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知己
迦南栩望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笑了笑。 他面前是一盆拔丝凉面,黑山‘药’泥的底座上,‘插’满了一根根浇灌了糖汁的细面,凝结了之后就像簪子一般yingying的。 他又在上面做了许多的点缀,樱桃、龙眼、莲子、葡萄这些晶莹大颗的……还有绿豆、红豆这些玲珑小颗的,拿线穿了一串,轻轻飘‘荡’,随风摇曳。 这是他发明的新菜式——满头珠翠。 用来送给那个美丽又害羞的‘女’孩子。 迦南栩想,她应该会喜欢,那天她便是梳着这样的发式来赴宴的。 迦南栩抱着那盆拔丝凉面,又在南天‘门’口等了很久。 她答应今天来九重天上找他。 唔,他们的进展算是‘挺’快。自从璟华大婚上第一次见之后,第二天他立马跑了一次西海,感谢她那晚上不嫌弃,还无微不至地照顾他酒醉。 接下来的几天,他几乎每天都会去西海报到,将那些感谢的话又重复一遍。 后来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新的说辞,就大着胆子请她来九重天上玩。她竟然答应了。 阿湘亭亭‘玉’立地出现在南天‘门’口。 迦南栩很是兴奋,隔老远就对她挥手。 今天吹的是南风,迎面刮过来,凉面上挂的那些丁零当啷的珠翠真的呼啦啦‘乱’摇,吓得迦南栩只能背对着风,将怀里的东西好好护着。 “迦南公子,你这是做什么?”阿湘看到他弓着背,倒退着过来接自己,奇怪道。 “啊,阿湘殿下,我怕风把这礼物吹坏了,这才倒退着来迎驾,勿怪勿怪。” “啊,迦南公子太客气了,您是阿沫的师父,直接叫我阿湘就好了。这是礼物吗?谁的?”阿湘睁大双眸,期待道。 “自然是给阿湘你的。”迦南栩改口倒改得快,“你看这像不像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梳的那个百鸟朝凤髻?” 他殷勤地将那盆凉面捧给她看。 他们已经进了南天‘门’,风小多了。阿湘面上‘露’出惊喜之‘色’,指着其中的一根凉面,欢欣道:“啊,真的很像呢!你看这支,上面的莲子与樱桃相间,与我那支海珠玛瑙簪简直神似!” 她又指着另一支挂了红豆串与黑豆串的凉面道:“这支就和我那支拈‘花’看年华的步摇简直一模一样啊!啧啧,想不到迦南公子如此才华横溢,阿湘由衷佩服。” 迦南栩见阿湘喜欢,更受鼓舞,长身‘玉’立道:“是阿湘你那日瑶台‘花’容,远胜星华,这才给了在下灵感……不瞒阿湘姑娘,自那日起,我便夜夜不能寐,总想做个什么作品出来,才不负你倾国之姿。” “真的吗?”阿湘脸红道,“我有给了你灵感?” 迦南栩点头,认真道:“千真万确。阿湘,你莫瞧不起我们厨子。很多人认为,我们只不过是煮个汤,炒个菜而已。其实,我的每道菜,都是艺术!” 他见阿湘听得用心,更有信心,接着道:“就像那些书画大家,或者是一代宗师一样!那才是高明的厨子!我要让我的菜成为一种安慰,一种满足,一种情感的‘交’流,而不仅仅是果腹之用!” 阿湘本就对迦南栩怀有好感,此时听得频频点头,眸中泛起敬意。 “阿湘姑娘,我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做菜的,也不是给谁都做菜的。” 小厨子又骄傲起来,捧着那盆凉面,睥睨万里层云,温柔千里,“这盆满头珠翠,我只做给你一个人吃,因为你是最懂它,也是最懂我的人!” “只给我一个人吃?”阿湘简直感动得快哭了。 她本来就多愁善感,这迦南公子长得翩翩如‘玉’,又是金翅大鹏家的独苗,还会做得一手好菜来讨人欢心!啊,简直是驸马的不二人选,好到不能再好! 她甚至觉得,这个小厨子比起她的天帝妹夫来,也没有差到哪里。 迦南栩温柔道:“是啊,阿湘。我还会做许多好吃的菜,你若喜欢,我便一道道做给你吃。以后,我便只做给你吃。” 他拔下一根冷面,连带着上面晃悠的坠子,一起递给她,“来,尝一下!” 阿湘内心汹涌,那情感的‘潮’水湿湿的,又咸咸的,从心里溢出来,又从眼里流出来。 “呜呜,迦南,你真的太好了!”爱哭的阿湘这次算找对了地方,迦南顺利成章地将她搂在了怀里,柔声安慰。 他也是个情感丰沛的,看着自己创作的礼物送出去竟然能令心爱的‘女’孩感动到哭,那心里的成就感也是汹涌得要溢出来。 是啊,他喜欢上阿湘了。 不是像阿沫说的,因为姐妹俩可能长得有些像,退而求其次。而是另外的原因,完全发自内心的。 迦南栩是个有些执着的人。 比如说做菜,他始终坚持那个是他的人生理想,是一种艺术境界。别人不懂没关系,嘲笑也没关系,只要他发自内心的热爱就好了。 但艺术的道路总是孤独而曲折的。 尽管他生来优渥,不需为家族使命这一类的事情‘cao’心,但曲高者和寡,他在一堆腌臜现实的厨子当中总显得格格不入。