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及笄礼
明艳的石榴花打上花苞，如年华正好的女孩子长成。【】 含辰宫上下一片喧闹，宫人穿梭如织，都在为羲和长公主闻人楚楚的及笄礼做最后的准备，隆重而谨慎地布好流程。 镶红边八角宫灯在廊下排开，唯一的闲人闻人楚楚站在桐木长廊边看着园中艳艳繁花出神。 身边宫人忙碌不休，熟悉的面孔竟忽觉陌生起来，脑中飘过各种画面。她有点茫然。 及笄礼来临，她有些不敢置信。浓重的欢喜充斥在心里，她双拳紧握，极力克制心头的喜气，笑意却仍旧染上眉梢眼角。 正想找个地方平静一下情绪，身边响起宫女细声细气的禀报声，她转过头，挑起眉，“有什么事吗？” “回禀长公主，有人送来贺礼。” 闻人楚楚怔住，随即饶有兴趣地一笑，“带本宫去看看。” 正殿里，宫人们低着头，互相打着眼色交流自己的惊奇，见主子到来，立刻让开一条路，闻人楚楚走进大殿，看到大殿中摆着的各式各样的箱子，怔住。 “这是怎么回事？”她转头问身边的宫女。 “奴婢也不知，方才奴婢正让人为明天公主及笄做准备，那些人就将这些箱子送进来，奴婢问什么，那些人也不答，将箱子放下就走，奴婢忙着其他事情，也没有太在意，可大约一炷香后，又有一拨人送来东西，照样是放在大殿中，二话不说就走，就这样陆陆续续来过六拨人，只有最后两拨送东西的人说这是他们主子送给公主及笄的贺礼。”宫女细细叙述着当时的情况。 “那他们可有说自己的主子是谁？”闻人楚楚敛下眉眼，走到一个箱子前，随手将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确实让她吃惊，满满一箱子的衣物首饰，全是当下在各国上流社会的女子中最流行的款式，竟全部是出自名家之手！ 按照黎国的风俗，女子及笄之后，除开挽发，衣着装扮也大有不同，所以，一般人家女子及笄，都会由关系特殊的人送上这些女子的衣物，若女子许过人家，这些东西便由未婚夫准备，倘若没许人家，便由兄长筹备。 她的那份，早已由两位皇兄各自准备齐全，可这些东西……她打开所有的箱子，里面的衣物首饰几乎晃花她的眼睛，周围的宫人看见，也都不由得倒抽冷气，平日里送这些东西倒没什么，关键是在女子及笄的当口，那这意义就非同一般！ “是温国师，还有……还有礼部尚书沈瑜大人。”宫女如实禀报。 师父？沈瑜？这两人…… 闻人楚楚微微蹙眉，除开温九箫，她几乎猜不出送她这些东西的可能会有哪些人，师父合情合理，但她没有想到沈瑜也在这其中！ 他可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辈，况且，他们之前没有任何交集，他为何会送她这样的礼物？莫非他真的有意要娶她为妻？ 话又说回来，平常人家的女子及笄，能收到一份，就已是了不得，可她竟一次收到六份，这手笔够大，也够占尽目光！ 这么大的阵仗，本身便昭示着不平凡，也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她散去宫人，想着明日的及笄礼，心头百感交集。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因为明日要早起，闻人楚楚睡得很早。 翌日。五月初七。 整个含辰宫，一大早就沸腾起来，宫女太监来来往往奔走不停。 清晨，闻人楚楚还是在宫女的推搡之下才醒过来的。 “现在是什么时辰？”揉着眼睛，睡眼朦胧的长公主迷迷糊糊地问。 “卯正三刻。”贴身大宫女微笑道。见主子的表情从惊讶变成着急，她轻笑着提醒，“再过半个时辰，太后和皇上他们就要过来。” 闻人楚楚在心里算过时辰，发现还来得及，人顿时就松懈下来。 “主子，时间很赶的，你还要重新沐浴更衣！”宫女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怎么当回事，连声提醒。 闻人楚楚怔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算错时间，连忙掀开薄被跳下床。 今天要是出错或迟到，自己可得丢脸丢到其他四国。 “快点，快叫人进来准备热水沐浴。”她连连催促。 宫女抿唇直笑，“我的好主子，这还用您吩咐？都已准备就绪，就等您起床。” 浴桶里倒满略烫的温水，上面还撒着五颜六色的花瓣。温暖的热气刺激着肌肤，闻人楚楚脸上顿时红扑扑的，疲倦和睡意一扫而空。 想到今天的盛况，她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又兴奋。 宫女们扶她起身，换上干净亵衣扶到镜前梳妆。 室内燃着沉水香，淡淡的烟气里她眼眸明亮格外有神采，双颊透着莹润的淡粉。 宫女们仔细给她擦干头发，找出要用的衣服，着衣，梳发，换鞋…… 五名宫女配合默契得就好似一个人身上长有十只手一般。一炷香后，光彩照人的闻人楚楚便盈盈出现在镜前。 