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皇子疑案
北京,紫禁城。 今天的早朝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嘉庆皇帝退朝之后,先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然后到养心殿处理政务。没想到刚刚坐下没到五分钟,直隶总督温录惠急匆匆前来觐见。嘉庆心中便感到一阵的不安。 温录惠进门之后,连连叩头称死罪。嘉庆帝心中便咯噔一下,翻开折子一看,原来是前一天天理教在沧州地面上抢劫了南方送贡品和秀女的车队,折现一共损失了五十万两白银,死伤了约五百名官兵。南方江浙一带这次选送入京的秀女三十余人失踪…… “啪!!”嘉庆皇帝霍的站了起来,把奏折狠狠摔到在地上跪爬着的温录惠面前,手指着温录惠,气的浑身发抖。内廷总管常永贵见状连忙上前叩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嘉庆狠狠瞪了常永贵一眼,转过龙书案,走到温录惠面前,咬着牙根道“好啊温录惠,温录惠!你就是这么给朕办差的??恩??前一段探皇营的贼呢?你给朕抓到哪去了?现在秀女又被抢了?你说吧,朕给你定个什么罪名?” “咣当”皇帝一脚就踢到温录惠帽子上,直隶总督的顶带花翎被踢的飞出去一丈多远。温录惠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身爬起来继续磕头,口称万死,痛哭流涕。 这时候吏部尚书英和,安国公和世泰,内务府大臣禧恩,成亲王永瑆,军机大臣戴均元,托津一同来到。英和进门见皇帝气的脸都白了,扑通跪倒“万岁!万岁息怒啊!罪臣英和,抓捕反贼不利,请皇上治罪。皇上龙体要紧!”其他大臣也都跪倒请安。嘉庆皇帝回玉座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再看看地上横七竖八跪了一地的大臣,气得直喘粗气。 “都起来吧!来人,把温录惠给我锁了,关进天牢。”英和心中暗苦,跪在地上给旁边一个眼神,军机大臣托津便上前给温录惠说情。内务府大臣禧恩本来和英和不是一派的,但同朝为官,半真半假的也来给温录惠说情。嘉庆的气不像刚才那么大了,“来人,把温录惠给我推回来。” 温录惠回来之后爬在地上连连谢恩,嘉庆问道“温录惠,朕问你,最近一个月以来,直隶的天理教活动,尤其猖獗。你半月天前却和步军统领吉纶一起上奏,在京东盘山摧毁了天理教的一个老巢,怎么又闹出这么一件大案子?” 温录惠道“臣确实与吉纶大人捣毁了天理教的一个据点,只是沧州总兵和沧州知府在派兵接从山东而来的秀女之时,稍稍迟缓,导致贼人趁虚而入”英和接到“陛下,臣知道温大人早已发下公文,命令直隶官兵,早做准备,多派人手护卫江南来的秀女。但是沧州官员玩忽职守,以至大罪产生。臣以为温大人固有监察不利之错。但是罪责多在沧州官员,陛下应当严惩、” 嘉庆点头“沧州总兵沧州知府连降三级,发配新疆。温录惠监察不利,罚俸一年!通令各地方官员,严查此事。”英和道“皇上圣明。陛下,臣还有这次事件详细的奏折一份,请圣上预览。”常永贵将奏折拿与皇帝。 嘉庆展开一看,真是触目惊心。此次抢劫秀女车队的指挥,竟然是金发人。嘉庆合上奏折,问道“英和,此事当真么?”英和道“陛下,千真万确。当时有一名兵士看见山坡之上,有一金发无发辫贼人,摇旗呐喊。那天理教贼人本来已经被杀退一次,此人一现身,贼人士气大振,高呼…………”“他们喊什么?”“请陛下赎罪!贼人高呼驱逐胡虏,恢复中华。”“啊!”