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十一）

    苏萍儿被劫，这对蜃海楼来说简直是就是灭顶之灾。但一味慌乱、愤怒、暴走对局势不会有哪怕一丝毫的帮助，在唯一的线索希奇古怪之下，大统领一边安排人手迅速行动一边与孙弃疾等人走进苏萍儿的房间。

    身为要人，苏萍儿虽然无法运用内力但不代表她手无缚鸡之力。暗器，机关，施毒，奇门遁甲种种伎俩无一不精，想要活生生掳走她实在不比以力压下孙青二人来得容易。

    这简直就是战场！青奋踏进苏小姐的香闺第一反应如此。这间屋子他这几天不是没来过，只不过如果一间精致的套房墙上突然钉满了丈许长的钢矛，地上尽是粉碎的细小暗器，地板半数翻起半数粉碎，空气里还漂着或有味或无色的毒尘烟粉以至已经备服过解毒药物的四人依旧需要运功护体，那么这样的房间只怕难有人能将前后景象联系起来。

    青奋细细查看着痕迹，甚至可以在脑中重组出当时的景象。黑衣人艺高人胆大，进门不看脚下第一步已经踏到了机关，数以百计的毒针毒刺朝他飞来却被他以护体气功在五尺开外便整成粉末；同一时刻落脚处两个套索拉紧他的脚踝欲把他掉高，却在迈步之间数根牛筋绞成的绳索象面条般被扯断；接着两侧墙壁掀出孔洞，十余支钢矛在强力机关作用下射出，结果黑衣人扯动气劲旋涡，钢矛统统失了准头射得满屋都是；最后奇门遁甲发动欲迷来人五感，黑衣人却冷笑之中一足踏地劲灌地下，直将整屋青石地板爆掀了起来，所有布置被撞得一塌糊涂自然无从迷起；大约就是这个时候苏萍儿趁机发动机关整个人从床上翻下了暗道，黑衣人晚半步没能抓到人，却双掌合力之下将内夹三寸精铁外裹太湖金刚石的暗道口生生整破，苏萍儿人未滑走就被一把抓获，最后关头她撒出身上所带毒粉对方却是不屑一顾。。。。。。

    “此人武功之高，简直惊世骇俗！”大统领显然也有些青孙两人刚才的感觉了，整个过程没一点取巧走避，完全是靠最纯粹的功夫蛮干，这固然是最没效率的方法，但也是最恐怖的实力展示。

    “虽然怎么也难以想象，但，我开始有点相信这事与少林有关了，你们与我这就去武扬镖局，少林本院众人现在都在那里。”

    “不知大统领有何安排？”

    “所谓做贼心虚，我等找上门去不论少林贼秃把小姐藏在哪里，势必要派人通风联络。我已派人盯住镖局四周，只要有人妄动报信，决逃不出蜃海楼的法眼！好大胆的少林寺，看来是风雨满楼，已经迫不及待欲与本楼见真章了！”

    所谓“找上门去”也是有学问。如少林，蜃海这等规模的门派要么就是雷霆暴雨般的突袭，杀到血流成河，最短时间就要将对方在当地的势力连根拔起。要么就是三五人等坐到饭桌之上犹如没事人一样，进口的是菜，出口的就是刀兵金银，利益进退。绝对没有如市井之辈那样大张旗鼓叫嚣得满世界都知道堂堂蜃海楼连自己的圣女都保不住，最后却只放几句狠话或者几十号人打场群架就了事的可能。所以大统领只带了孙弃疾等数人便直奔镖局，蜃海楼在杭州城的所有力量却是紧绷神经，准备着最坏的情况。

    少林达摩堂首座，天下五尊之一。以不疑的身份，就算威胁放火烧屋，全武林也没几个人能让他在深夜起床，而如果要用一句话让他起来那就更是难上加难，只是凡事都有例外，蜃海楼大统领便是例外之一。

