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二十三州与三百五十八郡
花弧看见苏护这么大的反应，也觉的奇怪，“五石散是什么东西？” “五石散也称寒食散，是用五种精石销炼而成。我在梁时，见士族名流多有食之者。服散后，浑身燥热，需吃冷食，沐冷水，穿薄垢旧衣。说是内热，实是内毒也。”苏护有些慌乱的解释说。 拓跋颜立刻站起身来，怒道：“那个寇谦之岂不是在谋害我的父王？！” “这个世上只有五石散，而没有它的解药。昔日之魏国何晏、裴秀，晋朝的哀帝司马丕，都是死在这种药上。” 这时的赫连珊不动声色，继续把盏，魏王病情的恶化皆在她预料之中，只不过，她觉得这药性还是慢了些。 “想不到，这个寇谦之当真是邪门歪道啊！当日，他向父王提议修造静轮天宫，我便说，若是要万仞之高与神相交，何不去东山的山顶上去修造呢？！现在又为父王献五石散，惑乱君心，为了社稷，我应当除掉此人。”这时的拓跋颜对于寇谦之已经恨之入骨。 “但你杀不了他。魏王服五石散已经这么久了，在他眼里，恐怕只有寇谦之才是那个最值得信赖的人。你如果在这个时候杀了他，对你不利。”苏护建议道。 “难不成我就这样看着父王被一个臭道士牵着鼻子走？”拓跋颜愤怒的说。 一旁的赫连冲冷冷的说：“颜君，你可以去准备做登基准备了。” 拓跋颜生气的瞪了一眼赫连冲：“你以为我和那个寇谦之是一丘之貉吗？我是太子，我要当皇帝，可以堂堂皇皇去登基，我用得着这种手段吗？” 这时的苏护才更加清楚的认识了寇谦之，复活赫连珊，登顶魏天师，修静轮天宫，献药五石散……寇谦之会利用他和苏护间玄学之辩的观点驳斥众高僧，在魏军征伐柔然之前，寇谦之会找他来询问结果。 这就像是步步为营的一个阴谋，他忍不住想起了东汉末年的张鲁一派，苏护忽然觉得不寒而栗。现在，唯一让他有些困惑的就是寇谦之和赫连氏姐弟之间有什么瓜葛，他知道赫连冲是不会告诉他的，真正的答案或许只能靠自己去寻找。 苏护和花弧告别太子，匆匆离开紫宫，临走前又对太子叮嘱一番，戒其不可冲动。 此时的苏府虽然没了夏日的绚丽多彩，可是浮光掠影之下，依然是一副典雅端庄的样子。苏护挽着花弧直入后堂。 仆人们早已将炭火和茶水准备好了，只是角念还在忙于酒楼的生意而没有回家。在街上玩耍的乌梅儿看见自己的义父和花弧，也兴冲冲的跟了回家。清灵儿早就被寇谦之带回去了，而这时乌梅儿又成了大户人家的孩子，讳莫如深之下，街坊里的那些穷孩子对于她也是多有顾忌。但乌梅儿乖巧聪明，朋友还是有的。 一盏清茶放在面前，苏护和花弧跪坐而谈，乌梅儿则在炭火盆边玩耍着苏护才给她带来的玩物。 “苏兄，你是不是觉得这位天师有什么阴谋？”花弧早就懂得苏护带他来后堂的目的，不仅是苏护，他也觉得那个叫做寇谦之的道人很不简单。 “在寇谦之将赫连珊起死回生之时，我就觉得其中有蹊跷。太子妃无病无灾，何以忽然死亡，而寇谦之又何德何能，可将死人复生？” “我也觉得赫连氏姐弟和寇谦之之间有阴谋。当日，我曾派人去统万城和苍穹观中打探消息。去的人回来说寇谦之曾经做过夏国的国师，只是赫连昌并没有重用他。” “我打算派手下的人入玄都观做个道士，看看寇谦之这个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如此甚好。”花弧看着眼前的苏护，轻抿一口茶，然后说：“苏兄真的打算要去伐梁吗？” “当然，我与梁王不共戴天。” “你真的打算因为一己之私而置天下于乱战之中？梁国不似夏国与柔然，它与魏国之间的争霸就像是两个威风凛凛的猛虎在争斗，即便有了胜出者，也必然是伤残满身。你真的愿意那样去做吗？” 苏护犹豫了一下，说：“梁魏两国，隔岸对峙，月月相攻，一条黄河绵延数千里，差不多都成了两方争夺的战场。如果现在不做个了断，必将遗祸万年。长痛不若短痛，国家只有实现一统，才能有真正的昌盛。” “你想过那些为战争死去的人吗？” “想过，即便是我苏护，因为征伐而死，也算死得其所。”苏护对于心中的一统从来没有怀疑过。 “梁国有二十三州，三百五十八郡，我想不出征服一个梁国要经历多少场战争。我不喜欢打仗，不喜欢流血。”花弧话语间陷入黯然，他看着玩耍中的乌梅儿，看的入神。 “难道你所学的武艺不就是为了报效你的国家吗？” “我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好我自己，保护好我的家人。至于国家，你也知道我是高车人，祖辈因战乱流离而至魏地。这么多年来，我的族人除了承受沉重的租赋税，便是逃避不掉的兵役。我们为国家贡献了那么多，但这个国家给我们的却是微乎其微。这样的国家，值得我去保护吗？” “那你为何？” “花弧敬重苏兄人格，故在当时舍死相救。至于加官进爵，绝对不是我的本意。这些东西，你不喜欢，我也一样看不上。” “既如此说，我生为梁人，在魏国征伐四方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也曾经困惑过，但你说是为了天下人，我想或许是吧，可这个天下真的是天下人的天下吗？” 听着花弧的反问，苏护心中忽然也多出一丝困惑，是啊，这个天下到底是谁人的天下呢？是魏王吗？可是现在的魏王喜怒无常，动辄提剑砍人，他的征战就是满足这样一位的天子的欲望？是未来的皇帝拓跋颜吗？如果拓跋颜有了深深的后宫，他还走的出来吗？是扶桑王吗？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苏护忍不住想起乐都城破之后，数万军民被西秦人挥着鞭子赶去枹罕的情景，那些被冻死在路上的尸体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他想起平凉城外，汉族坞堡里的贫苦生活，也想起了那位只拿活人祭祀的萨满神汉。乌梅儿玩的很快心，可是他的父亲——那位老书吏却是早就吊死了。 战，究竟为谁而战。这个念头不住的在他心头盘旋。这时的苏护才清醒的意识到，如果只是为了杀死自己的那个哥哥宋恒，他根本犯不着去搅得天下人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