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春酒与以介眉寿
拓跋颜怒气未消的看了和瑾一眼，没有说话。其实，当他走出太极殿后就已经有了一些后悔，他了解苏护，他知道苏护从来不会让那些随他征战的将领无功而返。一年之前，因为北伐柔然的军将没有受到先王的恩泽和赏赐，苏护带着几万大军兵临城下。那一次，他还奉命前往营中劝说。苏护没有野心，只有忠心，他对自己的断言从来没有怀疑过。 武卫将军韩凤说道：“魏王，仆射大人所言甚是，苏护妄议朝廷政事，正是对您的不恭。魏王应当下令将他送去廷尉。” 韩凤也是北镇之人，精于骑射，又善于逢迎谄媚，每当宴射场合，都受到拓跋颜的喜欢。私底下，他又讨好和瑾，两人相亲相狎。和瑾升任仆射之后，也替他说话，使他在魏王面前更受亲待。现在，两人沆瀣一气，排挤任何拓跋颜所看重朝臣。 公孙羽，曾经的武川镇镇守将军如今已经被魏王除授镇北将军、左光禄大夫和武川公。他看了看和瑾和韩凤，颇为不满的说道：“昔日，苏护北伐柔然来我武川镇调兵，借走武川镇君子营数千人。在凯旋之日，他不忍一众将士空手而回，领兵去了平城。苏将军不怕触怒龙颜，为众人索要军功赏赐。当他们回到武川镇时，所有人都对苏将军的气魄所钦佩。现在，苏护为前朝旧臣的子弟求得赏赐，大抵也是如此，这并不算是太过分的请求。” “即为乱臣贼子，又岂有功劳可言？魏王是天帝，而天帝是永远都不会有过失的，公孙大人可不能是非不分啊。”和瑾冷嘲热讽般的说。 “你们都出去，我要安静一会。”拓跋颜颇不耐烦的说。 众官员正要退去，却见一名俊朗将军从殿后信不走了出来。那个将军见了魏王拜也不拜，甚至当众还伸了一个懒腰，来到拓跋颜跟前，冷笑一声，说道：“颜君，你是打算让自己被这么一群搔弄姿的蠢货玩弄于股掌吗？那样的话，你的江山可就保不住了啊。” “你是什么人，竟敢在魏王面前如此大胆？！”和瑾生气的眼前这位将军说。 “你又算什么人？喜欢在别人耳边扇风的小人吗？我听说，卑鄙的人入了光华殿可是要被砍头的，你可要当心。”赫连冲凑到和瑾的耳边，挑衅似的说。 “你竟敢如此无理，魏王——”和瑾说完，抬头看向魏王，像是被欺负的狗儿向自己的主人寻求庇护。 拓跋颜一把拉住赫连冲，并把他拽到自己的龙座上。众人见了，一阵愕然。 拓跋颜微微一笑，和赫连冲四目相对，然后，他又轻撩一下赫连冲鬓角长，柔声说道：“我怎么把你给忘记了，如果冲君说是对的，那就应该是对了。” “我说眼前这几个家伙是小人。”赫连冲冷眼看着和瑾几人说道。 “那他们就应该是小人。”拓跋颜立刻说道，感觉像是在恭维自己的恋人。 “若是依据你们魏国的前朝旧制，小人入了光华殿是要砍头的。” “那就砍掉他们的头。” 和瑾、韩凤、公孙羽等众人听了瞠目结舌，他们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位小将军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耍了什么手段，竟然会令暴戾的魏王如此屈服。当听到魏王说要砍掉他们的头，慌忙跪在跟前告罪求饶。 拓跋颜见了，笑着对赫连冲说道：“朕初定天下，我的社稷还需要他们，就绕过他们这一次吧。” “你是魏王，如此放纵，怕是要坏了魏廷的规矩。好歹砍掉一只手或是挖去一只眼略作惩罚如何？” 跪在殿下的几个人听了无不心头叫苦，嘴上告饶。 拓跋颜摆了摆手，“快走吧，一会我的冲君怒了，你们一个也活不了了。”拓跋颜说完，又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死在这个光华殿里人太多了，我怕闹鬼。” “那个家伙不是说了吗？你是天帝，自然百鬼不侵。”赫连冲笑着说道，那微笑有戏谑，有威胁，有狰狞，看着直让人脊背凉。 几个大臣慌张起身，小跑着冲向太极殿外。 “和瑾！”才走出太极殿的和瑾忽然听到魏王的声音，吓得差点掉了裤子。 他战战兢兢的走回太极殿，跪倒魏王跟前，等候着魏王的命令。 “你再去武舟山下个诏，恢复苏护的官职。”拓跋颜漫不经心的说。 和瑾称诺而去，不敢有半点微词。现在的他迫切的想知道皇帝身边的那位将军是谁，以至于连魏王都对他言听计从。身为弄臣，又岂能忍受的别人在皇帝面前比他们还要红？ 武舟山下燕春楼，苏护怀抱小征南，一边饮酒，一边逗着小孩。花弧、燕青和几位将军坐在旁边，觥筹交错，皆有欢颜。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再过几日，就辞去自己的官职，解甲归田。 十月，正是稻米春酒的开坛时节。苏护把酒言欢，好似已经忘却朝廷烦恼。他拿起酒杯，闻了闻酒香，陶醉一番，笑着说：“诸位将军勿以苏护之忧而忧，其实，你们应该留在太极殿中，魏王一定准备好了庆功的晚宴。” “宫殿之中，多有禁忌，反倒不如这里吃酒自在。”燕青笑着说。 “中也有言：‘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角念jiejie所酿之美酒绝对要胜过宫中那些琼酿玉液，赫连冲好像也曾如此说过。” 苏护听了，笑道：“若论酿酒，天下人都难敌我的夫人。每逢六月十月，以罂缶贮酒，暴于日中。经一旬可得佳酿，饮之香美而醉，经月不醒。昔日，几个盗贼来我燕春楼中，畅饮新酒，饮之即醉。不久，盛乐的刺史带领缉拿罪犯的人前来，不动刀戈，轻易将那几个盗贼擒获。当时有人说言‘不畏张弓拔刀，唯畏艳春春醪。’说的就是燕春楼的春酒。” 众人听了，皆敬佩不已。人生难得一知己，更不要说能做佳酿的知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