    事实上，事情远比想象的顺利，虽是深夜整个镖局却未见冷清，大厅之中反而笑语连声大是热闹。总镖头亲自引路，苏统领直奔大厅，虽是满肚子淤积的火气却仍被所见一惊。厅上摆布了满满一席却只坐了两人，客坐正是魔教大总管林无伤，而正对厅门却不是达摩堂首座不疑而是少林方丈不戒！

    “原来是苏统领，稀客稀客！”不戒微微一笑，伸手延客却没有起身的意思，他有那个身份摆得起那个谱。

    “果是稀客。苏大统领不请自来却正好赶上少林方丈不守清规擅动荤腥，罪过，罪过！”林无伤也在一旁打趣，借机免去起身的礼数，无形占蜃海楼一个便宜。

    “善哉，善哉，酒rou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和尚修行本不在口舌之间！”不戒也不生气对方的调侃，夹起一只狮子头自放入嘴中细细咀嚼。

    “方丈德行岂是我这等凡夫俗子可以评价？”苏师先冷然做答，一甩外袍打横入席。

    “大统领火气不小啊！只是连我这个折了公子，损了面子，挨了排子的总管都未发作，不知苏兄又有何不顺心事？”林无伤面上笑呵呵，话里话外无不提及数日前之事。

    “总管折了公子，好歹人还在眼前。我却失了小姐连找的地方都没有！”苏师先仰头干净杯中酒，直摆车马。

    “失了小姐？莫非。。。。。。苏小姐出事了？怎会如此？以蜃海楼的布置，以孙护剑的实力，谁能有本事掳得走人？”林无伤大吃一惊。

    “寻常来说自是个江湖笑话，但若是天下五尊偷袭出手，恐怕笑话也会成真呢！”

    “呵呵，苏施主果然说的好笑话，和尚成了采花贼当真岂有此理！”

    “既有大德高僧能不戒荤腥，那多破一戒又有何妨？”

    “苏统令当真认定是我少林做的，前来兴师问罪了？”

    “不敢！今日前来只是烧香还愿！我蜃海楼近来杀伐太多，恰逢今年圣女择婿，正想做点好事祷天。弊楼愿意捐出洞庭鄱阳两地全部地盘生意权充香火，不知能否感动佛祖，让我家圣女完好归来？”

    少林不疑身份超然，见识岂同于一般少年人，真以为苏萍儿的功力和嫁妆是可以白吃的豆腐？此事必有关节。门派纷争就与两国对杀无异，手段固然无所不用其极，但往往也有彼此默契的规则或说双方都可接受的方式。少林突然强势的斩首已与直接宣战无异，但斩的方式和对象却透出诡异，透出谈判的余地。蜃海楼此时落了下风，也只能忍住一口气先听对方的价码。

    “善哉善哉，和尚虽然爱财却也没办法无中生有，统领的香火钱本寺只怕揣不下啊！”

    苏师先闻言一皱眉，对方拒绝之干脆彻底根本没留下再谈的余地，这样的局面与其说是另有诡计不如说是确实手上没人，否则苏萍儿重要性乃是关乎蜃海楼传承，这等筹码不拿来交易只做示威宣战之用那简直就是天大的浪费。

    一直在旁边静听的林无伤此时突然插了话：“苏统领关心则乱，且静一静。这一整日方丈都与我在此下棋喝酒半步并未离开，不如你说说贵楼苏小姐失踪的情况或许我们也能帮着参详一二。”

    “是啊，老衲可对佛祖起誓，苏小姐失踪的事绝对与我少林无关！”

    “不疑大师，萍儿幼时见你时只留下一个呆和尚的印象，不想十年时间，你竟然有了这等雅好！”被掳走的苏萍儿此时正躺在一张华丽的大床上，从一开始来人就没闭她六识，这却非疏忽，而是来人自信无论她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再无能力传到六耳。

    “呆和尚？呵呵，苏小姐说的甚是，老纳当了整整六十年的呆和尚，近两年才稍稍开悟。资质愚钝，说来当真惭愧。”黑衣人摘去裹头黑布，露出枯瘦面容直难让人相信此人当真发的出刚才闯阵那般排山倒岳的神力，正是少林达摩院首座，天下五尊之一——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