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生日前夕
顾流岚最近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好像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难道是因为她明天的生日吗？可是没有秦沐陪她，生日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小岚，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她闻声掀起半垂的眼帘，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mama，皱了皱眉走上前，“mama，你怎么又站在外面？虽说还是秋天，可早晚温差大，你本来身体就不好，还在外面吹冷风，真是不知道照顾自己。” 董梅芳笑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由得在心里叹息，懂事是懂事，可是却少了同龄女孩儿该有的天真烂漫，有时候，比自己还像个当妈的。 “我这不是看你还没回来，就出来看看，反正呆家里也没事。” “只是有些事情耽误了。快些进去吧，若是被爸爸知道了，又该挨骂了！”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其实是很羡慕爸爸mama的，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看到他们红过脸，爸爸对mama也是十几年如一日的体贴。有时候，她心里也是疑惑的，像mama这样的千金大小姐，竟然一点娇小姐的架子都没有！可转念一想，又有些明白，大概都是为了爸爸吧！为了自己心里所在乎的人，还有什么事是不能放下的呢？ “小岚，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想怎么过？咱们家好久没热闹过了，要不在家里开个party，把你的朋友、同学都请过来聚聚？”董梅芳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自从上次的生日事件之后，她就没敢再自作主张帮顾流岚过生日了。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吵着闹着要过生日，他们家这位倒好，不提醒她，估计她自己都不会记得。 顾流岚闻言赶紧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你还是安安心心的养病吧，这些事情你就不要cao心了。对了，晚饭就不用叫我了，我吃这个就够了。”扬了扬手里的点心盒子，转身就上了楼。 回到房间，顾流岚整个人便垮了下来，背靠着房门滑坐到地上。 生日吗？ 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线，轻轻的扯了出来握在手里，细细的摸索着。那是一只通体莹白的玉扳指，小巧的女款，秦沐说，那是他出生时，外婆送的。 这并不是秦沐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十一岁生日。 她对他说了一句话——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 然后他陪了她一夜。 那一天，董梅芳突然发病，顾墨送她去了市里的医院。 于是，她决定要主动去靠近他。 十二岁生日。 他们俩挨着坐在大榕树下。 “秦沐，今天是我的生日哦，你估计不记得了吧，那次也是你陪我一起过的哟！”说完她得意的看了一眼秦沐。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背着一个大大的挎包，白色的衬衣黑裤，很简单的打扮，却把这个男孩儿衬得英俊不凡，只是好看的眉眼皱着，精神有些恍惚，她想，他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恩，我记得，那天你哭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希望你今后的生日都可以笑着度过。” 她只是笑了笑，难得的没有接话。 十三岁生日。 她兴冲冲的跑去对秦沐说，“秦沐秦沐，今天我生日，你今晚在我家吃饭吧？” 秦沐笑着应了。 晚上，她爸爸做了一桌子的菜，中间放着插了十三根蜡烛的生日蛋糕。 “第一个愿望，希望mama的病赶快好起来，第二个愿望，希望所有我关心的人都能幸福，第三个愿望，保密。好了好了，吹蜡烛咯！”吹完蜡烛，看着蛋糕对面的秦沐，笑的满脸灿烂。 第二天下午放学的路上。 “秦沐秦沐，今天我们不骑车了，你背我回去好不好，我很轻，真的。” 秦沐好笑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于是道：“这是我的第三个生日愿望，你不会忍心让我的愿望破灭吧！” 