是在的。” 谢裴的眼中前忽然变得有些模糊,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多年之前。那是一段再炽热的阳光都暖不了的时光,冷到了骨子里,心里。 那是逼仄的天,寒风凛冽似剑,卷积着棉絮般的雪花铺天盖地的袭来,北方的黄土地已是一片凄寒的银装素裹。 滚滚铁骑踏碎一地厚雪,鲜血蜿蜒成河,无数将士的热血喷洒在雪地里,转瞬间就凝成殷红的冰渣。 年轻的女将横刀而立。头盔已不知在何处厮杀时掉落,她满头青丝凌乱,鲜血凝结在她狰狞的鬼面具之上,呼出的呼吸化作白色的薄雾萦绕在面具之上,朦胧中,她的双眼亮若辰星,浸透鲜血的披风随着疾风在雪夜里划出一道凄艳的弧度,宛如灼烧般刺目。即便此时狼狈不堪,但踩着血河,踏着尸山的她仍有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的傲气。刀剑在雪地里折射出清冷的寒光,带着满身的腥风血雨,傲然于世。 在世人眼里这样的罗刹之人,却化作一段阳光,融化了她的心,温暖了她此后数十年的光阴。 一想起自家jiejie的音容,谢裴只觉得心里蓦的一痛,一口郁气梗在喉间,她的嘴角很快就渗出了暗紫色的血液,老管家见状大惊,惊呼道“王妃!” 倒是谢裴自己表现的很平静,她缓缓用手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然后看了看,脏器间的血才会是暗紫色的,常人吐出这样的血,大夫基本上都是宣告他将死了。 宁远先前来看病时便说过,这病就是活活想出来的,累出来的,想活的久一点,最好就是什么都别想,但是,谢裴根本就做不到,似这般的吐血,已经早不是第一次了。 “王妃,老奴恳求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您总要为小主子想想啊!郡主虽有您的风范,但是到底阅历不足,世子更是尚未长大,就如一个孩子一般,如今局势可谓一触既发,他们若是没了您,如何能如臂指挥这数十万的大军?求王妃一定要为小主子们保重自己!” “现在局势一触既发?那我当初不也就他们这般年纪,便在九国之乱之中开始征战了!?” 话是这般说,但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rou,谢裴还是心疼的,她不再说那些容易触动自己的往事了。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问道“听说,大周新的平叛将军是九皇子周定乐?监军是谢家的那个庶子?” “不错,谢易领了九皇子的侍卫一职,同时兼领监军,这等同于站队了,难道谢家是支持九皇子的?” 谢裴嗤笑,无不讽刺的说道“谢易可能是要支持周定乐,可是这不代表谢家是支持九皇子的,若是周定乐登位,那谢家就会以谢易的支持作为他们从龙之功的筹码,若是周定乐失败了,那就算谢易倒霉,总归祸害不到谢家。这种算盘他们也不是打第一次了!” 老管家一直都知道,谢裴对于谢家在她和jiejie微末之时的不闻不问,和腾达之时的蹭利益的事情一直都是耿耿于怀,所以,他一点都不意外谢裴会以这种表情,语气说起她的本家。 “不过,一个从未领兵的无势皇子,和一个被家族当做探路石的家族庶子,这场战,还真是有意思。” “王妃的意思是,他们会败?”听到老管家试探的问迅,谢裴轻轻摇头,无不骄傲的说道“原本是这样的,但是现在看来,就未必了。” 谢裴心道“小安,九皇子周定乐,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老管家有些不解,他问道“他们二人毫无威势,那些将领能服他们?若是不服,还如何打仗?” “有办法,而且很简单,无威,便立威。”谢裴停顿了一下,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只见她勾了勾嘴角,缓缓的吐出了一个字。 “杀。” 赶了足足一个月的周定乐和谢易,终于率领平叛大军,抵达了江州外侧四十里地外的城池——培阳。 “趁着尚未到培阳,本少爷有件事要提醒你们!——你们还没有忘却吧?之前的约法三章!” 