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迷宫（4）
曾经是洛丹伦王国最优秀圣骑士的死亡骑士，与曾经是白银之手最年轻圣骑士的流亡少年，在这片冰雪的大地上展开了对决。 虽然是骑士与骑士之间的对决，交手的方式却不仅仅是两把武器。拳头也好，摔绊也好，甚至于头槌牙齿，膝肘关节，都可以作为互相之间攻击的武器。就见霜之哀伤与阿契厄斯的交错快如闪电，二人的脚步亦是不断变换，而在钢铁碰撞的声音之中，也不乏拳脚相交的沉闷响声。甚至于互相制住对方的武器拳脚，同时使用头槌碰在一起的闷响，都显得有些过于密集。本应该生死相搏的战斗，在双方的手中，却好像少了一丝残忍，多了许多精彩，就好像两个人之间不是在决斗，而是在切磋一般。 如果放慢了他们的动作来仔细查看，恐怕任何一个人都会被两人如此同步的动作所震惊。不过对于参战的两个人来说，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稀松平常。 因为斯卡特是阿尔萨斯王子的骑士，同时也是阿尔萨斯王子的弟子，后辈，与兄弟。两个人自少年时代开始就一同跟随着穆拉丁·铜须学习搏斗的技巧，而后又同样在白银之手骑士团中接受最正规的骑士训练，又同样跟随大法师安东尼达斯学习诸般典籍，诗歌杂学。他们也一同击败了前来进犯的黑石兽人，一同经历了壁炉谷的绝望之日，甚至于一同前往诺森德，为了王国的未来而毫不畏惧地杀入亡灵的大本营。 对于阿尔萨斯王子来说，斯卡特是唯一一个能够和自己平等相待的友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和自己全力对决的好对手。而对于斯卡特来说，阿尔萨斯王子是唯一一个值得自己敬佩于效忠的贵族，同时也是自己人生道路上的目标与伙伴。 他们曾经是洛丹伦最闪亮的新星，他们曾经是一代君臣相谐的最好典范，他们曾经是长辈们的骄傲，臣民们的偶像，军队中的希望。就算是在二次战争中统领了整个人类联盟的泰瑞纳斯陛下也不曾吝啬过对于二人的赞美，洛丹伦王国的每一个人也都不曾怀疑这个本已经无比辉煌的国度会在二人的共同努力下继续辉煌下去，甚至于成为比肩阿拉索帝国的伟大王朝。 然而随着阿尔萨斯拿起了霜之哀伤，一切都变化了。 拥有崇高威望的王子成为了弑父杀师的恶魔，背负着长辈期望的年轻骑士却成为了一个被流放的罪犯。伟大的洛丹伦王国被天灾军团席卷一空，曾经强大的白银之手，也在安多哈尔一战全军覆没。 背负着无限期望的君臣，所带来的却是最深沉的绝望。洛丹伦王国没有成为继阿拉索之后最伟大的人类王国，却成为了第一个倒在天灾脚下的庞然大物。 而如今，这曾经如影相随的二人，如今在这片冰雪覆盖的世界中，高举着各自的武器，用尽了浑身解数，却不再是为了进行切磋，而只是想要杀死对方。 “轰！” 冲天而起的尘雾之云在半空中逐渐散开，就仿佛一个巨人不经意间在这片土地之上栽种了一个巨型的蘑菇。然而对于这片自形成开始就几乎毫无变化的土地来说，这颗蘑菇可不是什么友善的东西。 原本一片雪白的大地上，如今已经裂隙遍布，一片狼藉。以蘑菇云升起的地方为中心，四散蔓延的裂痕仿佛一个巨大的蛛网，将原本平整的土地变得沟壑纵横，支离破碎。而就在蛛网的最中心，手执霜之哀伤的死亡骑士与高举阿契厄斯的圣骑士正在沉默地对持着，至于他们脚下的土地，却早已不复曾经的样子。 如今再放眼遥望这片土地，就会发觉原本只有一种死寂的白的世界已经变得“缤纷多彩”。 就以两个对持的男人为中心，死亡骑士的一侧已经开始刮起了猛烈的旋风，夹杂着冰雪与极寒的风暴在那原本无比平静的土地上肆虐着，同时散发着如若亡者哀嚎一样的声音，仿佛就像一个向这片土地复仇的怨灵一般，如若不将这本就已经破碎不堪的大地彻底绞成碎片，就永远不会停止。 而在圣骑士的一侧，虽然大地同样破碎，但是在圣光的照耀下，似乎从来不会松动的冰雪已经开始了融化，雪水逐渐填满了土地间的缝隙，而矮小的藓类植物开始在冰雪退去的黑色泥土上快速地蔓延着，眼见其中已经开始夹杂着一些根茎类植物，紧接着那翠绿的世界中就出现了鸟语花香，虽然不见繁荣，但是却给人以无尽的希望。无论任何人看到这样的景象，都可以欣慰的感叹：属于生命的力量，正在重新来到这片死寂的土地。 “很美丽……”望着斯卡特背后的世界，阿尔萨斯忽然怪声怪调地感叹道，“啊，瞧这青草的香气，听那活泼的鸟语，简直都让我感动的泪流满面了……” 说到这里，阿尔萨斯忽然举起霜之哀伤，与此同时，他背后的世界在一次发生了变化。 就见风暴肆虐的土地上，忽然有一个手臂破土而出，紧接着，就好比春雨后的竹笋一般，无数的手臂破土而出，而就在裂缝最集中的地方，一个堪比三个人类大小的爪子也扒在了土地之上，紧接着本就已经如若龟裂的土地轰然炸碎，而后一只巨大的骨龙在四散纷飞的泥土中显露出了身形，冰蓝色的灵魂之火自骨龙的胸膛中燃起，进而猛然间扩散到了整个骨架的缝隙之中，最后，以通灵术这种扭曲的方式获得生命的骨龙，向着风暴肆虐的天空发出了一声怒吼。