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与死

    可危险，不是自己不去寻找，它就不会到来的。

    又是两年。时光就是这么快，甘一柳像是被遗忘，就像他好像也有些忘了外面的世界一样。

    “大水牛，快，快追花子啊。”甘一柳骑坐在一只似牛非牛的动物身上，还像模像样地故意做出炫酷的样子，耷拉着头的这似牛但没有角的生物，这其实是有族群的，很常见，人们称之为荒牛。

    “呼……”这荒牛又慵懒地摆动身子，却摆不下少年娴熟习惯了的紧握它小小的耳朵。

    于是它索性又慢悠悠地趴在了地上。

    “大水牛，你能不能争气一点。”甘一柳假装生气地拍了拍它，发出用手击打坚实地面的声音，可从开始吓一跳到现在这种完全没有反应，也没有多久。这荒牛本来就是皮厚实。

    “哼，还是花子降得住你。”大水牛可是很怕花子的。甘一柳窃窃地想，一想到大水牛到时候害怕得用与它完全不想称的动作翻滚狂奔，甘一柳就觉得好笑。他就一蹦一跳地追花子，也就是那只抿兽去了。

    甘一柳狂奔，途中还有一些颜色更深的抿兽，时不时地投来目光，他却也没有任何慌张，大声地打着招呼，而竟然很多抿兽还会偶有回音，“猛……”，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也不知是怎么发出来的。他避开那些鲜艳却危险的植物，还有某些潜藏着的，连他都时而心惊的水边生活的动物。光着脚，破着衣服，自由地奔跑着。他的步伐，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杂乱和费劲，归一步法的第一步，在两个月前，正式修成。甘一柳也不知道什么叫做修成，他终于明白前人的经验和成功，是有多么重要。

    也不知姜公的紫星七踏，会是什么样子。还有姜公的紫星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那么亮。甘一柳有时候会看着星星这样想着。他哪里知道，他的归一步法，就是紫星七踏，经过极小改动的前两步，更适合现在的他的前两步。而紫星剑，守护在姜府最底层，那潜藏最深秘密的深处。到了紫星剑那种程度，即使是物，自己都已经有了灵性，最后那一阵，就是由紫星剑的剑气镇。如果除了姜家之人，还有人愿意不远万里，奔波着要守护这姜府，恐怕就只有甘一柳这个，固执离开姜家的这个人了。

    今天的抿兽，却有些异常。

    被叫做花子的这头抿兽，突然就停止了奔跑，它的双脚不由自主地瞬间顿住，一种完全无法适应的力，甚至让它打了两个滚，它却瞬间站起，前面两只脚，竟打着颤。

    一只金色的动物，明明有着和抿兽一样流线型的漂亮身姿，体型小了一圈，却肚子大得像个鼓。离这金衣兽，几里之外的花子，竟露出了牙齿，看起来有了一丝狰狞。甘一柳很熟悉花子，花子从来没有这样过。这是什么。他虽然这几年因为无数次地重复归一步法和对应的玄力修行轨迹，却依然没有任何踏入地境的迹象，所以无法感应这金色的动物的能力。

    金衣兽，在这西域，名字的由来据说就是有一位地境中乘强者，疼爱其孙儿，他孙儿身上披的，就是这样金色的皮毛，一般的地境初乘强者，根本无法撕碎一点点。

    这并不是一只成年金衣兽，但已经快要成熟，它们就是这个时刻，初入地境的时刻，会出内围。金衣兽数量虽然不多，却因为族群里，成年后很多都能达到初入地境的程度，喜欢在内层捕获一些不擅长速度的野兽，甚至踏入地境的某些玄兽它们也能捕捉并吃掉，因为它们非比寻常的，综合能力。速度虽然不是最快，却依然很快，身体强度不强，但牙齿的穿透能力，自然而然因为玄力聚集在牙齿上而锋利无比。

    所有的动物，本来四处都是动动静静的动物，刹时一片匍匐，甚至比两只双行鹤在那时还要害怕，很多动物恐惧无比，身体都打颤。因为基本上，被金衣兽选定的外围野兽，没有任何反抗的，就会被吃掉。这就是动物的生存法则。

    金衣兽，它长得同样很漂亮，不仅仅是金色的身躯，还有那种全身所展现的王者之气。它的眼里流露出一种唯我独尊的不屑。

    一股气机朝甘一柳袭来，虽然有些没有控制完好，但甘一柳感受到那种属于地境的气息。不知怎么，他竟不想跪。看着已经匍匐下的抿兽们，若是因此连累这些动物……他一咬牙，终究是匍匐了下来。现在，恐怕无数动物都在祈祷，选中的不会是它们。