谢易闻言皱了皱眉,与周定乐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首先,我二入对你所提出的计策以及指令在不叛国的前提下要无条件遵从” “没错!” “其次,就算是难以理解的指示,也必须照办!并且,不能敷衍行事!再次,不得对你的行事抱有任何的意见,就算有,不能说!” “非常好!”晏明修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既然我说过要帮你们,就会相助你等扫平江州一带的叛军,好叫九殿下跻身于皇嗣候选之中,自然我也会叫你谢易战功卓著,飞黄腾达!日后,封候拜相” “你真的有把握?”谢易试探的问道。 晏明修嗤笑一声,淡淡说道,“只要你等照我说的办,区区叛军,何足挂齿?” “什么都要照办?” “自然。” 周定乐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耸耸肩说道,“正确的,我们自然照办,难不成错误的计策我们也要听从?” 他本来只是想与晏明修开个玩笑,在他眼里,晏明修就像个很孩子气的聪明人一般,拔扈但很可爱。但出乎他的意料,晏明修的表情很是严肃,闻言皱了皱眉,不悦说道“我,绝不会出错,我告诉你们,用兵,我晏明修就没输过!——要么你们老老实实的听话,本少爷助你们扫平叛军;要么,本少爷就此回建康,等着看你们兵败归城!哦,对,你们最大的可能是会战死沙场。” “喂喂喂,没你这么咒人的吧!”周定乐一脸没好气地说道。晏明修闻言深深望着谢安与李寿,沉声说道,“是阿,是诅咒,那又如何,听我的话,就算是上天注定你们要败,我都能给他赢了!”“……”谢易和周定乐面面相觑,隐约间,谢易感觉这与平日里的他有些不同,还是很疯,但是却多了些许的嗜血,不过至少,他没有再露出当初初见时那样虚伪的笑容……想到这里,谢易点了点头,说道,“没有什么重大问题,我与李寿不会插手!全部听你所说的行事!” 晏明修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并不是很满意谢易的答复,不过他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叫谢易唤来了此次出征的唯一一个货真价实的参将,蒋宣农。 提起这个人,本事是有的,只可惜时运不济,用晏明修的话说就是蠢了点,不会讨好上司,换了许多上司。在军营其实比在朝堂更加注重忠诚,毕竟打起仗来,你的命都是交在自家士兵的手里,所以军营里是最反感所谓的“三姓家奴”,这个蒋宣农何止三家,一个参将之位,他算是从东做到西,大小军营都待过。说白了,就是因为没人待见他,他才会被自家上司推出来顶缸,成为了这个看起来会全军覆没的军队。 不多时,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汗便从大军后头赶了上来,对谢易和周定乐还有晏明修三人抱了“末将蒋宣农,参见将军,谢参将,以及……军师!”想了半夭,蒋宣农还是打算用军师来称呼晏明修,见他这般的尊重,礼仪毫无可挑剔的地方,谢易和周定乐有些受宠若惊,纷纷说道,“蒋参将,这是刘修。”蒋宣农闻言点点头,他恭敬的行了礼,但是眼中丝毫没有对于真正信服的上级的信任,一切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谢易和周定乐对视一眼,都有些失落,虽然心里知道自己没什么威信,但真的看见了,到底还是难受的。 晏明修没有这两个人的多愁善感,在他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与其现在烦,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打仗,仗打好了,自然就有威信了。 晏明修望向蒋宣农,沉声说道,“蒋参将,既然你称我为军师,那好,本军师正有一事要交付于你!” “请军师直言!”晏明修招呼蒋宣农靠近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看得出来,晏明修这短短几句话,颇有震慑力,要知道,蒋宣农其实是有些看不起这些毛头小子的,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只听他郑重的问道“军师确定要这样做?” 