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分王天下与旧仇宿怨

    四月初四为魏国的佛诞节，每逢此日，那些饰以黄金和宝玉的佛像就会从平城内的几十家寺庙中抬出来，并在平城内巡游。到了初七日，平城里登记在册的一千多尊佛像就会聚集到拓跋颜在平城建造的景明寺中。然后，初八日，这些佛像又会被搬到太极殿前接受魏王拓跋颜撒花。每当这个时候，都是平城内最热闹的时候。旌旗漫天，宝盖也如浮云一样飘荡期间。那些飘散的金花在阳光的照Ｓ下熠熠生辉，那些梵乐和诵经的声音也在天地间不住回想，贯入心脾。

    除了这些，还有很多来自异国的人穿着奇装异服，表演杂耍，或吞刀吐火，或植枣种瓜，整个平城亦随之陷入一片狂欢。

    魏王带着自己的侍卫和将军们行走期间，每有逗留，看得精彩就赏钱数万。与民同乐，在拓跋颜的眼中，天下还是一个盛世。魏王认为这是佛赐的荣耀，并且只要他和他的国民们安心礼佛，佛就会保佑他的天下。因此，每次佛诞节后，拓跋颜都会招募更多的劳役，然后再营造更多的石窟，雕刻更多的佛像。此时他绝对想不到，在他的太极殿旁的密室中，那些被宠臣们瞒报的奏疏早已堆积如山。

    而那些工匠，埋首石窟之中，终年不见天日，每日与锤凿为伴，叮叮当当。在魏王的感召的下，他们认为雕刻佛像就是在制造功德，而那些墙上的石头不过是换了一个形态却能福佑百世。多少人死在这里，并没有人过问，所有的人都认为死在这里算是生之造化，因为每个石窟里都有千百尊佛的庇佑。即便是皓首穷经，穷困潦倒，他们亦不后悔。

    然而，当一切陷入浮华，甚至连信仰也包裹起金灿灿的黄金和琳琅满目的珠宝的时候，这就变得有些无可救药了。官宦的世家、有钱的商人、鲜卑的酋豪，这些人都在皇族的引领下跟风而进。他们就像是攀比一样为自己营造更加奢华的寺庙，招揽更多的僧人，雕刻更加精致的雕像，然后再饰以更多的珠宝。在他们看来，既然自己没有力量去将恩泽惠及子孙，那就交给佛吧。

    在浮屠盛世之下，那些坐禅苦修和诵经的僧人却渐渐被这个花花世界所遗忘。

    一个叫做法明的和尚，因为是名僧竺法蓝的弟子，而被认为是得道高僧。他被邀请来到景明寺开坛讲授大乘教法。可是，只不过几日，他就感觉到，这些鲜卑的贵族们并无真心礼佛。开坛不过半个时辰，台下的人就已经恹恹欲睡，并且不时还会传来几声呼噜。法明很快就发现，相比于这些妙法真经，他们无疑更喜欢炫耀自己的财富。

    “求佛若此，必有天谴！”法明轻叹一身，走下神坛，竟径直出了平城。

    出兵魏国之前，苏护直接派人去大夏，请求赫连冲出兵统万，共同伐魏，并许诺说若攻克平城，苏护愿意和赫连冲分王天下。

    赫连冲自复夏之后，亲自领军，接连挫败两次魏国的平叛。到了后来，魏王拓跋颜只好放弃统万，并在朔方之地置重兵，修壁垒，防备大夏国的侵扰。而统万之地的夏国遗民怀念昔日铁弗人的荣光，对于故国王子的复国之举也是倍加拥护。赫连冲的夏国很快就崛起成了黄河西岸一股最强的力量。

    赫连冲召集众臣，并把苏护派使者送来的信递给众人，“蜀王苏护将要伐魏，并希望我能从西路渡过黄河，一起讨伐魏国，分王天下。我召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回去准备一下粮草辎重，我打算亲自领军去攻打魏国了。”

    短暂沉默过后，夏王的丞相站出来说：“大王复夏不易，虽然只有短暂的三年，可是现在已经渐渐有了先王在时的昌盛。如果现在用兵，粮草消耗不说，兵马也会死伤甚众。若此，我们积累下来的财富也就随之毁为一旦。而且蜀王苏护乃狡诈之徒，他蛊惑大王攻打平城，不过是想借助我们的力量来减少他们的消耗。”

    赫连冲点了点头，“爱卿说得有理，不过，我已经决心去讨伐魏国。”

    又一名铁弗部落的酋豪站出来说：“大王执意讨伐，不过难忘旧仇宿怨。试想一下，现在南北两朝，分立抗衡，互有攻伐，这才使得夏国有了喘息发展之机，一旦魏国覆灭，我们又用什么力量去抗衡强大的蜀王苏护呢？”

    “杀父之仇，不忘，杀我阿姊之仇，也不能忘。”赫连冲说完，顿了一下，他终究没有把自己在魏国所受的那些耻辱说出来，可是伤心事浮上心头，他又恢复了曾经那副冷峻的样子，“我赫连冲光复夏国以来，无一日不盼着血洗前仇旧怨。现在，时机来了。我赫连冲的大夏就算是功败垂成，也一定要把拓魏王拓跋颜斩杀。”

    群臣又要争论，却见赫连冲大手一挥，“赫连冲杀意已决，不必再劝。如果有谁怕死的话，现在就请离开统万！”

    赫连冲说完，撇下群臣，走了下去。

    回到后殿的赫连冲亲自整理戎装，打磨长枪，虽然口头上说是为给父亲和阿姊报仇，可是他心里却很清楚：这一次，他是为自己而战！

    苏护在汴州城北阅兵，然后屯兵于北扬州的陈郡。他知道北境之人不善水战，就令萧鸿渐进入黄河，逆流西行，经渭水直取长安，然后顺流而下。魏军在黄河沿岸的州郡多为孤城，防卫的守军也并不多。攻取这些城池就像是拾柴一样容易。

    而苏护自己则领军攻打颍川、陈留诸郡，然后强渡黄河，攻取顿丘、阳平诸郡。

    当魏王拓跋颜还徜徉在佛诞节中，见香烟缭绕之袅袅，闻梵乐诵经之朗朗，心旷神怡，陶醉期间，忽然见一名侍卫匆匆跑来。

    那名侍卫跑到拓跋颜跟前，立刻跪下，慌慌张张的说：“禀王上，边关紧急，丞相让我带您回宫。”

    拓跋颜惊愕的问道：“有什么紧急的情况不能现在说吗？”

    侍卫紧张的说，“我只听丞相说，苏护领军进犯长安，顺流而下，已经攻克黄河北岸蜀军，而苏护的另一支军队也进犯颍川，连克数郡。”

    “啊！”拓跋颜惊愕，正要匆匆回城，却又听那侍卫说：“臣子还听说，夏主赫连冲也已经兵起统万，如果铁弗人攻下朔方，渡过黄河，那么平城恐怕就真的危机了。”

    “哎呀！这样紧急的军务为何不早点报来！”拓跋颜扔下手中经书，匆忙赶回太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