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之二 恶之两仪
混沌之中,黑与白纠缠着。 黑。无比纯净的、几乎将人灵魂都吸收的黑。 白。无比枯燥的、几乎如人类骸骨一般的白。 浓郁而阴暗的黑中,流淌着躁动的白。 无机而狂躁的白中,流淌着阴郁的黑。 黑与白结合在一起,不停的转动、转动着,永无止境一般的轮转着。 那是阴阳鱼,又被称之为太极,或是——两仪。 毫无生机的白与粘稠阴暗的黑构成的恶意的两仪,躁动着的狂暴着的阴郁着的悲伤着的仅仅是看一眼就足以让人疯狂的——恶之太极。 ...... ...... 身周是混沌一片的迷雾。 大地被迷雾笼罩,四周影影绰绰似乎有什么东西,却又不发出一点声响。 尽管回转四周什么也看不清,可是如果抬头仰望苍穹,却能无比清晰的看见闪烁的繁星与......那个缓缓旋转着的诡异之物。 又是这个梦啊。 楚阳皱着脸,牙疼似的一副苦相四处张望着。 天天做这种噩梦,可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啊。 一般来说,人们做梦的时候往往是不可能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的,哪怕梦境再离奇再古怪,人们也察觉不出。 但是楚阳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或者说,自己现在应该是在梦境开始前的梦中。如果说做梦好像是看电影,那他现在应该就是在看片头曲。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原因倒是很简单——这个梦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多到足以对这个梦产生“抗性”或者说“耐受性”。 梦的内容不但多而且毫无重复,如血的残阳,还存留着硝烟的断壁残垣,爬满青藤的高楼大厦,或者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无一例外的,都是创伤、苦难、悲惨的风景。 但只有一点不变。 不论何时,只要身处梦中,楚阳一抬头一眨眼,就总是能看到天穹尽头无限高远处的那个,旋转着的,无比诡异的......太极图。 不要说是触碰,仅仅是看着它就会给楚阳带来一种异常的恶心感与焦躁感,他明白,如果真的碰到那东西,可能会发生一些他绝对不想看到的事情。 他绝对不想去尝试,连想都不愿、或者说不敢去想。虽然不知道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楚阳本能的感觉到了,那东西倾尽全力的对自己释放着恶意,只要有机会,恐怕自己会被它毫不犹豫的杀死剖开一条条撕烂的吞噬下去。 而现在这种事并未发生,原因之一是他足够小心谨慎,而更主要的原因则是...... 楚阳眯着眼看了看太极图的上方——那里闪耀着一颗灿烂但又不刺目的星。 那也同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它散发的温暖与亲切感却让楚阳明白了,正是因为有了这颗星,自己才没有被那个奇怪而诡异的太极图吞噬殆尽。 在楚阳沉思的时候,苍穹上的阴阳鱼开始慢慢的加速转动起来,越转越快,几乎是一瞬间,黑与白就扭曲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模糊的幻影。而那黑与白的界线,也同样扭曲了起来,最终,太极图扭曲的如同一张诡异的笑脸。 那颗星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散发的光芒更加灿烂了几分。 经历过无数次梦境的楚阳知道,这是梦境正式开始的象征。 混沌迷雾褪去,周围的景象一点点的变得清晰起来。 噼啪、噼啪。 噼啪、噼啪。 在看到东西之前,首先听到的是火焰燃烧的声音。 等到看清眼前的惨状时,楚阳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这是一个由吞噬生命的火焰与焦黑色碳化尸体构成的红莲炼狱。 天空是暗红色的,如同还未燃尽的木炭。 城市中的人们在火焰中扭曲哀嚎着。城市中的楼宇在火焰中扭曲哀嚎着。整个城市都在火焰中扭曲哀嚎着。 尸体、尸体、尸体。 尚还存活着的人类惨叫着、如同会动的火炬一般发狂的奔跑着。 皮肤中所有的水分被消耗殆尽,火焰开始吞噬皮下的脂肪,迅速而坚定的燃烧着。 房屋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墙壁,天花板,地板,几乎都被红色的烈焰占据着,绝望的人们被火焰困在屋内不得而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燃烧殆尽。 整个世界都充斥着火焰与死亡。 在这个世界中,生命是廉价的,其唯一的价值就是化作火焰的燃料,被火焰吞噬、燃烧,最后化为灰烬。 人类的哀嚎震荡着楚阳的耳膜。 这是什么? 为什么? 这幅惨状。。。怎么会这样? 无人回答。 可就算得到解答,又能怎样呢?他能做的了什么呢? 所以十六夜只是呆呆的看着这幅地狱的画卷,手足无措。 与以前的种种梦境都不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人类的死亡——在此之前,他的梦中只是一片片的废墟或者渺无人烟之地,从未有过活着的生命,更何况是正在惨叫的人类——所以尽管仍旧是梦境,但冲击力却截然不同。 生命到底有多重要呢?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然而如果让现在的楚阳来回答,也许可以得到答案。 那是没有任何宝物所能比拟的、即使是看着别人失去也会心痛的重要之物。 火焰筑就的红莲炼狱中,被点燃的人类在狂嚎着舞动着哭泣着。 他不忍看似得用双手捂住了面庞。 虽然本能的想为眼前这幅惨状做些什么,但是他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能做什么吗? 把火焰扑灭吗?可是要怎么扑灭呢?灭火器在哪里?水呢?靠我一个人能行吗? 如果想要救他们.......恐怕只能祈求超人的非凡之力。 天降大雨吗?不不不,这种程度的灾难,即使是下雨恐怕也很难扑灭吧?真正需要的,真正能阻止这场灾难的。。。 是足以起死为生、倒流时光、逆转因果的【奇迹】。 楚阳祈祷似得抬头望向天空。 被火焰映红的天空中,闪耀着一颗星星。 在火势如此之大、火光如此明亮、浓烟笼罩天空的情况下,这颗星却依然清晰可见,这大概也足以称得上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星微微闪耀着。 