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合同
下午六点多钟的时候，公演后台变得热闹起来。演艺界和职玩界的明星们还在场外排队等待红毯秀，而他们的助力已经先一步来到后台，处理休息室之类的事情。由于公演没有预留彩排的时间，所以后台的场面有些混乱。沈哲子待在休息室里，每每可以听到外面传来吵闹声以及主办方工作人员声嘶力竭的协调声。 沈哲子在做快报记者的时候，也曾经进出过几次这种场所。无论演艺界还是职玩界，只要冠以“明星”称呼，公众形象和真实形象总会有一个差别，或者是因为明星本身的秉性，或者是因为团队的行事风格。这个差别，一些二三线和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最明显，反而真正一线的明星要随和一些。 沈哲子就曾经亲眼领教过一些明星职玩的助理们因为争夺休息室和出场次序而大打出手，从声音上来听，外面的争论虽然激烈，但也还算克制，因为主办方的平海公司算是一个比较强势的集团。不过每每还是可以听到诸如“有没有搞错，让我们待在这里”“如果不调整，我没法跟XX交待”等叫喊声，不过却没人敢用罢演来威胁。 一波一波的声浪从前台传过来，应该是红毯秀开始了，后台的议论声也激烈起来。虽然环境很吵闹，沈哲子独得安闲，坐在沙发上翻阅新一期的《新时报》，其中不免又有一篇关于明楼小刀的文章，虽然大部分论调在沈哲子看来纯属臆测的无稽之谈，不过他也颇为自恋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休息室的门被粗暴撞开，然后便有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来：“这里明明还有一个休息室，你们为什么说没有单独休息室了？” 接着又有几个人涌进来，纷纷出言争抢，完全忽视了沙发上的沈哲子。就算看到了也视而不见，大多数参演的明星还在前面没有过来，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只能是助理一类的角色。一个年轻小助理，谁在乎！ 早已经得到叮嘱的工作人员挤进来，招呼保安粗暴的将这些人驱赶出去，然后才跟沈哲子躬身道歉。主办方突然强硬的态度难免让那些助理们惊疑不定，不免猜测休息室里那个年轻人的身份，一时间气氛倒有些压抑起来。 明星们陆续到达，喧闹声又加重几倍。沈哲子甚至可以听到有人在休息室门前窃窃私语，不过却也没有人敢再次推开门。沈哲子也没有开门去看外面的情形，一些没必要的风头，能免则免。 公演正式开始了，后台的气氛也平缓下来。整场公演采用的是实体舞台穿插全息投影，当沈哲子表演的时候，他甚至不需要走出休息室，因为这里已经有预先安排好的传感器。 随着公演的进行，前方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大约到了晚上九点多钟，公演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顾林又来到了沈哲子的休息室，说道：“本来安排你跟几个职玩一起压轴演出，同时录制SP。不过我爸想要请你去家里做客，所以提前给你安排一个单独舞台。有没有问题？” 对于顾长平要见自己，沈哲子虽然略感诧异，不过也很快释然。他跟顾林可以说仅有一面之缘，自然不像齐岳一样随便，要一起发展，家长把关审查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沈哲子的单独舞台20分钟，随着他搭配天域游戏风格的全息投影形象在台前亮相，舞台下已经响起经久不息的喝彩声，掀起了下半场的第一个热潮。沈哲子虽然没有现场感受气氛，但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鼓掌声传过来，他大约能猜到自己第一场公演效果还是不错的。 因为沈哲子的舞台提前，后方一连串的节目次序都被打乱，这自然引起明星们的不满，负责传达他们意愿的助理们也都在后台吵闹起来。