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二 参悟聚水 苍翠符文
苏鱼静静地坐在丘陵之上，柔和的夜色月华轻轻裹在他青色的衣衫上，与身下娇翠欲滴的绿草丛、不远边幽竹疏影交融在一起，远远望去，身影朦朦胧胧，如隔一层迷离梦幻的薄纱。 双手从怀里小心翼翼捧出《聚水诀》，放在膝上，眉宇间神情庄重肃穆。然后正了正衣襟，闭上灼灼光华的星眸，深深地呼吸吐纳了几口气，脑海内一片安详平静，彻底放松下来。 用力如鲸吞虎噬般吸纳一口气，舌抵上腭，闭气不让其出，直到忍无可忍时，苏鱼用鼻，徐徐地长呼出一口绵绵不绝的浊气，接着调匀呼吸，这时从口腔涌出的津液充盈满口，在口中咕咕地鼓漱三十六次，随后三口咽下。 只见苏鱼腹部微胀，像只望月吐纳的巨大蟾蜍，又像是胸腔里面的那颗心脏，砰砰深沉有力地匀速鼓动，然后散入四肢百骸血rou骨骼经脉。 这一连串动作做完，苏鱼脸上散发出红润光泽，气息平稳，睁开双眼，透露出清澈宁静的目光，轻轻拿起书来。 存神默诵，字字如珠玑，金玉撞击的清脆音响在脑海回荡盘旋，语义注解缓缓地在心神中流淌徘徊，苏鱼渐渐沉迷其中，心无旁骛，忘记了身周的环境，忘记了心中的杂念，仿佛神游太虚。 时间点点滴滴地过去了，苏鱼脑海中的诵读声越来越响，如同天音缭绕。原本混混沌沌、漆黑无一物的脑海中，好像海上升起慢慢升起一轮煌煌明月，逐渐清亮起来。 随着明月的升起，如水的金黄月光洒下，化作一瓣一瓣的金莲，在脑海中四处坠落，飘散着馨香，驱逐脑海里的混沌阴影。苏鱼从没觉得此刻，心灵是那么的清亮明澈通透，像是晶莹剔透的水晶琉璃明镜，不惹尘埃。 苏鱼双眼看着经书，默诵之时揣摩道诀的真意境界，不时地与自己精通的武道经验相印证，参悟仙道玄妙。 突然，目光之中经书字里行间竟然模糊起来，泛着朦朦胧胧的神秘光华，端庄工整、画若铁石、千钧强弩的小篆文字仿佛活了过来，个个扭曲像一大群密麻的蚕蛹蠕动着，想要挣脱蚕茧的束缚。 苏鱼掀完最后一页，满书的小篆文字都化蝶翩翩飞舞，在空中扑打着斑斓绚烂的双翅，纷纷抖落迷离妖冶五彩缤纷的鳞粉，然后一起扑向苏鱼的双眼，通过漆黑的瞳孔涌入脑海。 脑海里悬挂着满月的蓝色丝绸幕幔的夜空，月朗星稀。 小篆化作的蝴蝶沐浴着月华在脑海上方浮现，开始重新排成完整的《聚水诀》全文。随着苏鱼一遍一遍默诵的经文声音，一只又一只迷茫的蝴蝶寻到了自己的位置，然后与诵经声相呼应，闪耀着灿灿的湛蓝光芒。 苏鱼凭着本能不知道默诵了多少遍经文，直到最后一只蝴蝶飞上夜空，化作一个蓝光璀璨的小篆文字，一篇完整的《聚水诀》经文终于在苏鱼脑海里完成。 刹那间，苏鱼的诵经声散发出蓝水晶质地的音波，一圈一圈的涟漪，向夜空的小篆经文涌去，漫天撒着悠扬的经文声调，如仙鹤青鸟凤鸣，如灵鹿麒麟瑞兽嘶吼，如寺庙虔诚的佛子梵音禅唱，恍若仙境琴瑟钟鼓之乐。 几乎弥漫着整个夜空的蓝色经文开始慢慢收拢，像是一匹湛蓝色的锦缎，逐渐缩小卷起来，直到缩小到一寸二分长短。存神细看，无数密密麻麻的小篆经文，在上面浮沉飘荡，周围缭绕着诵经天音，比之前骆伊薇驱使的符篆更加深奥神秘恢弘。 经文化作的湛蓝符篆在脑海上空徐徐向正中下坠。 湛蓝华贵典雅，几乎凝成实质的光华洒满脑海，一路驱散粘稠的混沌黑暗，当其就要落在脑海正中心时，一个逆时针旋转、针眼大小的黑洞突然浮现出来，苏鱼立马惊了一身冷汗。 正是苏鱼在野猪林获得的吊坠，在与骆伊薇一战时粉碎后，钻进苏鱼脑海的微小黑洞。当时匪夷所思的情形苏鱼几乎当做是了幻觉，事后也没有任何不适和影响，加上这几天一直打坐冥想梳理收获，没再顾得上探究这不可思议如同微尘的黑洞。没想到这个时候会突然冒出来。 要是这黑洞把经文符篆吞噬，苏鱼这一番参悟《聚水诀》的心血就全废了。脑海里的这些经文都是苏鱼参透道诀后，心神念力所化。 把所有的感悟最终都凝成，那一寸二分大小的湛蓝水晶般剔透的符篆，然后存于上丹田泥丸宫或者叫做紫府，这才算是大功告成。 苏鱼不知道的是，大部分下品仙根修士第一次参悟道诀，都是感悟直接印在了泥丸宫里，只有一些中上品仙根修士神魂较为强大的，才会这么形象地感受到领悟道诀的过程。 感受到领悟的过程同时也是初步锻炼神魂的过程，一旦完成这过程，神魂经过最简单的淬炼就可以存神内观。 