大家关心的是,今天这道菜是被陛下吃了多少,以此来衡定你的水平高低,而不是用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创意啊,流派啊,内涵啊,感悟啊。 他很苦恼。 他对阿沫一见钟情,是因为阿沫在血库中救了他。可阿沫也不懂他,她拜他为师,向他学习厨艺,但目的很让他失望。 她只不过是想让璟华长胖些。 但jiejie阿湘就不同了。 她是认真地在听他对美食的独到见解!她发在肺腑地赞同每样食材都有各自不同的情绪!她深深理解当完成一件作品时那种巨大的无法描摹的幸福感! 对,她也做设计,她设计的是衣衫。 她也有不被人理解的苦恼。大家都认为那不过是裁缝和绣娘的活儿。 没有人认为卓越的品味是衣衫的灵魂,也没有人认为,完整的衣衫设计要包括发式、首饰、妆容、甚至包括气质在内的整体搭配。 两人一拍即合,相见恨晚。 迦南栩觉得打开了人生的新境界,他真正地看清了自己。没错,阿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阿沫更适合自己。 “迦南公子,这简直是艺术臻品,美轮美奂!请恕我不忍下箸!”阿湘红着脸喃喃道。 “没事,阿湘。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迦南栩也有些脸红发烫,但仍一鼓作气道:“我有了阿湘,以后便有灵感源源不断,无需舍不得。” “嗯。”阿湘悄悄抬眸,水灵灵地望了迦南栩一眼,含羞答应。 迦南栩深情款款地递过那一根凉面,阿湘含情脉脉地伸手来接—— 突然,凉面被半道劫走! 阿沫嘎嘣一口,咬掉那满头珠翠,嚼了两下吐出两颗葡萄籽,挑剔道:“还行,师父下次用没籽的葡萄,我顶烦吐籽!”
迦南栩愣愣地看着她,“阿沫,你回来了?不是说要玩三个月么?” 阿沫叹口气道:“唉,人界出事了,下回再跟你解释吧!我先借阿湘jiejie用一下!”说完便一拽阿湘,风风火火就跑了。 迦南栩捧着满头珠翠,呆呆站在原地。 ------------------------------------------------------------------------------------------------------------------ 阿沫将阿湘带到了宸安宫的书房。 和所有第一次见到璟华藏书的人们一样,阿湘睁大眼睛,愣了好久。 “陛下有这么多书啊!真了不起!”阿湘咂舌。 “这算什么稀奇?这样的书房,我们璟华有一百间!更稀奇的是每一本,我们璟华都读过!不论你要问什么,他立刻就能说给你听,厉害吧!”阿沫得意道。 “厉害,我想都不敢想。” “唉,可是要读得下去这么多书,他小时候该是有多无聊!”阿沫叹道,“哪像我们兄妹,成天快活,四处闯祸!” 阿湘笑道:“你这是由爱生怜,你自己不爱读书,觉得读书无聊,陛下可未必觉得。再说,你若真觉得他闷,不如早点给他生个小太子出来,父王可唠叨好久了。” 阿沫有些惆怅,又叹了口气,“恐怕这阵子,他还没这个心情呢!阿湘jiejie,你晓得你的湘江断流了吗?” 阿湘听她提到正事,也不再玩笑,道:“晓得。前阵子人界处处异象,不止湘江,许多处大江大河都断流了。父王已经增派了雨师勤加布雨,但雨点刚落地,便被地面吸收得一干二净。” “不错,我也去布了次雨。璟华说,那雨打在地上,便像打在烧得guntang的铁板上一样,还冒嗤嗤白烟!” 阿湘点头道:“是‘挺’吓人的。好在现在都已经解决了,父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阿沫,你们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提前回来的吧?” “没有解决,甚至还没有正式开始。”阿沫道,“我们怀疑那许多的水源,以及失踪的人是为了要启动某个极厉害的法阵。那法阵开启,便是璟华的天煞大劫!” “什么?天煞大劫?”阿湘失声道。 “嘘!”阿沫急忙封住她嘴巴,“轻点!这是我偷听他们说话才知道的,你千万别说出去!” 她放开阿湘,“所以我们才急急赶回来。他还当我不晓得,但我哪有那么笨,看玹华大哥一天到晚如临大敌的样子,猜都猜到了!” “这个劫,渡得过去吗?”阿湘担心道。 “我也不晓得,”阿沫摇头道,“璟华修为是天下无敌了,但你也知道渡劫这种事,并不是靠修为就可以了的。所以我想问问,你知道有什么法阵是要以水为媒的?” 阿沫指了指这个庞大的书房,“我在这里查了好几天,也不明要义。” 阿湘想了想道,“好像没有。只听过以血或者灵力为媒的,但也不会要如此之多。阿沫,会不会你们想多了?水么,也就是洗洗刷刷,溶污解垢罢了,哪里还能启动什么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