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办假证

    辛大爷的女儿下班回来，看到阮柔，以为是老家来的人。辛大爷说：“闺女，她是路上遇到的，还帮我推了车。你们认识认识吧。”

    阮柔说：“jiejie好！我叫阮柔。”

    “我叫辛英，你先坐一下吧。是不是早饿了，我平时下班晚，也都是我回来才做饭。”

    辛英打开手提袋，掏出两把青菜，一袋馒头。辛大爷烧火，辛英炒菜，阮柔也帮着打个下手。这萍水相逢的三个人，做起了晚饭。

    这顿晚饭，到开饭的时间，真的是很晚了。阮柔吃得很香，这是她离开家乡后，第一次吃到的带着家庭温暖的饭了。辛大爷一个劲地劝着阮柔多吃点，使阮柔的眼睛湿润了，强行控制着以免流下泪来。

    夜已经很深了，阮柔和辛英睡在一张床上，她们聊到了后半夜。天刚亮，辛英就悄悄起床了，生火做饭，对付些简便的早餐。这个时候，辛大爷早已起床，在院子里码放碎石烂砖，等积攒多了就卖给工地上用作地基石料。

    阮柔也起了床，帮着辛英做饭。阮柔说：“英姐，我今天就跟你去你们的厂子吧。你给问问你们厂里需要不需要人，我想找个工作马上上班。”

    辛英说：“也好吧。只是我也拿不准，厂里需不需要人。就是需要也要面试，看看适合不适合。那我们就去试试也好，万一就成了呢。”

    两个人做好饭，招呼辛大爷吃饭时，辛大爷说：“你们吃吧，吃了还上班哩。我不急，把这一点弄完了再吃也不迟。不用管我，你们要吃饱了，还要走很远的路。”

    两个女孩子吃了饭，把给辛大爷留下的饭菜，放在锅里，保持点热气，就起身向工厂走去。对于阮柔来说，这是要走向新的希望。她感觉到浑身上下都是劲，迎着朝阳，大步前行。当她听到辛英说：“我以前是在厂子里住的，俺爹来后，就租了个房子。近的地方太贵，只好跑远一点。他来到这儿，才知道根本就没有他干的工作，工厂里看门的都是年轻人，他就捡垃圾，后来发现在拆迁的旧屋子挖石头砖头卖钱多，就专门干这个了，就是累啊。我也担心俺爹岁数大了，就天天回来住了。无论多晚，刮风下雨都回来。路远点，反正年轻，吃点苦就吃点苦吧。有时候真的不想干了，想回老家种地，能吃上饭就行了。咱这辈子就是来受苦的，也没有享福的命。可看到俺爹这么大岁数还在劳动，心里总是酸酸的，就是再苦也得坚持。能挣几个钱就挣几个挣钱，等多攒几个钱，就给老人让他们养老。”放慢脚步，和辛英并排走在一起说：“英姐，我们就是生来命苦，也不能认命。只要干了，也不后悔，万一以后有机会挣钱呢。要是回老家了，一辈子也没有机会了。英姐，反正我会好好干的，我要是干好了，不会忘记你的。”

    辛英知道阮柔刚来深圳，还不知道工厂里的生活艰苦，但也不能打消她的信心，就说：“是的，我们要有信心。你就先住在我这里吧，等你以后条件好了，再搬出去，找个好点的地方。”

    她们手拉着手，一路走一路说着，有现实也有梦想。

    阮柔跟着辛英走了将近十多里路，在一大片工业区里东拐西拐，才到了一个工厂的大门。辛英上前给保安说了半天，向阮柔摆摆手，进到了工厂的大院里。

    辛英领着阮柔进了一个办公大楼，问了不少人才找到人事部。人事部的一女的，一脸飞扬跋扈的样子，得知还没到上班时间就有职工带着人来找工作，直接就说：“把证件先拿来看看。”

    辛英看着阮柔一脸茫然，忙说：“你是不是把证件放在家里了，唉，明天可别忘记了，一定带着。”

    阮柔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是点了一下头。

    那个女的说：“明天带着也不用来了，丢三落四的，什么工作能做好。明天别来了，去别的地方看看吧。祝你幸运。”

    阮柔沮丧地跟着辛英出了楼，走到一个角落里，辛英说：“你是不是没有证件啊？”

    阮柔支支吾吾着说：“我不知道都要什么证件。”

    “最基本的得有身份证啊。”

    “我没有身份证，在老家也没办过。”

    辛英不解地问：“那你是怎么进到深圳的？”

    “是路上遇到一个叫阿丽的jiejie，带我进来的。”