上丹田泥丸宫乃是藏神之所，一个人的神魂所在。只有把感悟的道理深深地烙印在泥丸宫里，才完成真正的悟道过程。 微尘大小的黑洞猛地加快逆时针旋转，仿佛张开了黑洞洞恐怖的饕餮血盆大口，涌出一股浩大不可抵御的吸力，就把湛蓝经文符篆吞下。苏鱼立即呕出一口心血，像是大病了一场，神色萎靡脸色苍白。 还不等苏鱼缓口气，那神秘的黑洞突然一顿，缓缓逆反方向，顺时针旋转一圈，吐出一张湛蓝苍翠两色经文密集交织的符篆，然后又恢复了逆时针旋转，在泥丸宫又慢慢缩小成一个不存在的点，隐去形体销声匿迹起来。 那张湛蓝苍翠两色符篆就静静地漂浮在脑海正中泥丸宫里，散发出阵阵苍劲、悲凉、古朴、野蛮、霸道的气息，苏鱼心中一安，总算没半途而废，剩下的就是直接读取符篆里感悟好的道理经验了。 长舒一口气，抬头眺望远方来放松下心情。不知不觉间，已经天下大白，江南温润的阳光洒在青衣湖金光粼粼，湖中碧绿莲叶接天。不过，苏鱼这时无比热切地想要透彻了解仙家法诀的奥妙。 存神内观，苏鱼先将神魂全部沉浸于符篆上《聚水诀》经文所变化的湛蓝符文。对于黑洞吐出的苍翠色神秘符文，苏鱼在没弄清楚黑洞是何物之前并不想去尝试探索。不请自来的东西呆在自己脑海里始终没有安全感，虽然现在对黑洞无能为力，等以后肯定要想法设法驱逐出去的。 当汲取完符篆上所有的《聚水诀》湛蓝水晶符文，苏鱼明显感觉到自己神魂发出一阵舒畅的颤抖轻鸣。睁开的双眼透露出寸许、通透清亮水晶质地的白色神光，给人一种明悟的感觉。 这时他才明白三娘子晟唱去苗三危为什么可以舍弃几年十几年的时间，用来修炼武道，而不是直接修练仙诀道法，勇猛精进。要说起来，他们三人实际上要比苏鱼小好几岁，这才在武道上显得稍逊于苏鱼。 修仙，即是修法。修仙者，生来生死玄关自开，天地之桥畅通，集一分天地造化气运于自身。炼气九层分为引气三层、聚气三层、凝气三层，共三小境界，炼化天地灵气来打通rou体凡胎百脉，进而脱胎换骨奠定修仙之基。从此结金丹，炼元神以求飞升。 而凡间武道走的是炼精化气的路子，拥有仙根之人习武自然进境快速。仙道炼气是从外部经天地之桥引灵气入体，炼化成法力，打通经脉淬炼凡体；而武道内功则从身体内部炼精化气，修成真气。 真气本来就是自身精气、精血、**、精髓所化，用来打通滋养经脉、巩固气血具有奇效，后天顶峰境界的内家真气就已经可以打通全身十二正经以及奇经八脉。 再加上，三娘子他们三人所修的武道内功都是与自家门派修仙功法一脉相传，等回到山门，就可以着手转修功法，将内家真气炼化成法力。 据苏鱼估计，后天顶峰境界的真气转化成修仙法力，差不多能有引气二三层的实力，这也是骆伊薇奈何不了苏鱼的原因。骆伊薇引气期的实力如果没有灵符辅助，与苏鱼后天巅峰境界相差无几，引气期修士并没有占多大的优势。 由武道转修仙道功法后，由于后天巅峰境界已经打通了人体百脉，只要跨过聚气、凝气期的门槛瓶颈，炼气期其他阶段几乎是一帆风顺，法力一路水涨船高，甚至要比直接修仙功法进境还要迅猛。 再加上在凡间俗世浪迹江湖，于万丈红尘中打滚，明了人情练达经历百态人生，只要不污了本心，返回仙门就可以直接闭关一路修行冲击筑基期。同时这也是修仙界一些家族门派磨练杰出后代心性的手段，以免后代子辈依仗出身，变得自高自大纨绔不堪。 当然这些都是相对于上品仙根修士而言。中下品仙根修士由于仙根资质不足，要比上品仙根修士多花两三倍的时间才把武道修到后天顶峰，再转修仙道就得不偿失了，还不如直接修仙道进境迅速。 当苏鱼读取完《聚水诀》湛蓝水晶符文，就发出玻璃琉璃破碎时，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蜘蛛网似的裂纹，密密麻麻爬满，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化，就散作了齑粉，融入了脑海里神魂，苏鱼就像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一样爽快。 湛蓝水晶符文一消失，苍翠色符文突然毫无征兆地躁动起来，无论苏鱼怎么存神观想都镇压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