而早已经布满了大地的亡者大军也群起响应，铺天盖地的灵魂之火猛烈燃烧，仿佛将这片世界完全染成了冰蓝色。 而此时，斯卡特一侧的土地，才不过刚刚有了柔弱的食草动物在那片还不算成熟的草原上奔跑而已。至于让它们去面对阿尔萨斯身后的亡者军团，这种事情，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心存侥幸。 “这就是天谴的力量，”阿尔萨斯看着身后的军队，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到了么，斯卡特，即使你能够让冰雪融化，大地复苏，但是这些柔弱的，笨拙的，狡猾的，无知的生物，只要一个瞬间，就会被我那高效而忠诚的大军所碾碎。这样的军团，强大，无畏，高效，不会叛变，也不会质疑，只要在一个英明的领导手中，他的脚步就没有人可以阻挡，洛丹伦不能，白银之手不能，你，同样不能。” 而后，阿尔萨斯很满意地看到斯卡特陷入了沉默，年轻的圣骑士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破解的法门，不过阿尔萨斯知道，他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 就好像，当时的自己。 天灾大军的出现打破了两个世界的平衡，原本欣欣向荣的土地重新被冰雪所侵蚀，就如同阿尔萨斯所说的那样，甚至都不用天灾大军跨越世界的边境线，那些生灵就已经在冰雪之下败退。植被退去，生物死亡，而后冰雪重新覆盖，比起那些生灵出现的时间，他们的毁灭之日，仅仅只有十分之一都不到。 而也同样如同阿尔萨斯所说，这样的过程，斯卡特无法阻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毁灭的过程，却不能将之阻止，甚至于扭转。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斯卡特再次变成了一个人，而阿尔萨斯的背后，已经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军团。 “毁灭，永远比创造更容易……杀戮，永远比生养更轻松……” 看着前方虎视眈眈的天灾，又看了看一片寂静的身边，独自一人的斯卡特双手拿起阿契厄斯，而后右脚向后，做出了一个倒弓步，如若已经拉开的硬弓；同时剑尖向前，丝毫不动，就仿佛挂在弓弦上的箭矢。 传说索拉丁大帝曾经在阿拉希拉弓北望，以连高等精灵神射手都要惊叹的弓技，三箭击杀三个包括酋长在内的森林巨魔头领，从而一举击溃巨魔大军士气，挽救了陷入绝境的人类与高等精灵联军，获得了阿拉希之战的胜利。 那么，当时登上高坡的索拉丁大帝，在看着耀武扬威的巨魔大军，与万马齐喑的友军联军之时，他的心情又是如何的呢？当他瞄准着巨魔的头领，向着号称不死的巨魔射出第一支箭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斯卡特无法设想这个帝王的心情，但是，他却知道史书上所记载的，索拉丁大帝在那一战之前所说的话。 “我们无法逃避战争，因为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儿女，我们所赖以生存的资本，都将面对森林巨魔的蹂躏。所以，我们不得不战……既然我们要与不会死亡的巨魔作战，那么，我的兄弟们，我要告诉你们，战胜恐惧，就能够战胜死亡！而既然死亡都将被我们战胜，那么那些巨魔又算得了什么！” 感受着身畔的凛风，耳听着亡者的嘶吼，独自一人的斯卡特闭上了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如果死亡如雪崩般袭来，那么就让我成为那灾难中最坚实的砥石。如若敌人如潮水般袭来，那么就让我成为第一个逆潮流而行的破浪者。” 圣光之力重新灌注在了斯卡特的身体当中，圣剑阿契厄斯也开始迸发出金色的雷电。已经被圣光之力染成了金色的双瞳望向了对面的天灾大军，身单影只的骑士却露出了无畏的微笑。 年轻的骑士，在微笑中，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向着耀武扬威的天灾大军怒吼着： “战胜恐惧，就能够战胜死亡！而既然死亡都将被我们战胜，那么屈从于死亡的亡灵天灾，又算得了什么！” 而后，在那遮天蔽日的天灾大军面前，身单影只的骑士，展开了只属于一个人的冲锋。 “圣光！与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