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宋紫清的脆弱
话说，秦沐今天刚刚来到媚色，宋紫清便跟他说来了个重要的客人，叫他端两瓶威士忌到钻石包厢去。 刚刚因为宋武阳耽误了片刻，此时他便急急地端着酒瓶往那边包厢走去。刚走到门口，清姨冷硬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你还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不想见你了吗！” 秦沐不由得放轻了脚步靠在门边的墙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宋紫清用这种声音说话，带着明显的、满满的厌恶和愤恨的情绪。不似以往清冷得不带温度的声音，又或者客套得略显做作的声音，此时的她，才像是个真实的活生生的、有血有rou有感情的女人。 “阿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何必还要跟自己过不去呢？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声音干净儒雅，还略微有些低沉，他从来不曾听过这声音。 他的话说完，里面便陷入了一片静寂。 过了半晌，才听到刚刚那个声音继续道：“你就真的这么不愿意见到我？甚至连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别的不提，好歹我也是书瑜的弟弟，你就算是作为嫂子，也不至于连跟我说句话都这么节省吧？” “你还敢提他？书瑜是怎么死的，你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哼，你摆出现在这副样子只会让我看了恶心。所以，你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宋紫清的情绪很激动，声音里甚至透出一种能够刺穿耳膜的尖锐，似乎是想通过那里戳进谁的心脏里去，狠狠地，不留一丝情面。 男人一直沉默着没有接话，久到秦沐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话了。他背靠在墙上，眼睛扫视着空荡荡的走廊，昏暗的走廊里还时不时地闪现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红的，绿的，蓝的，紫的，然后又一闪而过，诡异得让人心惊，使人发颤。 宋紫清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并且这个故事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都应该是很沉重而悲哀的，所以才造就了眼前这个美艳却清冷的女人。 这是秦沐见到宋紫清时，脑海里突然闪现过的念头，渐渐地都已经快被他淡忘了。可是此时此刻，房间里面的这个男人以及他们的对话，又令他的这个念头从心底里浮现了出来，他想，这个男人恐怕就是她心里的那根刺，那个打不开的结，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吧。 正当他思绪纷乱时，里面终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淡淡的语气里透出几分黯然萧索的味道，可能是真的被那无形的利剑所伤了罢。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无论如何，书瑜他…都是我哥哥。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我想，书瑜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现在这个样子？我现在这个样子是谁逼的！你不要以为你们长着同样一张脸…同样一张脸…你们…”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说到最后竟还带了几分哽咽。 “阳阳他…” “不要提他，你不配！”宋紫清的声音再次变得尖锐起来，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了出来。 男人似是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那你好好保重，我…下次再来看你。” “不劳您费心！门在那里，请便！” 秦沐不动声色的退到门的左侧站定。 门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身很正式的黑色西装，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衣，扣子整齐的扣到领口的顶端，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子，手里拿着一件同色系的风衣。再往上便看到了他的脸，秦沐脑中同时想到两个截然相反的词,媚态横生，温润如玉。 漂亮的眼睛朝秦沐的方向看了过来，似是没想到这会儿门口竟会有人，微怔了一下，随即向秦沐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便转身离开了。秦沐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那么一丝不苟的穿法，竟不会让人觉得刻板，反而透着一股子儒雅和不羁的气息。很矛盾的词语，却又出奇的相配。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消失在昏暗转角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走进包厢。 “清姨！”低沉地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竟还带了回音。 “你怎么在这儿？” 她似乎被秦沐突兀地声音惊吓到了，猛地偏过头来，这动作迅猛得他甚至都有点担心她是否会因此而扭断了脖子，凌厉的眼神像激光一样朝他射了过来，说出来的话语里还带着之前的尖锐和刺。 可惜，这伤不到他。 “您刚才让我送酒水过来，不过…现在貌似不需要了。”秦沐说着，眼神似有所指的向门外望了望，然后转头继续看着宋紫清。 宋紫清眯起眼打量了他片刻，沉着声道：“秦沐，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可以分得清楚！”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继而放柔了眼神缓声道：“阳阳那孩子，我很清楚他的性子，平时傲的很，就算有些交往过的朋友，他也从未真正的放在心上。那天，他求我让你到这里来工作，我就知道他变了。他从来不曾开口求过我，而我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阳阳，那么的急切，那么努力得想要争取些什么。他不再到处惹是生非，也不再翘课，成天围着你打转，即使你对他横眉冷对，他也是对你嬉皮笑脸的讨好。” 说到这里，宋紫清抬起头看了看秦沐，转而又低下头，从桌上放着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银白色的打火机，慢条斯理地将烟点燃，她也不抽，只是那样夹在细长白皙的手指里，看着它缓缓地升起袅袅白烟，也不知晕染进了谁的梦。 秦沐觉得，至少在这一刻，他是有那么一点儿明白宋紫清的内心的，彷徨而孤独，似乎失去了什么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阳阳是个寂寞而且单纯的孩子。他刚出生那天，宋书瑜便死了。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他是阳阳的父亲。那时候，我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女人，又带着个孩子，日子过得很辛苦，经常是吃了上顿愁下顿。我忙着工作，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管他。”她抿了抿唇，又接着道：“他到处惹事生非，胡作非为，甚至在外结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连他们班主任都给我打了无数通电话。我现在知道了，他只是想让我把目光多停留在他身上一会儿，可以多陪陪他，哪怕是说说话也好。可是那时候的我并不明白，只是想着，如果那么做，能够让阳阳心里好过一点儿，那就放任他胡闹罢。毕竟，我亏欠他很多。” 顿了顿，宋紫清将手里燃剩下的烟蒂按进烟灰缸，站起来看向秦沐，“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即使是我自己！你是阳阳的朋友，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说完就向门口走去。 “…妈” 秦沐转过头，便看见宋武阳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脸上的表情讪讪的，还带着些不知所措。 宋紫清像没有看到宋武阳似的，连停顿都没有就消失在了门口，只能听见高跟鞋特有的声音哒哒地一直持续到消失。 “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么？我好像听见她说不许伤害我什么的。她怎么可能说那么煽情的话，呵呵，我肯定是听错了，从小到大，她都没管过我…” 从秦沐的角度看过去，一米七五的宋武阳，此刻却像个七八十岁的小老头，脑袋低低的垂着，看不到眼中的情绪，没被长发遮住的侧脸上没什么表情，嘴巴一张一合的自言自语着，说不出的寂寥。 “清姨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对你好而已！”他突然有些烦躁，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孩儿。 闻言，宋武阳忽的抬起头，眼中的光华倾泻而出，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急切，“你永远都会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对吗？即使，我做了什么坏事？”褪去了平时的吊儿郎当和嬉皮笑脸，此刻的宋武阳就像是个迷路的小孩儿，急需寻求出路，又或者是急需得到别人的认可，似乎这样才能证明自己不是可有可无，随时可以被放弃的。 “恩，你永远都是…只要你不伤害我爱的人。” 秦沐突然想起不久前，似乎也有个人用这种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说“不要走好不好？我…一个人害怕”，这就好像是在对他说“我很需要你”一样，这是不是说明他也不是可有可无的，还是会被人需要着的？ 他一时有些恍惚，等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她是否还会需要他，一如既往？ “那你也不要计较我今晚没上课了吧？”眼神很无辜，哪里还找得出丝毫落寞的影子。 “好。”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那我们出去庆祝吧？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哦”，一副就知道你忘了的鄙视样，拉着秦沐就往外走。 秦沐确实忘了。 认识顾流岚之前，他不需要过生日；认识顾流岚之后，他也不需要记得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