    “好，好，先不说了。我要上班了，你白天就到外面走走，可别走远了。遇到人跟你说话，最好别答理，别上当受骗了。天快黑的时候，在厂门口等我吧。一定要早早到厂门口来，天黑了有公安巡逻查户口的，抓住没暂停证就得给关起来，可你连身份证都没有。要记清楚了，别忘记了。”

    阮柔走出大门，胡乱地走了好久，也不知道哪儿是哪儿，感觉这里到处都是工厂。大的小的，甚至几间拥挤的房屋里面也会传来机器的轰鸣声。各种形状各种颜色各种字体的广告牌、公司牌、指示牌，犹如树林，但很少能看到树，活的植物也只有在有些厂门前大缸里长着，还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阮柔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小镇的街道上，两边全是商店。商店门前大都放着一人多高的音箱，像是比赛似的高喊着撕心裂肺的歌曲。满街都是年轻人，说着不同的方言，服饰各异，好比五十六个民族的民间青年运动会在这里召开一样。

    一个说着带有口音的普通话的青年男子，跟着阮柔进了一家商店，轻声地问：“老乡，办证件吗？”阮柔精神一振，像是所有的音响和人沸声都停了下来一样，听得清清楚楚，问：“你能办什么证件？”

    青年男子示意她到一旁来，男子说：“你想办什么证件？我是什么都能办的了。身份证了、毕业证了、单身证明了，暂住证了，你说出来，我就能办，保证一模一样。”

    阮柔迟疑了一会说：“我回去和朋友商量一下，明天再来找你吧。”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了。你耽误一天，就是损失金钱和生命。早办一天，办证的钱也挣回来了。不要彷徨，不要迟疑，相信自己。敢想敢干才能闯出一片天地，爱拼才会赢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抓住机遇，勇往直前。”青年男子慷慨激昂地说着，活像五四时青年学生在街头宣传革命。

    阮柔说：“我先办个身份证吧，看看好使不？”

    “你放心就是了，保证好使。你就是去公安局找工作，他们也不会看破的。毫不隐瞒，有个到公安应聘岗位成功的人，就是我给他办的证件，姓名啊、年龄啊、籍贯啊、家庭住址啊，都是我给设计的。”

    “那身份证多少钱呢？”

    “一百块，普通毕业证也是一百块。我这是给你的优惠价。因为看你也像刚来深圳，没有钱的了。这样吧，一个身份证，一个毕业证，两个收你一百八十块。你看上去像个大学生，有个毕业证，能进办公室，工资会高一倍，还不累。你想一想在车间生产线上累得半死不活，在办公室喝茶聊天，哪一个好呢？”

    阮柔说：“看我这岁数也不到大学毕业啊。”

    “你可以先办一个，等以后用啊，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给你办个专科学校文凭，年级不就行了。话说回来，身份证你想办多大岁数就办多大。但至少得十八岁了，不到十八岁工厂是不收的。就得到黑工厂干活，很苦的了，和奴隶差不多了。尊严无保障，人权无保障，生命无保障，那可是生不如死。”

    阮柔坚定地说：“我就办个身份证。别的以后说吧。”

    “再给便宜三十，一百五两个，一个身份证，一个毕业证。这是最低的了，你要是在深圳打听到还有比这个低的，我退你一千块，好不好？走了，我带你先去照像。”

    阮柔被带到一个楼上过道里，照像馆的门前有几个人在排队。青年人说：“不骗你的了，这都是办证的。”

    阮柔花了十元钱照了像，交给青年男子一百元钱。青年男子让她下午四点后来取时，再交五十元钱，两个证就一起交给她。青年男子还说：“我给你办个文秘专业的毕业证书，保证以后你用得着。到时候，你到老板身边当个秘书，你就飞黄腾达了。到时候，你得到处打听我，想找到我，感谢我的了。我要不给你办，你到哪去办，没证让公安逮住，都得关你几天，打个半死，再给撵出来。中国人生命不值钱的了。嘿嘿，大学生朋友，你马上就是大学生了。成了大学生就不一样了，以后会有尊严地活着。好好想想，有尊严地活着，是多么不容易，多少人求之不得啊！”

    阮柔下了楼，才想起来，应该要个字据什么的。她从新上楼，青年男子已经不见了。她想问问照像馆的人，感觉不好意思开口，怕人家说她办假证，再让公安给逮住，麻烦就大了。她在楼里四处走了走也不见青年男子，就心灰意冷地走上了街道。

    阮柔在一个小摊位上吃了一碗炒粉，喝了一瓶简装的汽水，心才算平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