世界,开始晃动。 隐隐约约的,楚阳听到了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 【异国的......蓝色玫瑰哟......】 然后,白色的光芒温柔的占据了楚阳的视野。 ......... ......... “十六夜、十六夜,快醒醒,再睡下去会被嬷嬷骂的!” “......什么啊.......”楚阳,不,现在的名字是两仪十六夜的小男孩极不情愿的睁开双眼,又因为清晨的阳光而微微眯了起来。他刚睁开双眼,就看到一个理着板寸头的小鬼在不停的摇晃着自己,试图将自己叫醒。 “好了好了,虎太郎你别摇了.......”十六夜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好歹也是周末嘛,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 “可是今天,要做礼拜啊.......”被称作虎太郎的少年一脸认真的说道,“礼拜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哦!” 啊,教会办的孤儿院就是麻烦啊....... 十六夜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叹气一边腹诽着,明明自己完全不信仰神啊佛啊之类的东西的,结果还是不得不去参与礼拜这种宗教活动...... 距离他被圣灵教会孤儿院收养的那个冬天,已经过去六年了。 六年之中,倒也没发生过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虽然刚刚穿越那会儿还有所期待,但是在发现自己仍然和普通人没两样的生活并成长着之后,十六夜也只得接受了这个现实。 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其实十六夜也没什么不满足的吧?毕竟和很多人比起来,能亲身经历穿越这种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事件,已经是相当的幸运了吧?如果再奢求什么主角待遇,岂不是太过贪得无厌了。
既然当不了主角,那么要不要运用自己上一世的知识来为自己谋取一些好处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十六夜这样有点小自私的普通人来说自然只能是肯定的。 但是十六夜很无奈的发现,自己穿越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甚至连高中都没念完......这么一个半文盲,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足以改变世界的知识了。 何况,六年的生活也让他了解到,自己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距离他的上一世并不遥远。 ——起码科技上所差不多。 自己现在六岁,时间是公元1994年10月30日。 而自己上一世的时间也不过是经历了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刚刚到达第二个十年罢了。 充其量也只是超越了二十年而已。 更何况自己在穿越前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高中生。 所以说,如果想利用科技之间的代差来牟利的话,想必是很难成功的。 而如果想通过对历史的了解来投机的话——十六夜上一世的个人兴趣之一就是历史——那恐怕也不是一个好主意。因为早在几年前,十六夜就发现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事实。 历史是不同的。 1991年的圣诞,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发生。 那个盘踞在欧亚大陆的巨大的北极熊,虽然气息奄奄,却完全没有就这么死去的想法。 时至今日,那头虽已老迈,但仍旧无人敢于轻视的白熊依然存活于世。 它不但好好活着,而且还在两年前和大西洋那头的白头鹰发生了一场代理人战争——不过最终以双方和谈告终。 这件事完全颠覆了十六夜前一世的历史,由此引发的一连串连锁反应恐怕只有神灵才能预估的到吧?所以如果想通过对历史的熟悉而获利,恐怕是不成的。 十六夜微微叹了口气,自己还真是一个失败的穿越者,若是有其他穿越者看到这么无能的同行,多半会被气个半死吧? 想到这,他又耸了耸肩。无所谓,自己能重生,这就已经足够幸运了吧? ....... ....... 就结论而言,做礼拜是个很麻烦的事情。 不仅仅麻烦,对于十六夜这种没有信仰可言的家伙来说,这还很无聊。 在清晨的洗漱后,所有孤儿和修女嬷嬷都不能吃早餐,而是得去礼拜堂去做礼拜。 所做的事项,无非是唱诗、祷告、宣讲教义一类。 当然,虽然说起来挺简单,但是过程却漫长而又复杂,少则两个小时,多则三四个小时,这么一套仪式搞下来,可实在叫十六夜疲惫不堪。 不过,做礼拜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对于修女嬷嬷们来说,礼拜是让她们更加接近上帝的仪式,也是祷告、忏悔的绝佳时机。也许对于这些有信仰的人来说,这是非常棒的事情吧? 而对于圣灵教会福利院的诸多孤儿而言,每周日的礼拜则代表着他们不必完成每日必要的功课,可以有一天自由的玩耍时间(当然,若是减去做礼拜的时间,恐怕也只有半天而已)。 而对于十六夜来说,这则是一周中难得的自由时间。 看管严格的圣灵教会对十六夜来说与监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因为他属于年龄较小的孩子,所以平日里都不被允许外出,只能待在教会内学习或者发呆,这对于十六夜来说不可谓不难熬。 而每周做礼拜的时间,则是他仅有的可以自由的外出玩耍的时间。 不过即使是所谓的自由玩耍时间,修女嬷嬷们也不会允许像十六夜这样的小孩子独自外出,但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这种时候,修女嬷嬷们的看管总会放松的多,恐怕依旧严格的就只有负责看门的嬷嬷了吧? 所以,就结论而言,通过墙洞钻出福利院外出玩耍,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趁着修女嬷嬷放松看管而偷偷摸摸的蹲在围墙角落里钻墙洞完成“越狱”的十六夜,笑的就像是一只偷到了鸡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