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格伦农和斯迈利还迟迟没有飞回曼哈顿，有关希伯获胜的消息已经在所有晨报上刊登出来。这一天的新闻本来就少，此条消息便成了人们热烈议论的话题。

    希伯拒绝发表评沦，但有十几名未透露姓名的助手都兴奋地透露了他为这份杂志制定的规划。他们预计将恢复“使《曼哈顿》成名的新闻工作传统”。并猜测会削减各项“宏伟的扩展计划”，恢复利润原则。

    这天早晨，走进编辑部的哈里·凯夫已经面临着一种越来越严重的难以驾驭的局面。他径直向格伦农的办公室走去。看见简正在那里整理出版主的办公桌。

    “简，他到底去哪儿啦？”凯夫捏了捏她的手，问：“我时时都在担心，希伯的打手会突然从大门冲进来。我该怎么办呢？”

    简耸耸肩头。“他出去了，午饭时分将会回来。我就知道这些。”她对他说。

    在外面的编辑室里，克里斯廷·林纳简直有点歇斯底里了，她向每一个愿意听她说话的人喊着：“我们绝不能让希伯得逞！”

    但别人在前一天下午已经大闹了一场，现在只想等待了。他们都没有干活儿，也没有出编辑室。

    杰米·基戈尔坐在桌前，这是他来的最早的一次，他正在拨电话，倘若将来还能为新出版主写专栏的话，他的下一篇文章还有三天才到期交卷呢。

    全市流传着各式各样不能自圆其说的谣言：格伦农可以继续做出版主……格伦农被完全排除在外了。格伦农已经与希伯达成一项协议，编辑部原班人马将会不变……希伯发誓要用自己的人彻底改组编辑部。

    杰米断定这些谣言的散布者没有一个人谙知内情，他刚想到这里，编辑室的大门突然敞开，格伦农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他目不斜视，径直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迈克，我真难过……”简刚刚开口要表示同情。

    “行了，”他简单地回答：“把信件拿给我，并给齐默尔曼挂个电话。通知他我要他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到这里来。”

    她茫然地走出办公室。看上去，他根本不像刚刚遭受屈辱和失败的人。

    在她走出办公室时，凯夫抬起头来看了看她，挑起双眉露出探问的表情。她只耸耸肩膀，接着，克里斯廷·林纳站到了她的面前。

    “我必须马上见见迈克。”她说道。

    “噢，不行，”简回答：“他门上又挂上了‘不许打扰’的牌子。”克里斯廷把简拨到一边，一手推开格伦农的门。

    “迈克，我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件要与您谈一谈，”她开口道。但她刚说到这里，只见格伦农抄起一本书，向她扔来。她迅速退到门外。

    真奇怪——当她匆忙将门拉住的时候心中想——似乎还听到他在里面哈哈大笑呢！也许，他已经神经错乱了？

    .

    下午一点钟，编辑室里已经来了七个其他报刊的记者在等待接见，楼下的门厅外还有四队电视采访小组要求进来。

    “他们是来这里采访让位演说的。”希尔斯曼哀哀地说。

    但是，格伦农仍和他的律师待在办公室里，锁门不出。凯夫已经焦急到极点。现在编辑部处于停顿状态，他比谁都清楚，耽误半天时间将会对杂志的出版进程造成多大影响。反正没有事可干，一点零五分时他邀请简到外面去吃午饭。

    她瞪了他一眼，想要发火了。“这种时候我们怎么能离开他呢！”她说。

    克里斯廷·林纳与几个编辑在街对面的一个墙洞式的小餐馆里聚在一起喝酒。谁也不急着返回工作岗位。当别的新闻单位的记者们围住他们，设法探听出一星半点的消息时，一种类似战友式的强烈情感立刻将这些《曼哈顿》的编辑们紧紧团结起来。

    克里斯廷喝到第五杯酒时脑子里忽然钻出一个主意。她爬到一把椅子上，招呼大家静下来。

    “我们都站在这儿为我们的前途急出了汗，”她向自己的同仁们讲：“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回答我们的问题，那就是斯坦利·希伯。”