    那股气机，还针对着离甘一柳前方不足百米的，花子。因为花子那种朝气和天不怕地不怕，匍匐中还带着一丝骄傲，也让它生起了兴趣。

    它竟勉力地，偶尔会在天空连跳两步。来到了这里。

    它先是朝花子围着走了两圈，使劲甩了甩脑袋，却有些失望。

    然后，这金衣兽，慢慢朝着甘一柳的方向走来。因为它觉得这样一个可以站立昂首的动物很特别。甘一柳已经准备好了搏命逃跑。

    可花子，明明已经忍住了的花子，它眼神突然狠厉起来，一瞬扑过来，不过百米，在它的速度之下，朝着金衣兽扑去，一闪而过。这金衣兽像是呆住了，一瞬间竟没有反应，它根本不敢相信。

    花子不知道怎么的，呲着的牙，死死咬住金衣兽的皮，金衣兽虽然皮坚韧，可还是感觉到了痛意。花子就那样打破那种天生的恐惧，它不知道那么多也不会想那么多，它只知道，它不想让那个和它一起的孩子，朋友，就这样被吃掉。它拼了命地咬着。

    花子知道有时追不上甘一柳，但它怎么会知道，甘一柳因为归一步法和肌rou的力量，本来已经有了几乎达到地境的速度，虽然快不过金衣兽，可地形的限制，这金衣兽不一定追的上。

    花子本来就是忍住被当做食物的无奈，现在，已经爆发。

    所有的抿兽，依然都不敢动。花子的族群里，没有任何动静，哪怕和花子再亲的抿兽。不是不想，而是那种动物已经拥有的天性，它们根本打不破。

    “花子！”，甘一柳就那样没有任何花哨地，一脚蹬地，地上竟有一股风，然后一拳朝着金衣兽打去。

    他的速度尚可，力量还是不够，而且这一拳，无法锁定金衣兽，金衣兽比抿兽还小的身子，一转就避开了甘一柳的那一拳。

    可金衣兽，从小磨练的那种反应，已经让它一口咬住花子。鲜血已经开始喷洒。花子似乎朝甘一柳就那样看了一眼，却又因为甘一柳刚避开的一拳，甘一柳看不到。

    甘一柳尽全力又是侧身一脚，金衣兽有玄力在身，退了一步再次避开。

    它嘴里，咬紧的花子，已经放开了嘴。

    “呜，”金衣兽宣誓般地嚎叫一声，朝着甘一柳扑过来。

    就算是死，我也要让你不好过。甘一柳眼睛红了，明明该逃跑的他，却直接对上了金衣兽。然后，是衣衫被咬碎的声音，还有血rou在破碎的声音，直到，带着玄力的那一口，直接咬破了甘一柳某个内脏。

    这大水牛一样那样匍匐着，这过程里，大水牛一动不动，就是发抖最厉害的动物之一。甘一柳不怪他。

    大水牛似头都不敢抬起来。

    甘一柳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金衣兽就那样闻了，又闻，却没有对甘一柳下口，可能它并不喜欢那样的味道。在它的眼里，这些都是蝼蚁般的动物。让甘一柳痛苦无比的花子，被它杀死，似乎只是小小的握起拳头那样简单。

    甘一柳就那样努力地睁开着眼，也只能睁开一丝，眼睁睁地看着死都还没有松开口的花子，看着金衣兽慢慢地，一口口地吃花子。

    它玩耍般地就那样做了，吃了花子一半的身体，突然索然无味，朝甘一柳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它就那样衔着花子，朝内围走去，慢慢走远，最后消失在那片深不见尽头的沼泽森林。

    这个世界，没有实力，只有死亡。甘一柳心里，是那样悲痛，那样无可奈何。我好想变得更强，他却没有力气再握紧拳头。

    从我来到这里，我特别喜欢，草木山水。我喜欢你们那种安静，那种纯粹。他心里说话，因为胸口已经被堵得越来越重。

    “再见。”他也没有识得多少字，也没有突破地境获得感悟玄力交汇的能力，心里本想说些什么，竟不知道说些什么，该怎么说，最后就这样一句。他眼角，一滴泪水，挂在脸上，然后像是被青草吸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