嘉庆帝惊得,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安国公和世泰道“皇上,现在整个北方,人心浮动,究其原因,正是此金发妖人出世。陛下不可不早作定夺。”嘉庆沉吟一番,道:“诸位爱卿有何妙策?”内务府大臣禧恩道“皇上,天理教本为白莲余孽,先帝时和珅当道,蒙蔽圣听,或剿或抚,致使贼匪作大。陛下登基以来,雷厉风行,立主剿灭,贼势逐渐势微。现贼匪反复而起,陛下应多派军兵,采用强力手段,杀尽贼寇,才是上策。” 安国公和世泰附和道“正是,贼人一盘散沙,只要陛下圣心决断,贼匪必除。请陛下下令全国范围内,清查发辫之事。那妖人特征明显,发辫又非一日而成,料想一月之内,必见分晓。” 英和素来和禧恩不和,道“此计虽可行,但恐怕坐实流言,又当如何?”禧恩道“英大人倒是多虑了,现流言横生,那妖人抢劫朝廷车队之后,恐此事早已坐实,朝廷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成亲王永瑆道“英大人所言不可不察,但禧恩大人建议当行。只要朝廷清查发辫一事即可。妖人无发辫,朝廷不必提金发人一事,又何来做实流言呢?”嘉庆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神色为难“圣祖在时,常叹息嘉定扬州之事,此事不可不慎重……清查一事可行,但目前白莲教天理教只在长江以北活动。江南不要动作。英和拟旨,在直隶,山东河南山西陕西湖北清查发辫。有假发辫或头发异色者,立刻下狱,押送京城。多设关卡,一定要严查!”“查!”几位大臣叩头退下了。 各大臣出了养心殿,各自散去。内务府大臣禧恩,出门之后,惴惴不安。他与吏部尚书英和在朝里你争我夺,禧恩这一派处于下风。单是禧恩凭借自己内大臣的身份,结交皇子后妃,早已暗暗用力,尤其与二皇子绵宁交好。他们这一派随时准备打击英和,独霸朝廷。 禧恩其人,身世非同一般。满洲正蓝旗,睿亲王淳颖之子。淳颖是多尔衮的五世孙,他继承的是多尔衮的王位。禧恩是多尔衮后代!禧恩初入宫为御前侍卫,后升为内务府大臣,在皇帝和宗亲当中地位非常重要。 安国公和世泰也是禧恩一党,本来他本人是个滥无用的人,可凭借着自己的jiejie是孝和皇后,也混得高官得做骏马能骑。禧恩出了养心殿,与安国公和世泰缓缓而行,对面昂首走来几名侍卫,禧恩一看,带头的正是刘宏武。刘宏武素来与禧恩熟识,走近之后连忙施礼“给二位大人请安!”和世泰点点头,禧恩非常客气“刘统领,辛苦了,哈哈。”刘宏武道“臣职责所在,何敢言辛苦。”“是是!……刘统领,最近二贝勒可好?” 刘宏武支吾了一下“呃……好好,二贝勒最近身体欠安,今天到喇嘛寺去住了。”禧恩就一皱眉,刘宏武施了个礼,走开了。 安国公和世泰见刘宏武走远了,捻胡须向禧恩道“这二皇子倒是奇怪的很。每年这个时候似乎都不舒服,也不知这些手下人有没有尽心侍侯着。” 禧恩道“春日阳气上升,二贝勒正当盛年,倒是也不怪的。”和世泰道“我这侄子也是怪得狠,还只是一位福晋,皇上也说过几次了,可他以专心读书为由,都挡了过去。今天正逢选秀女,我猜按照皇上的意思,必是要给绵宁多娶几个侧福晋,不想秀女却被反贼劫走,难怪英和他们要倒霉了。”禧恩道“二皇子专心学问,是个有大志的主子。就是先帝乾隆爷也是非常赏识他的。”言下之意,两人心中明白。 安国公点点头“但愿吧,只要将来绵宁坐了江山,看英和他们还能嚣张几日。”两人边走便聊,慢慢走出宫门。 此时的绵宁,正在皇家御用的喇嘛庙内上香。香烟袅袅的大殿内,二皇子跪在佛前的垫子上,手掐念珠,闭目念经。六名大喇嘛分列两旁,嘴中也是念念有词。 如此过了两个时辰,殿外的小太监看时辰不早,准备进来提示一下。小太监推开门看了一看,殿中众人木雕泥塑的一般,轻咳一声,刚要进门,只听绵宁喝道“出去,这大殿可是你能进来的么?”小太监吓的扑通跪在门外,“二贝勒,时间不早了,您得回宫了。”“你急的什么,须知这超度法事,需要诚心做一天才可。”小太监本想退出,想想又回来了“二贝勒,宫中有消息说,南方来的秀女,在沧州被人劫走了。皇上可能问起,禧恩大人派人来传话说,希望二贝勒早点回宫。”