    她猛一激动差点儿摔下椅子来，人人都在洗耳恭听，她又继续讲下去。“我的意思是，咱们组成一个代表团去见希伯，提出要求，让他讲明他对我们，对杂志社，对迈克尔·格伦农有何打算。根据他的回答，我们再决定是回去工作，还是着手另找门路。”

    起初，没有人响应她的建议。后来，默纳·韦斯顿表示了支持。

    “克里斯廷说的对，”她说。这大概是这两个女人认识以来头一次取得了一致意见。“从咱们当中选出六个人，现在就到希伯的办公室去。”

    经过一段稍长时间的讨论和吵嚷，最后决定由克里斯廷、默纳、丹尼·希尔斯曼和美术、商业，广告部的代表组成这个代表团。他们连喝了几杯，壮壮胆，便分乘两辆出租车出发了。

    最初，希伯楼下的门卫拒绝他们入内。后来，他打了个电话给希伯的办公室，接到通知，请这个代表团上去。当他们终于被引进希伯的套间时，他们才安静下来。

    正坐在桌后的希伯站起来欢迎这些《曼哈顿》的工作人员。“女士们，先生们，在你们发表意见之前，我想说一句话——我完全理解和同情你们的处境。我相信你们忧虑的不是自己的工作，而是你们的出版主和朋友。如此忠诚是难得见到的，格伦农先生一定会感到万分自豪。我现在还不能与你们讨论我的计划，原因只有一个：尚未最后决定。一俟谈判结束，我保证马上会见你们和《曼哈顿》的全体工作人员，不但要听取你们的意见，而且也希望你们尊重我的意图。我知道，现在对于你们来说是一个十分紧要的时刻。我们大家都是如此。眼下我只能要求你们耐心一些，千万不要损坏你们亲手创建的这份了不起的杂志。我知道，格伦农先生是这么想的，我将来具有了决定这份杂志前途的发言权，也希望你们这样做。眼下我没有更多的东西可说，你们有什么问题想让我来回答吗？”

    克里斯廷·林纳立刻感到一阵头涨目眩，她以为自己要昏过去了。但她还是走到众人前面，直盯着希伯的眼睛开了腔。

    “我有问题，”她发问：“我想要知道，你将来支不支持我的欧洲之行。”

    室内出现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接着，这沉默被慌慌张张跑进屋来的希伯的秘书打破，她手里抓着一份刚从道·琼斯电传打字机上撕下来的电报。她匆忙上前将电报交给希伯。希伯读了两遍电文，嘴角上露出一丝苦笑，他抬头望着《曼哈顿》的编辑们。“女士们，先生们，看来，你们来此的使命至少说是不成熟的，”他说：“我建议，你们还是尽量快，尽量平静地赶回你们的办公室去吧。”

    .

    纽约证券交易所的声明是在下午两点三十分发布的：“《曼哈顿》杂志社的股票交易于今日下午两点钟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暂停。本交易所已经获悉，现在出现了一个可以敌过斯坦利·希伯的代表人的投标者。”

    格伦农和齐默尔曼仍待在他的办公室里，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欢呼声。

    “消息已经传到我部下的耳朵里了。”他笑道。“过一会儿我得去给大家讲几句、动员他们今天晚上加加班。”

    齐默尔曼看样子已经筋疲力尽。他连续打了几个小时的电话，向所有当事人的律师说明情况，通知证券交易所，安排第二天的董事会议。现在，他才算有了一点喘气的时间。

    “我还是不敢相信，”他说道：“这场竞争的出价简直太惊人了！这是一笔令人心醉的交易。我真不知道你和ATAMC0控股公司有这么大的交情。”

    “菲利浦，你不了解我的地方还多着呢。”格伦农回答，他没有忘记露出一点微笑，不然，他的话听起来就显得太自傲了。“话又说回来，即便我们与他们没有任何接触，像我们这样一个新闻单位对于任何一位拓业者来说本来就是值得出大价钱的。只有华尔街的伙计们才有这种远见卓识，我董事会里的那些乡巴佬都没这种眼力。今天，我对美国伟大的经营方式又恢复了信心。我要说，资本主义万岁！咱们为它干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