看着秦沐转过去蹲下身，她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一样。她没有说，她的愿望是：希望秦沐能够背自己一辈子。 十四岁生日。 “哎？秦沐，你怎么来了？”她有些惊讶问秦沐，无视教室走道里来来往往的注目礼。 秦沐也不说话，拉着她径直出了走廊，下了楼梯，拿了自行车带着她就出了校门。 她的脑袋，还有点转不过来，这这这…明目张胆的翘课？ 那天他们去了很多地方，一直玩到很晚很晚。 当然，老师的一顿批评教育是免不了的。不过，不知道秦沐跟老师说了什么，那个四十多岁的老师只是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句“不要担心，好好儿上课去吧”就让她走了，弄得她一脑子雾水。问秦沐他也只是笑笑，只字不提。 十五岁生日。 这回，没有搞怪，没有翘课，有的只是淡淡的幸福。 因为外公发病住院了，爸爸mama都去了省城医院。顾流岚一整天都呆在房间，心神不宁。直到天黑，敲门声打破了满屋子的寂静。 他静静的站在门外，脸上是淡淡的笑容，手里端着一碗长寿面，清亮的汤底，白净的面条，金黄的煎蛋，青翠的葱花。看到站在门后的她时，轻轻说了声“生日快乐”。 她的心似乎重重的疼了一下，慢慢地走过抱住沐浴在月色中如精灵般的他，眼泪瞬间决堤。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的拥着她，手温柔的抚着她的发丝，一下又一下，安抚了她焦灼的心。 他从未送过她生日礼物，却让她从此铭记于心。那个时候的她，甚至都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恋爱。只是想着，若是能像爸爸mama那样，一辈子和这个人在一起，那一定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事。 还记得那个旖旎的下午，那个他说“这句话，在你这里永远有效”的下午，他第一次吻了她。她从来没见过如此热情的秦沐，好像要和自己一起燃烧起来。后来，他紧紧的搂着自己，脸上的汗珠滴在她的脖子上，凉凉的。再后来，他从他光裸的脖子上取下了这枚玉扳指，小心的为她系上。 他说，岚岚，你是我的了；他说，岚岚，我爱你。 再后来，她把他弄丢了。 眼泪猝不及防的掉落在地，悄无声息，仿佛与这个世界无关。 晦暗的空气阴魂不散般缠绕在她的周身，仿佛要吸干她所有的勇气和坚强似的，拼命的往她身体里钻，于是她眼前只剩下黑暗，耳边只听得见死寂，所能呼吸到的，也只只有一片腐朽的气息。 然而，这些都只是她的错觉。 因为她看见月光从那薄薄的窗纱里透了进来，也许还带着漫天的星光和院外路灯的光亮，所以即使没有开灯，房间里也并不黑暗，她甚至都可以模糊地看清屋里的摆设，以及放在书桌上的那本白色封面的书。 有风带着薄透的纱帘一起轻舞，沙沙地，还伴着窗外哗哗地树叶响动的声音入耳，即使早已入秋多时，仍然有寿命稍长的秋蝉在不依不饶的嘶叫着，仿佛在哀叹它们即将逝去的悲惨命运，远处还隐隐传来谁家播放戏曲的声音，声声婉转幽怨，直教人潸然泪下。 鼻尖是淡淡的馨香，丝丝缕缕，缭缭绕绕，香而不腻，腻而不厌，让她禁不住深深地狠吸了一口，然后又全部吐出，胸腹之间似乎还残留着那香气。这是她最喜欢的香奈儿里面的一个系列，名字叫做等待。忽而又一阵微风吹来，带着一丝人间烟火的味道和这朦胧的等待的气息缠绕在了一起，说不上来的古怪。 她还没来得及分辨这味道，沉沉地敲门声便传了进了，打破了她一直沉寂的心扉。 她试着站起来，却发现腿脚早已麻木了，根本使不上力，于是她只好往旁边挪了挪，“爸爸，门没锁，你进来吧。” 话音落后三秒，房门才被轻巧的打开，却还是才空气中引起了一阵波动，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等了一会儿，房门口的人都没动，她忍不住再次开口，“爸爸，我腿麻了。”声音里还有一丝委屈，不知道是因为腿麻了不能站起来而委屈，还是因为顾墨的无动于衷而委屈。 “要开灯么？” 淡淡地声音让顾流岚一愣，随即轻笑出声，“不要！”说出口的话还带着孩子气的捉弄的意味。 顾墨就真的没有开灯，错开她走进了房间，将手里端着的东西放在了就近的桌上，才转身向她走了过来。蹲下身子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顾流岚搂紧了他的脖子，轻呼了一声好痛，便听见他的声音再次传了入耳。 “再过几年，我可就抱不动你了。” 顾流岚明白他的意思，若是等他们都老了，还有谁会来在意她怎么样了呢？所以，她必须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自己爱惜自己。 她静静的看着站在床边的顾墨的身影，默默地感受着还残留在指尖的温热的气息，“我知道的。” “桌上的东西别忘了，早点休息。” “好。” 直到房门被重新合上，她才闭上眼睛缩了缩麻木的腿脚，迟钝的神经便开始高效的运转起来，无情的令人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