晏明修点了点头,居高临下的面无表情的看着蒋宣农,说道,“蒋参将做得到么?” 在谢易和周定乐莫名其妙的目光下,蒋宣农单膝下跪,重重一抱拳,说道,“遵命!” 说着,拨转马头,朝大军后方去了。 谢易和周定乐瞬间呆住,这算什么?一个主帅,一个监军,他看都不看,更不用提下跪了,怎么就先给一个军师跪了?! “喂,你叫他去办什么事情?” 晏明修闻言微微一笑,淡淡说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傍晚时分,谢易和周定乐到达了培阳,这是最后一座江州边境侧的小城,距江州最近一座叛城大概四十里左右,由于此地这一年来战乱不断,因此,当地的居民大多已经搬离,且大多对朝廷不满,向西北一带迁移,致使整个江南,除了少数几个重城外,几乎已看不到什么百姓的踪影。但即便如此,培阳这座城内,亦是入满为患。也难怪,毕竞这里在驻扎着前后败退的平叛军和当地侥幸逃出的守城军共计十余万兵马,就算撇开伤残士卒不说,这里至少也有七八万的精 锐,再加上如今谢易和周定乐二入所带来的兵马,这平叛军队的数量,着实不少。但是,现在城中的将领不是赵王的,便是鲁王的,两队掐的着实是不轻的。他们都争着要给自家主子立功,可是在付出了鲜血淋漓的沉重代价后,哪里还敢再靠近江州,只是死守着培阳,等待朝廷的援军到来罢了。 其实不管派来的是谁,此刻都很难统一的镇住这些各自为政的将领,这样的话,仗就根本没法打,西北倒是有人镇的住,但是说句实话,周扶远就算不要江州,或者耗死江州,都不可能让西北的将领轻易的接触大周的军队。那就勉强还有一个楚王,位高权重,兵法娴熟,不过这也不可能,赵王和鲁王一定不会让他来。 所以这些将领想着,应该会从他们中选一个,但是让这些位将军惊愕的是,天子竟然派来了两个尚未弱冠的毛头小子。 当周定乐在城中的高台,高声朗读圣旨的同时,底下的将士们,面面相觑。 对于周定乐作为统帅,他们倒是还可以理解,毕竞周定乐是皇子,是当今夭子的儿子,正统的皇室血脉,来混军功的嘛!可是那叫做谢易的家伙是怎么回事?一个十七八岁的、乳臭未千的小子,竟然是位比参将统领的监军?还有那个长得像个娘们儿的小白脸,居然是军师?开什么玩笑?! 抱着那份愤愤不平的心态,至今幸存的二十余位五品以上的校尉、督军、参将,分列两排,坐在帅帐内,闷不吭声。 说是帅帐,其实就是城内一座大户入家宅子内的大厅,就是普通的宅邸厅堂差不多大,当城中的百姓纷纷逃走后,平叛军便入驻了这里,将这里暂时定为商议军事的所在。 屋内,以此军新任统帅周定乐一身戎装坐在当中的主位,左侧的首席,毋庸置疑是他的心腹至交,被任为监军的谢易,而晏明修,则与谢易同席,坐在他的下首。 其余的所有的军中将领,都按着自己的阵营分坐两旁,谢易特意挑了两个看起来格外凶狠的兵士,分别站立在周定乐和谢易的身侧,撑足了气场。 在那二十余位参将、校尉中,以一个叫做吴昊的武将官职最高,是正三品的骁骑营参将,是赵王一派的人,而且出身本地的吴姓世家,这吴家在建康都是有些名头的,更不必说在本家之地了。 在第一次平叛失败后,这个吴昊便作为副帅,暂时掌管着培阳内十余万兵马。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做郑源的武将,是正四品的前锋营参将,鉴于这前锋营与骁骑营一样,都是骑兵,平素不和,毋庸置疑,这位将军,恐怕就是鲁王的人了。 而其余的将领,便都是正五品到从五品的各营统将,至于派系,更是掺杂不清的。总之,乱糟糟的,分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位将领之所以闷不吭声,想想都知道是他们不愿意交出手中的兵权,说句难听的话,要不是周定乐乃当今夭子的儿子,恐怕这些人早就给他们一个好听点的”意外”死法了。 吴昊和郑源二入,自坐下后便一直摆着一张冷脸,闷不做声,看来倒是难得的统一了意见,要一致对外了。 谢易和周定乐本来想着利用这两个派系间的矛盾,好控制这些将领的,现在这样,两个人真是有些狗咬刺猬,无从下口了,这令初次掌兵的周定乐着实有些为难,求助般望向晏明修。只见他淡定的品了一口茶,半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见此,谢易不得已站了出来。 “大将军的话,诸位将军想必已经听到了,鉴于前次平叛军的失利,大将军觉得,有必要整顿军队,将……” “哼!整顿军队?”吴昊冷笑着哼了一声。 谢易微微皱了皱眉,问道, “吴将军有何指教么?” “指教不敢!”吴昊冷冷一笑,淡淡说道,“谢大入,可是行监军职权的参将呢!末将岂敢有异议?只不过是觉得大将军此举未免……哼哼哼!怕是整顿是假,是要……” 谢易闻言,几乎就要咬断后槽牙,他心里骂道“老狐狸!” “朱将军的意思是,陛下的任命,不妥咯?是陛下识人不清,还是说,你觉得陛下指派的大将军不能指挥你,是要造反?” 吴昊面色微变,但是依然没有乱了方寸,他平淡的说道。 “陛下的任命,自然不会错,但是,监军大人,你和将军都不过弱冠年纪,又从未打过仗,末将不过是以一个当地熟知军情的参将的身份,提出一些建议罢了,若是,将军不听,那战场输了,出了什么意外,末将可就不管了……” 他这一番话连削带打,把责任撇的一干二净,话里话外,都是威胁。谢易和周定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极了,他话是难听,但是,确实,一旦这些将领不配合,这场战就输定了,到时候,他们再将责任全部推到周定乐的头上,后果简直可以用不堪设想来形容。
“既然如此,九殿下从未领兵,何以能作为一军统帅?莫不是将我们这些人当做探路石了?过一把将军瘾?”话音刚落,屋内其余将领亦是转头望向周定乐。这些入虽然派系间斗争难看,但终归是经历过沙场的宿将,身上的气势不比寻常入,周定乐的身上一瞬间就冒汗了。正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晏明修淡淡的开口了,只听他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他没打过仗所以不配当你们的将军?” 吴昊闻言愣了一下,看了低头摆弄茶盏的晏明修一眼,微微眯眼,缓缓的说道“这是自然,战场生死一线,我等怎能讲性命压在一个毫不懂打仗的人身上。” 晏明修嗤笑一声,手中的茶盏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照朱将军的话来讲,只有打过仗才能领兵,那当今陛下初次领兵之时,也是毫无经验,还有威震四海的鬼面将军,初次领兵之时也是毫无经验,那他们都不配当你吴参将的主帅了?” “你!”吴昊闻言面露怒色,用充满杀意的目光看着悠然的晏明修,幽幽的地说道,“你是何人?竟敢说出此等祸乱污蔑之语,莫不是要辱我?”说话间,一股强烈的杀气隐隐的锁定了晏明修。晏明修的话看似平淡无奇,但其实字字陷阱,一个答不好,晏明修立马就能给他按上一个藐视皇室的罪名。立刻就有理由抄了他的家。 说实话,如果是周定乐,他多半会有些紧张,但在晏明修这里,吴昊的杀气就完全不够看了,别说是杀气,就算是吴昊现在拿把刀架在晏明修的脖子上,他都是没在怕的。在屋内二十余名将军诧异的目光下,晏明修淡淡的撇了吴昊一眼,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杀意,淡淡说道,“吴参将,这般杀气腾腾,莫非欲对本官不利?别怪本官没提醒吴参将,本官虽然只是小小军师,不精于刑法,但是,谢易谢大人可是大理寺的少卿。”说到这儿,晏明修侧头问了谢易一句“以下犯上,是何等的重罪?” 谢易配合的沉声说道“剥官削职,终身不得再为官!” “……”屋内众将面面相觑,他们明白谢易和晏明修暗藏的意思,一句话,要是他们敢阴奉阳违,那么他们就有办法将脏水泼在他们身上。这招威胁用的很妙,但遗憾的是,无论是谢易还是晏明修,甚至包括周定乐,他们如今谁都没有足够的威望。 “既然如此,我吴昊倒是要看看,您谢大入和刘军师要如何将脏水泼在本参将头上!” 说着,吴昊站了起来,冷笑一声便毫不犹豫的转而朝门外走去。 一直沉默的郑源亦站了起身,看向谢易等人的目光中含深深的轻蔑之色。 “谢大人和军师好大的官威啊!却不知你们家中的长辈是如何教导你等,本将军,行的正,不惧你们那些下作的手段!” 说着,他亦离开席位,朝着屋外走去。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谢易微微皱了皱眉。即便是他早知会出现这种局面,但也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这般固执、强硬,丝毫面子都不给,油盐不进,这让他着实有些束手无策。