当沈哲子和顾林走出休息室的时候，放眼看去密密麻麻的人群，几乎迈不动脚步。一直到顾林宣布后续演出费用上浮15%，气氛才有平息下来。 穿过仅容一人通行的通道，沈哲子可以感觉到许多好奇的目光在他身上游弋，不免有些尴尬。 上车后顾林将起草好的合同递给沈哲子，沈哲子在车里浏览一遍。他虽然对法律事务不是很精通，但基本的合约条款还是能够理解的。这份合约内容很清晰，几乎没有出现什么模棱两可有争议的条款。由此沈哲子不免对顾林又增加了几分好感。 “没问题的话就签了吧，反正就是个皮包公司。注册资金你来出，算是我给你打掩护那几个月的补偿。”顾林笑道。 沈哲子有些意外道：“不等见过你爸再签？” “没必要，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他那种老思维，单单跟他说明白就很麻烦了。” 一边说着，顾林一边将笔递给沈哲子。沈哲子也不再拘泥，直接在车上就签了合同。只需要双方律师再签一遍，然后交给公证机构备案，就可以生效了。 过了大约半小时，顾林的家到了。沈哲子跟顾林一起下车，见到了顾长平。顾长平是网游业掌控资本的大佬，同时也是仙游公司的董事会成员，面相比较和蔼，对沈哲子也很客气。但是审视的味道却很浓，偶尔不经意的盘问贯穿整场晚饭前后，大有要盘根究底的架势。 晚饭后，顾林将沈哲子送出家门，同时安排车将他送回酒店，不免歉意笑道：“气氛有点尴尬，见谅啊。” 沈哲子摆摆手表示不在意，然后上车离开了。 顾林回到家里，顾长平坐在沙发上喝着茶，对顾林招手道：“合同签了？拿过来我帮你看看？” 虽然有些不满父亲的态度，顾林还是老老实实将合同递过去。顾长平翻看几遍后，说道：“这份不要了，明天我让人重新起草一份，你通知小沈再过来签一遍。” 顾林登时不悦道：“爸，你什么意思？” “年轻人很不错，有想法，借鸡生蛋的心思也很巧妙。你难道看不出这份合同的核心是仙游公司的授权许可？没有我开口，你们能弄到？这个年轻人做个合伙人和智囊就可以了，想要主导，分量还差点。”顾长平喝了一口茶，平静说道：“不要觉得出尔反尔有多难为情，真正的生意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如果不答应，我给你组起一个团队，自己搞。” 顾林却笑起来：“爸，如果你知道下一期的彩票号码，口袋里却没钱，你会轻易把号码告诉别人让别人中奖么？” “什么意思？这个年轻人难道还有什么了不起的来历？一个职玩而已，有点人气罢了，随便就能摁下去。他还能翻天了？”顾长平不以为意道。 顾林吸一口气，说道：“所以我最烦跟你们这些老脑筋的人打交道，不是说你们没有锐气了，只是你们做事情总想走捷径。我承认这样效率高，你们有这样的资格，因为你们先把根扎下了。可是年轻人如果这么做，就会没有根基，太飘。今天沈哲子说一句话给我很大感触，他说我们这些富二代是不是掏钱上瘾了？一开始我觉得，家里有钱，为什么不花？可是我听他说完不花钱就把事情做了，觉得很精彩。这才是做事业的样子，单纯钱堆起来的事业，只能算是个玩具。如果只是掏钱来玩，玩股票不是更好，我搞这些做什么？” 顾长平抖了抖手上的合同：“跟这个有关系么？” 顾林叹息一声道：“那我说点你能理解的吧，你以为沈哲子没有反制我们的手段？他不是只有我一个可以合作的对象，他有可能做卫连城的女婿。” 听到这话，顾长平顿时正襟危坐道：“说清楚点，什么叫有可能？你不是跟卫家女儿相亲关系还不错么？她出国的时候还特意请你去送行。” “那是为了给人家小两口打掩护。”顾林颇为丧气道：“这事儿我就跟你透个底吧，卫小柯因为沈哲子跟她爸闹别扭，人家两个人感情很好。就算卫连城不满意沈哲子，沈哲子拿这份礼送上门，你觉得卫连城会拒绝？到时候被踢出场的是咱们父子，枉做小人还捞不到好处。你想跟卫连城掰腕子，那你就改，你来玩。” 顾长平沉吟良久，视线游移不定，最后才叹息一声：“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