她穿着一身橙色采衣，梳着双丫髻，用同色的锦绦系发，一双布鞋上没有任何装饰。这身装扮很简单，穿在她身上却没有半分简陋粗糙感，反而显得活泼清新，眉宇间透出的的生气和灵气，千万人难寻其一，见者无不眼前一亮。 宫女们都笑意盈盈地凑趣，“主子今天可真漂亮。” “这样的装扮很适合主子。今日之后，那些向皇上求亲的折子，怕是非要淹没御案不可。” 耳边充斥着宫女们的欢笑声，闻人楚楚却半个字都没听进去。看着明亮的天空，她双手汗湿，觉得很紧张。 “宾客已开始进门。”贴身宫女匆匆忙忙进来，躬身禀报。“剩余的时辰不多，主子，咱们还得赶紧去正仪殿那边。您等下要换的衣服都已送过去。您放心。” 闻人楚楚点头，深呼吸三次，平静下心绪，出门。 正仪殿东后房里安安静静的，宫女们将衣服拿给闻人楚楚过目，向她通报外面的情况，一切进行得井然有序。 “主子，这是皇上昨天特意派人送过来的礼服，您赶紧打开看看。”宫女双手送上一个锦绣包裹，满脸兴奋。 闻人楚楚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她眼中浮出一丝惊艳，这…… “这套礼服是皇上集合天下所有顶级绣娘，用黄金丝线打造而成，专门备下给您今日三加后穿的！”宫女看着华丽中不失优雅的礼服，脸上写满艳羡：“主子，皇上待您可真好。” 闻人楚楚点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觉得心花都欢快得要飞起来。 女子及笄，本只需亲朋好友在场观礼便可，官宦人家会邀请地位相当的夫人小姐们前来观礼，但从来都没男人的事。 可寻常小姐们都是十一二岁定亲，两三年备嫁后只等及笄出嫁。何况尊贵的皇室公主？闻人楚楚年纪已不小，却被守孝耽搁始终没选定夫家，太后急得上火，也不顾礼仪坚持大肆c办，并邀请在京达官显贵及其家眷来观礼。便造就出如今盛况。 正仪殿里，宾客云集。 宫门广场两列高树都披上彩缎，在阳光照耀下七彩流光，地面也五彩斑斓，如铺彩毯。 广场前车水马龙，衣香鬓影，半个广场挤挤挨挨，集齐玉京能看见的各种型式的马车，也集齐玉京大多达官贵族。 除开少数身份极其尊贵者，绝大部分来客都会在广场下车，由宫人前来引路，至正仪殿观礼。 羲和长公主的及笄礼，既铺排又简练，虽宾客如云，但仪式本身不算繁琐。届时作为主角的闻人楚楚，要先去参拜皇家祖祠，然后自内宫出，当着宾客的面三加挽发，便算礼成。 至于是否会趁这个机会定亲许人，还要看太后和闻人岚峥的意思。 此时，主角未至，气氛相对轻松，来客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攀谈。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悠长的通报声传来，闻人岚峥和太后的辇驾已到殿门前，院子里早已黑压压跪满一片。 明黄双龙辇驾上，闻人岚峥正装朝服，淡然的眼波如一抹冷烟云，笼罩整座正仪大殿，所有人凛然无声。 大殿里所有人反应也很快，立即齐齐翻身跪倒。 太后很隆重地穿上礼服，还淡淡地敷过粉，戴着祖母绿的头面，看上去非常的精神。 闻人岚峥下辇驾，转头，伸出手。 一只手从辇驾中伸出来，雪白、纤秀、如玉如琢，被日光一照精致似透明。 不少人相互交换着眼神，都猜到这只手的主人的身份——钰贵妃赫连若水。 闻人岚峥眼眸璀璨，唇角掠过淡淡笑意。 众人偷眼瞧着，对这位名动天下、独占圣宠、最近又怀上皇嗣的女子各种羡慕嫉妒恨。 兰倾旖不急不慢下辇驾。 长及脚踝的乌发只用一支镶东珠的碧玉簪绾着，肌肤温润如玉，容颜清丽如画，更有种空山灵雨般淡雅的气质，让人见之难忘。 兰倾旖目光掠过殿中众人，淡淡一笑烟水迷离，七重纱衣明丽端华，如一枝绽在春光里的重瓣碧桃。 一片寂静中，一行人各自落座，叫起平身，跪地的来客才起身入座。 兰倾旖看着殿中黑压压的人群，找过一阵没看见温九箫的身影，心中暗暗惊奇。 这可是他徒弟的成人礼，他竟然都不露面！ 时辰未至，殿中端坐的来客悄声谈论着。 兰倾旖眼角余光瞟过太后，也没有和闻人岚峥说话的兴致，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 闻人楚楚的及笄礼规格很高，各种人选都是再三考虑才选定。 正宾是豫亲王妃。豫亲王是闻人岚峥的叔祖父，也是如今皇室中辈分最高的。王妃是他的原配正室，人缘好威望也高，甚至比太后更有体面。 玉京但凡家中有女儿的人家，及笄礼时都想请豫亲王妃做正宾。不说王妃福寿双全，只说她生养过四个儿子一个女儿，膝下孙子外孙子十余个，如今连重孙子都已有两个，这宜子之运便已足够让她备受追捧。 但豫亲王妃年事已高，又怕麻烦，连太后也没把握能请动她。如今她主动要求做正宾，自然让太后喜出望外。 有司和赞者都是身份相当品行上佳的同龄女子，多半是闺中密友或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