他总不能真的给他们按上罪名,这样一定会引发兵变的,而就在谢易苦思对策之际,忽然,坐在席中的晏明修啪地一声将茶盏放到了桌子上,淡淡说道,“两位将军,要去哪呀?” “怎么?军师又有何指教?” 只见晏明修用手指了指二人的坐席,淡淡说道。 “回来,坐下!我没说过你们可以走。” “你!”吴昊勃然大怒,“黄口小儿,你不过一介军师!有何道理约束我等的去留!敢尔!?” 郑源深深望了一眼晏明修后,拉了吴昊一把,忍着怒意说道, “吴参将脾气暴躁,说话有些失了分寸,但是话粗理不粗,刘军师,你可不要越俎代袍了!官阶都尚且弄不清楚,几位,便恕我等先且告辞了!” 说完,他二人便一转身,离开了。 “……” 望着二入离去的背影,晏明修不气反而轻笑了一声,瞥了一眼在座的诸将,淡淡说道, “还有谁想走的?一并走了吧!” 众将面面相觑,顿时便有七八个站起来走了出去。 晏明修见状点点头,淡淡的问了一句 “还有吗?” 在犹豫了一番后又有四五个入起身告辞。 周定乐和谢易本想张口说些什么,可望着晏明修的脸上虽然带笑,可是望着那些参将离去的方向的眼中分明闪烁着极度危险的光芒,他们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寒。难道…… 与此同时,吴昊和郑源二入已走到府门处,在他们身后,十余名参将紧紧跟随在后。 “两个乳臭未千的小毛孩,还有一个不知所谓的军师,竞敢对我等呼来喝去!他们莫不是以为自己在建康吧!老子就不信,他们敢拿老子怎么样!” 郑源看着吴昊骂骂咧咧的摸样,心里不由的厌恶,若非这吴家是本地的地头蛇,照他这样的莽夫脾气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自己武举出身,竟也不得不和这等的匹夫为伍。 忽然,吴昊僵住了。郑源奇怪的往吴昊目光的方向望去。 只见府门外围满了骑兵,足足有两三百名,正举着弓箭,对准了府门方向。为首的一名将领,吴昊和郑源认得,那是周定乐手下的一个参将,蒋宣农。 蒋宣农看着这些参将,眼里闪过一丝遗憾,然后微微抬起右手,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吴昊和郑源眼中渐渐浮现出几分惊恐。他们只来得及喊出“我等……”两个字,蒋宣农的手便利落的放了下来。 随即便是一阵乱箭之响,吴昊走在最前面,首当其冲,身中数箭,当即便倒地断了呼吸,郑源在射箭的一瞬间躲到了吴昊和身后,只中了几剑,站在他们身后那十余名参将,则是栽倒了一片。 郑源捂着身上的箭创,难以置信地望着罗蒋宣农,喝道“蒋宣农,你想造反!?” 只见蒋宣农面无表情地缓缓抽出自己的配刀,冷声说道,“奉军师之命,但凡是私自离开的入,杀无赦!——杀!” 话音刚落,他便率先冲了过去,挥刀便砍了一个受伤倒地的将领的头颅,他身后的数百骑兵,纷纷拔出腰间的佩刀,跟着杀了过去。 不过几个照面的工夫,除了跑的快的郑源,其余将领皆被乱刀砍死。望着那一地的尸首,脸上沾血的蒋宣农微微叹了口气。真是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以为是正三品、正四品的参将,那个军师就不敢动你们了?愚蠢!他敢的事,比这个可大的多了。 而这时,晏明修带着周定乐,谢易和剩下的一众将领走出了厅堂,望着那一地的鲜血,除了晏明修,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晏明修站在台阶上冷冷的看着浑身是血,拼着最后一口气冲到院子里的郑源。 在所有人都在震惊中尚未缓过来的时候,晏明修忽然之间抽出了站在他身边的周定乐的配剑,然后猛的一掷,将郑源贯胸穿过,钉在了地上。 飞溅的鲜血,溅在地上,却好像是溅在了那些将领的心里,烫的他们浑身一哆嗦。 郑源尚来不及说出一个字,嘴里涌出的甜腥的鲜血,彻底堵住了他的咽喉,只见他的喉结飞快的滚动了几下,艰难的喘了一气,然后满是悔恨的咽下了他此生的最后一口气。 晏明修冷冷的擦了擦手上不存在的脏污,将雪白的锦帕随意的扔到地上,他缓缓的说道 “不遵将令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