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船遇贼

    那些的划子伸出的挠钩牢牢挂在这大船的船舷上，那大船便再也挣不脱。远远望去，像一只巨大的蜘蛛停在水面，以待择人而噬。

    划子上的黑衣人纷纷跳上大船，约摸有二十来人，一手持火把，一手拿着钢刀，将这大船上的空地站得满满当当。

    一魁梧大汉从贼群中走出，看架势应该是这群人的头领。他一手提着刀，面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两只眼睛，看不到是什么神情。那大汉朝这边船上的人一一看了过去，看得很仔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

    船家和伙计仍旧坐在船尾，却不敢看向那****，将头深深埋在两膝之间。客人们都靠在船舱壁站着，那清水货栈的钱掌柜本来有些酒醉，早已被这阵势吓醒了，两腿不停的抖动。南齐来的客人惊恐的望着那****头领，不敢发出任何言语，贩茶叶的商人及三个挑夫却将眼睛瞅向别处。那女客人早吓得将头埋在男伴的怀里，男伴也是满脸惊恐。那挑皮货的壮汉和袁真站在一起，看不清表情。

    袁真虽是头一遭遇到这般情形，心中却并不十分害怕。一来听说这伙贼人只要钱财，并不伤人性命；二来自己还是个孩子，又身无财物，想来那些贼人也不会为难他。故他一直站在那里，默默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贼人头领将船上所有人都打量一番后，也并未开口说话。然后将手挥了一挥，那后面站在的贼人便上前十来个，进到船舱里。其余的人仍在船上站着，将这一干人等牢牢盯住。

    一会儿，那进舱的贼人们便将货物一箱一箱的抬将出来，放到小划子上。那几个南齐来的商人眼睁睁看着贼人将自己的货物一箱箱搬走，眼中欲滴出水来，却根本不敢有丝毫动作。这船上的货物本就不多，不大一会儿，便被搬完了。

    贼人头领看看船上的货物，似乎对这一趟的猎物不太满意。他从旁边一贼人手中夺过一支火把，高举头顶，对着江边划了几个圈。那江边顿时也有一支火把高举，对这边划了划圈。

    袁真见此，虽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知事情不好，恐怕要起什么变故。果不其然，那贼人头领拿着火把，走近船上众人，用火把将人一一照着又瞅了一遍。然后，一开口，发出沙哑的声音，“各位，请大家一一站好，将身上的财物自己拿了出来，免得我的兄弟们动手，伤了和气可不好。”

    于是，便有两个贼人拿着个布口袋，将口张开，放到众人面前。最前面的茶叶商人，他见此情形，也没犹豫，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递到贼人面前。一贼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包银子，还有几张银票，便看向那贼首。贼首微微点头，那贼人便将钱袋放进布口袋中，将那茶叶商人放了过去。

    然后是茶叶商的三个挑夫，贼首看他们的打扮模样，也没什么油水，便也放了过去。再下来是那南齐的四个客人，他们见前面的客人乖乖的交出了银子，虽十分的不愿意，也不敢玩什么花招，将身上的钱袋交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是如丧考妣，有一个甚至哭了出来。

    那清水客栈的钱二掌柜白白胖胖，一身上等绸缎，看上去一个富商模样。谁知他早将这趟的赚头交在栈里，身上只有些散碎银子路上用度，哪里拿的出许多钱来。看着他递过的几两碎银子，又看看他那副派头，贼人如何肯信？

    钱二掌柜带着哭腔连连解释，贼人只是不信。那贼首走上前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便有两个贼人过来，剥了他上身的衣衫，搜将起来。搜了半天，也没搜出什么，只好将他放了过去。他却早已吓得尿了裤子。

    接下来是那男女客人。那男客人见到前面的情形，早就将钱袋准备好，待贼人一到面前，便递了过去。贼人一见如此，也不欲为难他，便放他过去。他正搂着那女伴，从贼首面前过的时候，贼首的眼睛被什么光亮晃了一晃。

    那贼人一看，便将二人又拦住，将那女的从男伴的怀中拉了出来。那女的颈中带着一黄金项圈，看上去颇为值钱。贼人伸出手去，欲将那项圈取下来。谁知那女客人以为贼人意图对她不轨，吓得连忙一转头，要躲回到男伴的怀里。