“哦?”绵宁睁开双眼,“哪里贼人如此大胆?”小太监答道“说是天理教的人,都是白莲教的余孽。”殿旁的大喇嘛发话了“二贝勒若是急事,也不碍的,贫僧一定为二贝勒做好此事。”绵宁道“如是便多谢大师了!”起身行礼,走出大殿。 原来二皇子绵宁每年的今天都来到这喇嘛庙中,乃是为一人做法事。此事甚为秘密,故托身体不好前来祈福,其中内情,只要少数几个人和庙中大喇嘛知道。绵宁出庙骑马回宫。 绵宁刚到宫中,侍卫统领刘宏武便前来接,见面施礼道“二贝勒,圣上正找您呢,沧州出了一件大案,皇上正在盛怒之中。”绵宁点头道“好我知道了。这次的反贼,可是天理教的么?”刘宏武点头道“正是正是。和上次探皇营的贼,是一群人。”绵宁不再说话,直奔养心殿。 嘉庆皇帝正在养心殿看折子。绵宁进门叩头请安。嘉庆抬头看了看他,放下奏折。“宁儿,你到哪去了?”绵宁道“回父皇,儿臣到黄教寺去祈福。” “起来吧。哼!”嘉庆帝哼了一声,“宁儿,你是去祈福还是去超度?都十六年了,你这个孩子啊!你真是辜负了朕多年来的希望!朕这么些年来每每带你在身边多多历练,为的什么?恩………………唉………………”嘉庆皇帝气的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两圈。“不说这些了,我问你,这次天理教作乱,你说怎么办。” 绵宁恭恭敬敬的答道“儿臣以为,天理教,实为白莲余孽。朝廷只要派兵剿灭即可。”“好!”嘉庆帝走到绵宁面前“十六年前,你为剿灭川陕白莲立了不少大功。朕这次打算还派你去主持此事,你可愿意?”绵宁深掬一躬“儿臣愿为父皇分忧,然而儿子才能恐有限,希望父皇派大臣辅助才好。” 嘉庆点头“好,那朕派步军统领吉纶辅助你。吉纶前一段在京东盘山查抄了贼匪的老巢。你与他要好好配合,特别是那个天书的事情,吉纶尚不知情,你莫要告诉他。”绵宁道“谨遵父皇圣谕!” “好好”嘉庆皇帝这才有一点轻松的样子。皇帝想了想,又对绵宁说“宁儿,你岁数也不小了。福晋一直也没有生产。今年江浙秀女进京的事情,耽误了。朕从川陕秀女之中,替你选了几个,已经送到你府中了。你可要好好待她们。”绵宁脸一红,“儿臣只想多读些书,多为皇阿玛分忧。”嘉庆怒道“圣贤有云,不肖有三,无后为大。你这书,都读哪里去了?” 绵宁叩头“儿臣知错,一切听父皇安排。”嘉庆帝看看自己的儿子,叹了一口气,挥挥手道“皇儿下去吧。去和吉纶好好商议一下。”绵宁退出。 嘉庆看着自己皇儿的背影,心中又爱又恨。他转到后堂,从书架上,拿出一张画来。画上画的,乃是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这个人,乃是绵宁的生母,喜塔拉氏。 嘉庆看着这副图画,心情沉痛起来,皇后喜塔拉氏已经死去多年,她死后,嘉庆立礼部尚书恭阿拉之女和贵妃为后,但嘉庆还是时时想念起来这位前妻。看罢多时,嘉庆合上画轴,仰天长叹道“莫非十六年前,朕不该让你们去五台山么……” …………嘉庆元年,在通往五台山的青石路上,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铃声,远远的,走来一行人,中间是四个人抬着的一顶暖轿,周围有八个人配刀护卫着。最前面是骑着一匹白马的青年。 这青年十四五岁,戴一顶紫金锻帽,穿一身黄白锦袍,黑色的辫子束在脑后,整个人透着儒雅高贵。这少年,便是爱新觉罗绵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