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大火现场

    过了山丘，曲柳镇木材加工场就在眼前了。释基深吸一口气，闭目养神，仰靠在座位上，脸向上努力抬起。他突然想道：孙副县长昨晚说，也要来现场，怎么今天没过来？

    车停了下来，胡局长说：“上车就困，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还好，还真是睡了一会儿。也辛苦释处长了，我们这还是比较落后的，需要大开发，大建设啊。如果路好些，从县城跑到也就是半个小时的路程。木材加工场重建后，还真得要考虑修路的事。不能让路制约了经济的发展。想到富先修路，这一条经验用到哪个地区都灵。”

    释基说：“是啊，是啊。经济要发展，要以路为先。什么事物都是一个道理，就是精神文明建设也得有好的思路。”

    贾秘书说：“还是释处，站得高看得远。”

    几个人正在说着，常局长带着京城的一帮人就呼呼啦啦围过来。释基下车，李墨正站在车门前，手里拿了两瓶矿泉水，递给他一瓶说：“释基，这沿途的风光多好啊！出来看看，怎么也比总在京城里憋着，不出来好啊。要走近大自然，亲近大自然。才能解放思想，开阔眼界。”

    释基喝了口水，干咳几声，说：“我这不是先让你走近大自然，亲近大自然吗？李墨，你从昨晚起就不是什么画家艺术家了，是企业家。一会儿到现场主要得看你演戏了，你要从企业的角度看问题，说事情。木材是用量很大的原材料，以后市场前景越来越好，因为树木成材时间长，跟不上市场的需求。你放眼看看山上的树越来越少了，不过合理的开发利用，也是能解决供求矛盾的。”

    李墨掏出几张纸递给释基说：“这是我今早写的重建木材加工场的规划书。你看一看。”

    释基看了两眼，又递回去说：“我有时间再仔细看，我们先去看现场。他们在前面等着我们半天了。”

    追上队伍，在胡局长的带领下，一群人一人手里拿一瓶矿泉水，向三年前的那场大火的现场走去。

    空旷的木材加工场大院里，空无一物，只有漆黑的地面，还能考证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重大事件。

    这样的场景和释基的想象出入太大了，如果对这里没有了解的人，是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大火的。他的心情平静了许多，想道：如果重建工作顺利的话，不久，当年的火灾也会从人们的记忆里抹去。时间真是历史的净化器，一切都会在它的手中灰飞烟灭。

    阳光很充足，照在这空旷的大院里，更显得明亮。释基感觉到身上暖暖的，有些慵懒。他看到李墨在胡局长，常局长，贾秘书，还有京城几位看客的簇拥下，一面走，一面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听不清楚李墨在说些什么，和小芳肩并肩跟着，时走时停。

    当他们绕大院走了一圈，回到大门口时，发改局局长常风可能认为胡局长的任务结果了，下一步就由他来主导，不再哼哼哈哈，有板有眼地说：“胡局长，你看看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带领导和企业家们进山里看看。看看我们这丰富的木材原料资源，让他们在投资的额度和建厂的规模上有个规划。”

    胡局长还没接话，李墨就接上说：“那是当然，我们去看看山林，看看木材的品质。”

    胡局长应和着说：“当然，当然。只好，辛苦释处长，李总，客人们了。我们跟常局长，去山里看看。不过山里的景色不错，也能消除疲劳。到时候，你们可以下车，到山上走走。”

    释基在正要上车时，胡局长说：“释处长，那个正在拆除的楼是原来曲柳镇政府的办公楼，在大火中烧毁了。扑灭大火，也可以说是一直烧完后，就剩下墙体框架了。现在新的办公楼当年就建好，使用了。在镇东边一个水库边上，环境安静而且也景色优美。政府办公区就应该让开城市商业区工业区，不能和它们抢地。”

    释基拉了一下小芳，上了车，说：“胡局长，大火时，救援工作做得到位吗？”

    胡局长挥手示意司机跟上前面常局长的车，然后说：“救援工作很艰苦的，镇上的老百姓几乎全出动了，拎着水桶，拿着盆，凡是想到的能救火的东西全带上了。可到了现场，也只能站在周边看，还得边看边退。最后全都跑回了家，离火场近点的人家都被飞起来的火，落下来引燃了。据说，镇上有一个唱二人转的讲：也见过大火，没见过这样着火的，像烟花一样，向天上飞着着火的。他还编了一段词唱，描述得好像是香港新年烟火晚会。后来整个镇上都乱了，大人叫小孩哭，像逃难似的从家里搬东西，往镇东边的水库旁边运。当时的情况是，看大火的发展，会把整个镇子烧掉。”