    谁知这一转头，变故横生。她头上戴着一支长长的银钗钗头呈钩状，这一转头，那银钗的钩子恰好钩在贼首的面巾上，将它直拉了下来。

    一张满是胡须的脸，脸颊上又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嘴角直到耳边，暴露在这火把的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那贼首愣了一楞，船上的人也都楞了一楞。只有那女客人猛地见到这张恐怖的面，吓得一声尖叫，声音沿着这江面径直传出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一直坐在船尾的船家，他楞了一楞后，便即刻起身，毫不犹豫的翻过船舷，朝江中跳了下去。两个船伙计一见东家跳了船，想都没想，跟着也便跳入江中。

    贼首也反应过来，一声低吼，“点子朝了向，不能留活口。”说罢，一刀砍向那尖叫的女客，将她砍翻在地，顿时没命。那男伴早已被吓呆，也忘记要逃命，只是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女伴，忽觉胸间一凉，一把钢刀已透胸而过。

    这边贼首一吩咐，那些贼人也没再闲着，手持钢刀扑向船上的其他人。

    当船家和伙计跳江的时候，袁真已知道，估计今晚的事情恐怕难了了。他反手将背上包着猎刀的包裹取下，放在手边。

    当贼首一动手时，除了袁真，船上其他人的情形也立刻发生了变化。那茶叶商人和三个挑夫忽然从靴子中拔出短刀，四人背靠着背，将方位站定。袁真身边的皮货商一伸手，将靠在船舱壁上的一支扁担取过，轻轻立在身前。

    只有南齐的四位客商和钱掌柜等人，早就吓得瘫软在地，一阵恶臭传来，已有人是屎尿齐下了。

    袁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跳得很快。虽然很早就随村里的老猎户上山打猎，还打死过不少的恶兽，可这在眼前活生生杀人的情景还是头一遭见到。他见到男女客人流出的鲜血，将甲板渐渐染红，在火光的照印下格外的耀眼，心里泛起一阵恐惧之感，却又夹杂着一丝丝的莫名兴奋，那是一个猎手嗜血的本能。

    两贼人拿着刀朝袁真二人扑来，袁真正要有所动作，身边的皮货商却比他先动了。那皮货商将手中的扁担一横，抖动了几下，那二贼人便手捂着右手腕，手中的钢刀已落在了船板上。他又将扁担往下一扫，那二贼人便扑倒在地，痛苦的嚎叫起来。

    紧接着又有几个贼人跟着扑过来，袁真连忙拔出刀，招架过去。他原本就没学过功夫，此时完全凭着打猎时经验出刀，并没有什么章法。只是他的力气奇大，猎刀往上一架，那砍向他的贼人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手中钢刀便再拿不住，掉了下来。那皮货商早将扁担舞开，贼人纷纷倒地。

    另外几个贼人扑到茶叶商等人跟前，举刀便当头砍落。那四人身形忽然分开，几乎一样的动作，避过钢刀，抢进贼人的怀中，手中短刀丝毫没有停顿，接连戳了几下。那些贼人顿时瘫软倒地，早已毙命。

    他四人却没就此停手，持着短刀奔向其余的贼人。转眼间，又被他们戳倒几个。

    那贼首见此情况，知道今天遇上硬角色了，也顾不上死伤了的兄弟，发了一声喊，剩下几个贼人便跟着他一起跳下大船，上了一只小划子。用刀将那挠钩的竹竿砍断，小划子便离船而去。

    茶叶商从身上摸出几支小匕首模样的东西，连连甩出，只听到几声惨叫，那小划子上的几个贼人连同贼首都栽入江中。

    他那几个同伴在船上检视，见有没死的贼人便补上一刀。那南齐客人及钱掌柜等六人也早已被群贼乱刀砍毙，一时船上满是尸体。

    检视完毕，便将尸体一具具都抛入江中，手法很是熟练。他们又将那挂住大船的挠钩全部砍断，那些小划子便向下游漂去。其中一人拿起船家用的竹篙，一下下撑去，那船便又向淮水上游缓缓行进。其余三人坐在船边，看他撑船。

    奇怪的是，他四人自是至终都未向袁真二人瞧上一眼，仿佛二人并不存在。更奇怪的是，袁真身边那皮货商对这发生的事丝毫没有感到惊诧，仿佛早已料到结局会如此。

    岸上那些骑马的贼人远远的早就瞧清楚了船上发生的事，可他们也不能飞渡这江面，只能在岸上大声呼喊。

    船只越行越快，起初那岸上的贼人还骑马一路跟着，可由于江边的地形原因，他们不能一直沿江边奔跑，渐渐就跟不上了。待出了一片树林，那船早已转过一个弯去，船上的火光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