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桀骜散尽与诀别
“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我想余生便在此度过。” “你不能这么做，我的天下还需要你。”苏护说完，强拉着孟度出了小木屋，“我听周蒙说，你在山越的时候曾经造了一艘大船，并想在功成名就的时候乘坐大船走江道荣归故里，现在又怎么能屈居在这里？！” 孟度听到这里，心头一震，渡江回家，那是他多少年前的一个梦想。也正是为了这个梦想，他在家中造了一艘大船，可是还没有完工就被梁王征调入了朝廷。多年征伐，他竟再也无暇顾及。现在听苏护说起那艘大船，他又岂能不为所动？他还要将那艘大船修造完工，并要乘坐那艘大船渡大江归故里。 “船没有修完，现在多是破落了。若要造船，还要重头做起。”孟度勉强的笑着说。 “这样更好，你还记得那位曾经造过指南车的祖冲之吗？他的儿子祖暅之正在益都，现在是我的太史令，此人常于机械制造，为我造千里船，可日行百里。你若造船，可去向他请教。” 孟度笑着说：“天下若真有这样的奇人，孟度一定去登门拜访。” 苏护带着孟度和众将官来到大殿，茶水早已齐备。 “虽然现在南境渐进一统，可是魏国还在。如果没有九离苾，我恐怕已经死在了平城。”苏护看着孟度，又笑道：“天下尚未一统，所以现在孟度还不能乘船回家。” 孟度说：“座主流离十载，对于天下之事应当已经了然。要想国家富强，就必须开拓疆土；要想兵力强盛，就必须让百姓富裕；要想称帝称王，就要广施恩德。北境虽未一统，可是魏王暴虐，不得民心，您只要积蓄足够强大的力量，一统华夏当也不难。” 苏护深以为然，“南境既平，孟度看我应该定都何处？” “定都这样的大事，座主应当去朝廷之上和群臣商议。孟度一人必然难以考虑周全。不过南境既平，王城已毁，没落的建康城确实是没有必要再当做国都了。依照现在形势，若为国都之城，第一要毗邻北境，屯兵用兵、攻伐取舍，皆可自如；第二，又要天堑之险，易守难攻，可应天下之变；第三，还要土地肥沃，粮草丰富。而且王城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够建成的。你现在暂且定都在益州，同时从各地招揽能工匠和民役在定都之地建造寝宫。待完工之后，再完备礼乐制度，调和玉銮之音，伺机北迁，再定天下。” “孟度所言，正合吾意。那些愚昧的人对已成的事情还不会明白，而那些聪明的人对于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能预料。所以说，‘行至德者不议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关于定都的事情，我只要找几个人商量商量就可以，你认为汴州之城如何？” 孟度想了想说，“汴州为西徐州治下之城，毗邻北境，人口繁盛，又有颍水之险，可以为都。不过北迁之后，就会离开故土，并抛弃祖宗的陵墓所在地，您真的愿意那样去做吗？” “如果北迁之后，能够为天下人带来无穷的好处，那又有什么可以责怪的呢？而且天下一统之后，我打算交出王座给我的兄弟，然后再寻一方乐土，躬耕其中，每日里和朋友们喝自己酿的美酒，吃自己养的牛羊，这样才算得上是天伦之乐啊。” “若是如此，请带上孟度，我愿继续做个门生。”孟度笑着说道。 “没有座主，何谈门生。不过我的左邻右舍皆有了安排，你可以住在我的对门。”苏护说完，也是哈哈大笑。 不久，孟度又对苏护进言：“天下初定，正是选人用人之际，不可再分清浊之流，唯才是举。而世族入琅琊王详、荥阳郑冲、河内山涛、南蔡何曾，皆无报国之心，不可重用。” 苏护对此皆以为然。 当宋恒和他的宠臣们被押解到了庐陵时候，苏护并没有立刻去见他，而是将他直接关入了死囚牢中，任何人都不得接见。 这一日，孟度来到苏护跟前，请求似的说：“宋恒现在成为俘虏，恐怕是命在旦夕，希望您能允许我去见一见旧主。 苏护见孟度神情恳切，也就答应了。 孟度入死囚，见此时的宋恒一身狼狈，满脸憔悴，就问：“梁王，您见过蜀王了吗？” 宋恒摇了摇，他对逐孟度出朝廷一直心有愧疚，而此时，桀骜之气散尽，更显一副楚楚可怜，“爱卿是来救我出狱的吗？” “请您原谅，我救不了您。” “难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苏护真的就是宋悦？！” 孟度点了点头，“他确实是宋悦。” “你是如何认识他的？你是我的大都督，他为什么不杀你？” “我是庐陵王的门生。” “你……”此时的宋恒如梦方醒，他咬着牙看着孟度说：“难怪当年我让你驻守悬瓠去讨伐苏护，你却让我和他两地修好。后来魏王伐他，你又让我引他入梁，并把自己的军队送给了他。这些都是您计划好的吗？！” “您夺去了您不该夺取的东西，而我的座主却失去了他不该失去的东西。我认为这样不公平，所以我才会帮助他。晋熙一败，是我故意为之，我希望庐陵王能够早日一统南境。所以，到了最后，我甚至连自己征伐多年的荣耀都弃之不要了。只求一败……” “无耻，我当初真是看走了眼，竟然任命你做我的大都督。后来我将你逐出皇宫，还曾有过愧疚，现在我只恨你。你是一个卑鄙的小人……” 听着宋恒咆哮一般的咒骂，孟度皱了皱眉头，淡淡的说：“你虽然是君王，可是无德无能，徒享十年富贵，已经算是命运之极。现在，天下已经沦落，您也沦为阶下之囚，因果循环，或许也在此时。您是我的旧主，所以我念及您的知遇之恩，才请命来探望您。你还有什么要求就和我说，如果一直这样咒骂下去，我就不回再回来了。” 宋恒恶狠狠的看着眼前的孟度，但很快那份戾气又淡了下去，他长叹一声，看着墙壁说：“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孟度去厨房取了饭菜进呈给宋恒，然后告辞诀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