    小芳的嘴啧啧着，释基面无表情地静默着，听胡局长停顿一下接着说：“县里各机关能招集上来的人，都用车拉来了，主要都是领导。县消防队是最快到达现场的，但据说到的时候，大火已经烧到镇上一条街了。木材加工场是看着烧的，也救不了。县里的几大班子的领导，在家的都过来了。在现场及时向市领导作了汇报，可以说现场报道。市领导的指示是别让大火蔓延，把镇也烧了。要集中所有力量切断火源，别在镇上蔓延。因为大火是半夜烧的，有些单位的人来到，大火已经灭了。贾秘书，你对大火，有印象不？”

    贾正说：“我们厂的消防车也过来了。我是火灭后和厂里的领导过来的。现场热气腾腾的，地上呼呼向上冒水汽，是后烧上的水蒸发的。”

    小芳像是忍不住了，开口说：“听说烧死几个人吧。”

    胡局长清了清嗓子说：“释处长也不是外人了，再说事情也都过去了。当时上报的只有厂长和他爹烧死了。他爹叫王老虎，是原来的厂长，岁数大了就让给儿子了。也死了两人值班的工人，镇政府事后陪了些钱，死者家属也就没知声。主要是伤了不少人，都是些和木材加工场无头的人，他们是家里着火，扑火受伤的，最严重的一个是上房子上面浇水，掉下来的，摔成了瘫痪。后来市里追究责任是因为把镇上一条街烧了。王老虎那家人也是在镇上为人也不是太讲究，事后没一个人说好话的。受灾的居民多次见市里来人，就围上去，说三说四，汇报他们了解的情况。市里就派了个调查组在这里住了半个月，本来火灾责任是主要查的事，结果查出来木材加工场不少经济问题。让上面领导很愤怒，就借着火灾处理了不少人。这个木材加工场，算是县里的有名企业，由于机制问题，像块肥rou似的，让人都惦记。”

    释基无意地一声咳嗽，使胡局长的话停住了。他看胡局长不再说话，感觉是不是自己的一声咳嗽让胡局长以为自己不愿意听这些，或者让胡局长觉得自己说多了，只好开口说：“嗯，胡局长，刚才你说什么老虎了，他们父子是木材加工场的领导啊。怎么也给烧死了，是来救火烧死的吗？”

    胡局长说：“王老虎。事后，据他们的家属说，他们那天晚上也巧了，他们在场区的办公室住的。有可能是发现大火时，已经来不及跑，被大火堵在了屋子里。反正他们一家算是完了，因为经济问题，把他们的公司封了，在家里也发现大量现金，还有炸药。这王老虎和儿子也算是细心，家里还放着一本帐，给谁送多少钱，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司马仁治县长，就栽在那本帐上。他在曲柳镇工作的时间很长，当过综治办主任，镇长，书记。现在还在里面没出来。有人还说王老虎的家怎么也不一把火烧了呢。大火前几天，他们家里存放炸药的事，就让邻居举报了。说是失火那两天正在把炸药向木材加工场里藏，可能他们父子对炸药不放心，才在场区里住的吧。人都死了，活着的也吓个半死，也没人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释基问：“他们用炸药干什么？”

    “炸山修路。他们想到更远的山里伐木材，运木材，人抬肩扛的太慢，就想到修条路。他们也没办任何手续，就干上了，也是缺乏法治意识。炸药的事，把炸山修路的事翻出来了。结果查到了市林业局长的马局长，是王老虎的女婿。当年这个木材加工厂就是马局长在曲柳镇当镇长时承包给王老虎的。马局长叫马长山，后来给判了两年。”

    小芳急忙问：“是不是前段时间，出车祸烧死的那个，就是油罐车爆炸。”

    胡局长说：“这个听说了，但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有人说王老虎就是被炸死的，先到火灾现场的人听到爆炸声了，说是带着火苗的木头，满天飞，砸伤不少人。那时的曲柳镇的领导也都受到了处分，镇长也判了两年。新上任的镇长总说，曲柳镇的一场大火，烧掉镇几十年的财政，那些年都白干了，还得从头开始。”

    贾正说：“那一场火，让水湾县的领导焕然一新。”

    胡局长说；“可不是嘛，主要领导几乎换了一遍，袁书记就是那个时候提上来的。不过人家本来就在省学校学习，后备干部，准备提拔的。我们县没位置，人家还会到别的县当书记，说不定还会在市里哪个区当书记呢。和这场大火，没有必然的联系，不过这也能看出来，袁书记以后一定火，都说她不几年就能做到市书记。袁书记参加工作就是在市委里一个部门，人家起点高。来这里时，是在我们临县的一个乡任书记，也算是基层锻炼，市里准备提拔重用。只不过，我们这里领导干部出现大变动，上级部门就先安排在我们这里了。”

    贾正说：“这次袁书记和释处长认识了，释处长以后要是在京城哪个领导面前推荐一下，帮一下忙，那更是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