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定远侯班超在线阅读 - 第三十章 河西岁月

第三十章 河西岁月

    班超则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请师傅切勿自轻!”

    徐干恨恨地道,“吾命如此不好,竟然未遇着如此高人。昔至汉中,拜羌人酋长为师,可习不至一年,师父病亡。后又拜蜀中高人隐士钟声为师,又习一年,师父再次病亡。后吾觉得自己克师,已不敢拜师也,如计奈何?”

    耿恭叱道,“师在眼前,此人命硬,鬼亦怕也,自然不怕汝克!”

    徐干未及说话,班超赶紧说道,“同练即可,不必乱说坏了弟兄名份、交情!”

    耿恭、徐干二人在田舍中整整盘桓十余天,白天与班超一起下田干活,晚上三人习武不辍。每天晚上,班家的田舍中火把通明,常常通宵不熄。

    说来也巧,正是三人日日切磋的热闹日子,左车恰好来了,而且晚上是住在田舍。左车这一次来,与往常大不相同,让班超心痛欲流泪。他面容腊黄,身体消瘦,曾经威震河西的汉军战神,此时伤病多发,已显出龙钟老态。

    耿恭、徐干赶紧相见,但左车没有过多的寒喧。这一次左车罕见地在田舍中住了整整五天,期间除了回班府看望并陪老夫人吃过两次饭,其余时间都与这三个世子盘桓在田舍中。

    老人牙口已疏落,吃不得硬物。龙三便带着班家和冯家的徒附们下成国渠,张网捕鱼,雁旋、芙蓉和吕氏三人,则精心烧鱼孝敬他。老人好静,刚来那一天,午间餐后便与虞四月对坐于堂上,沉默寡言,一边饮茶,一边静观着堂外三名世子习武,见班超最终战胜二人,他露出会心的一笑。

    看得出,这们百战骁将对班超、耿恭、徐干三人很满意,也充满期待。

    耿恭、徐干想提出拜师,可又不敢,便虚心求教。左车令三人坐于堂下,嘴里说道,“吾年已衰,不堪为师。论陷阵杀敌,汝三人俱已万人敌。然为将者,尚需知已知彼,善用谋略。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是为势也!”

    “吾跟随窦大人在河西征战多年,入雒阳后常思索战法之道。兵者,国之大事。势者,战之精要。为将者,首在谋,谋篇布局,是为造势、夺势,使未战则已有利于吾。次在破敌,掠阵陷阵,贵乎勇,军无士气必败,勇即气势,使战则立于不败之地!”

    “有此两条,可为将,然仍不能为大将。大将者,封疆一方,一是贵乎得人心。光武大帝得民心,故有天下中兴。窦将军得民心,故能于乱世固河西。能得民心,能让民安居乐业,方能守御一方。二是贵乎用将,总大纲,宽小过,将帅一心,其势不可摧,是为大将也!”

    这几日,左车天天于堂上讲授兵书地理、破敌陷敌之法,耿恭、徐干二人深受教益。班超却知道,师傅此次来似乎非同寻常,这些道理,他已经烂熟于心,但却是仍处在一心求勇的耿恭、徐干二人所必须掌握的。但身体已经大不如前的师傅,断然不会仅为此而来。

    果然,这天晚上,左车只叫了班超一人,师徒二人信马进入安陵寝园内,来到四鹄碑前坐下。月光如水,陵园内一片静寂。

    左车坐于石阶上,第一次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并道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建武六年(公元30年),河西烽烟四起。

    从开春时开始,匈奴十万大军袭破居延塞,并顺着弱水分四路一齐路南下,威胁酒泉、张掖郡。河西大将军窦融采纳从事班彪的“固河西策”,统率三万河西军主力进入沙漠中,从春至秋,与匈奴人进行了四次惨烈的沙漠大决战。不仅收服了居延塞,还各个击破,最终将匈奴大军赶到了漠北。

    接着,窦融又挟威深入漠北,追击匈奴大军。河西军一直打至屠郅水(注:贯穿漠北的重要河流,通燕然山屯兵牧场),又历四场血战,大败匈奴人。

    这一战,匈奴人被斩杀万余人,俘数千人,牛马若干,而河西子弟也付出了六千余人伤亡的惨重代价。

    窦融将河西大军盘桓居延塞、准备出击漠北之前,匈奴单于龙庭的右大都尉鞮侯奴以少年将军叱利为先锋,率万余大军突然出沙漠,从东方寇武威郡,其前军的兵锋已经兵临武威郡首府武威城下。

    原来,窦融的河西军勇悍,已经让匈奴人丧胆,单于怕窦融借势进入漠北,便派出一支劲旅,攻击河西东方重镇武威。

    武威太守梁统派出专门驿使,以五百里加急速度向居延塞告急。当时,河西军主力集中在居延塞休整,河西五郡首府觻得城仅有屯骑司马陶恭留守。勇将陶恭因左臂负伤养病,故才担负留守之职。没想到,紧急关头,伤未痊愈也得出征。

    军机如火,告急驿吏刚离开张掖后,陶恭一边派出驿使请窦融回军,一边点起觻得城二千守军,主动火速驰援武威郡。此时,觻得城已经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池,如果匈奴人差一劲旅偷袭,河西形势将陡然逆转。

    身在居延塞的窦融,已经先于梁统的驿吏,从斥候探查的情报中得知这一险情。他选择主力继续留在居延塞休整,既防匈奴再袭居延,并准备再战。同时,命帐下大将秋臣,与从事班彪,率三千精骑,向东进入大沙漠,穿越到匈奴右大都尉鞮侯奴的后方,与梁统、陶恭夹击匈奴人。

    窦融了解自己手下的将领,他深信虽然陶恭臂伤未愈,但危急时刻定然会选择挂帅出征。

    陶恭将二千河西精骑,喝无他将相佐,却丝毫未犹豫。他并未直驰武威,而是向北方的前汉长城下疾驰。双方果然在沙漠边缘的长城下相遇,陶恭左臂箭伤未愈,仅凭右手持环首刀,挥军急袭,匈奴人措手不及,先败了一阵。

    见河西军援军到,匈奴人前军迅速回撤,结阵相拒。而陶恭则与武威太守梁统合兵一处,河西军与匈奴人相隔十里下营,在大沙漠上相持开了。

    连续几日,匈奴人都来撩阵,但汉军不予理会,闭营不出。只到十余日后,在匈奴人又来骂阵时,陶恭才将兵在大营外列阵,以逸待劳,静待匈奴人攻击。

    战争这一极端的政治角逐方式,经过战国洗礼和秦汉熏育,到了东汉初已经十分成熟,战争谋略已经成为一门艺术,战争方式则层出不穷。双方列阵,主将互殴,仅是其中一种。主将武功盖世,为昭其勇,为泄敌方士气,偶而采用。最常用的战争方式,是双方结阵互相攻击!

    此刻便是双方主将均是猛人,于是便要撩阵单挑。在双方战鼓声中,陶恭带伤亲自出马,匈奴前锋叱利拍马而出接战。双方大战五十合不分胜负,因天晚各自鸣金收兵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