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发光的慈禧
“现我大清经十数年内乱，又经十数年洋务运动之改造，励精图治，奋发强国，虽尚不能言器利，但却也早已今非昔比，又岂可与英法联军进逼京城之时同日而语？！况我大清将士，现多为饱经战阵之士，数十年来一直都在平息内乱中磨砺，能征惯战，英勇忠义，且已大量换装新式火器，又岂是昔日吴下之阿蒙。。。” 慈禧的声音，在养心殿上空飘荡！振聋发聩！字字千钧！每一句都如同一把千斤重锤，重重锤打在每一位大清重臣的心坎上！让殿内这跪了一地的大臣们，很快就一个个激动得发指眦裂，面目潮红，有的甚至已激动到伏地抽搐，涕泪交流！ 是呀，大清自道光年以来，所受的外侮，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而现今大殿中所跪的这些重臣，年龄皆在四十岁以上，哪一位又不是那什么这些外侮的见证者或亲历者？哪一位又不是心里憋着一口气。 一口屈辱之气！ “是故我大清，现器虽尚不足以言利，但应可一战，然兵却一定精！且将帅更是百战之将帅！我大清现有此精兵强将及尚可一战之利器，今虽有强敌来犯，又岂可再忍辱退让，置祖宗基业于不顾，失寸土于外敌。。。” 慈禧的眼睛，在发光。脸庞也在发光。不，准确说应该是慈禧这会的整个人，都在发光！ 而慈禧所正在进行的这番演说，不仅完全站在了国家民族大义的至高点上，而且还无疑戳中了殿内群臣心中所一直憋着的这口屈辱之气。当然会在这些人心中迅即引起巨大而强烈的共鸣。 是！没错！这一刻的慈禧，她给人的感觉，终于不仅仅只是大清的西太后，而是大清唯一的太后！唯一的天！虽然她现在身在垂帘后，殿内群臣无法看清她的真容，但是现在大殿内每一位重臣的眼里，都可以很清楚很清楚地看到，此时在这道垂帘后只端坐着一位凤冠霞帔的皇太后。 她就是西太后慈禧！ 而且这位年仅四十岁的慈禧太后，此刻还像神一样高大，佛一样发光，神圣庄严，美丽无双！ 就连刘清这位对慈禧一直抱有成见且跟人家有着不小恩怨的后世穿过来的光绪帝，也被慈禧这番演讲给说得浑身热血沸腾，眼含泪花！心说慈禧呀慈禧，咱亲爱的舅妈！咱以后就算跟你翻脸了把你拉下马来？咱也一定会把你当舅妈供着，而绝不会让你冻着饿着让你得以安享晚年。 不过慈禧在表明完对塞防派坚决支持的态度后，当然没忘记再好好拉拢一下海防派重臣。要知道这些人可同样是大清的核心主导力量，怎能太过厚此而薄彼呢？ 慈禧声音，继续在养心殿上空飘荡：“然诚如李鸿章所言，我大清海疆万里，却一直有海无防，而大海虽广，却难阻洋人之坚船利炮，实为数千年未有之变局！是故海防之重，同样刻不容缓，重如泰山！故我大清现虽有困难，但也要知难而上，勉力而为，全力经营之！” 这时候殿内群臣中终于有人顶不住了。 “圣母皇太后！呜呜，圣母皇太后，臣，糊涂呀。。。” 海防派人物兵部尚书沈桂芬首先第一个君前失仪，痛哭出声。而这有一位大臣打了前站不要紧，殿内顿时就如同急性瘟疫散布开来一般，次序大乱，哭声四起。 不仅那些不同意西征的海防派大臣们先后开始在那里涕泪交流，大表忠心，追悔莫及。就连站在左宗棠这边坚决主张西征的塞防派大臣们，也先后痛哭失声，情绪激动得难以自控。 当然，这里面的真假，就有点那什么说不大清楚了。 不过有一点却已经很明确很明确，这就是西征之举，已成定局，朝中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而慈禧真正的表态，也已经出来了，是二者并重。竟然与左宗棠所提之东则海防，西则塞防，二者并重的国防主张，完全一致。 奕忻目光悚然地望着这些朝中重臣的表现，禁不住在心里颓然长叹道，慈禧呀慈禧，我还是轻视了你呀！ 慈安太后则在此情此景下先默默吞下了这枚苦果，而后又在心里不断地鼓励安慰自己道，她是西，我是东，没关系！不过我以后再不干这种傻事了！奕忻误我！奕忻误我呀！ 但是慈禧却并没有被眼前这权力场上巨大的胜利，冲昏头脑。她没有沾沾自喜，而是很快就又陷入了巨大的忧虑中，变得忧心重重起来。 因为漂亮话好说，但是要想把今天这种大好局面进一步保持巩固并深入推动下去直至登顶权力之峰，得那什么把漂亮话全都或大部分变成现实，才行。否则你就不是什么独享权力盛宴，而事态一旦变得很严重很严重真滴招来了那什么亡国之危？你就还有那什么祸国殃民之嫌了。 可事实上这位西太后在说漂亮话时她心里实际上对西征之事却连一点底，都没有。 所以慈禧在今天这场大会开完后的第二天，就又一次单独叫了左宗棠的小起。 当然，是和东太后一起叫的小起，连刘清这位光绪帝也坐在一边列席旁听。 “左宗棠，”养心殿东暖阁，慈禧目光无不担心地注视着眼前这位跪在毡垫上须发皆白的老将军：“大军西征，路远且难，而塞外乃苦寒之地，你现已年过花甲，身子骨可还吃得消？” “回圣母皇太后，”左宗棠老脸微微有所抽搐，心中无不感动地回答道：“老臣虽已年过花甲，但老臣这副身子骨，也还熬得住！况卫国戍边，乃老臣职责之所在，老臣即便把这把老骨头，埋于塞外，但能复我疆土，光我大清，又有何足惜？” 慈禧听罢禁不住鼻子一酸，眼圈微红。不过她此时心中虽大受感动，但她这次单独叫左宗棠的起，当然不是想听什么豪言壮语，而是想从左宗棠这里讨个实底。 “左宗棠，”慈禧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依然面带忧色道：“你有此心，本宫心里深感欣慰，只是，”说到这禁不住叹了口气道：“哎，想我大清，内乱方止，外战又起，实乃多灾多难，令人心忧呀！” 意思是我大清现在底子还很薄，此番西征，你可一定要给我悠着点稳着点打，别把漏子捅得太大了！ “启禀圣母皇太后，”左宗棠面色一正，慨然奏对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大清虽内忧外患不断，但也能平长毛，灭捻匪，廓清环宇，再造玄黄，是故只要皇上太后英明，将士用命，上下一心，定可多难兴邦，重振我大清！”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多难兴邦。。。多难兴邦！”慈禧听罢，禁不住当即眯起眼睛在嘴里喃喃自语了起来，尤其是多难兴邦这个词，更是重点在嘴里喃喃自语了好几遍，而后蓦地眼睛一亮：“好一个多难兴邦！”赞叹完后终于信心大增询问道：“左宗棠，西征之事，需要几何？” 慈禧这句话，问的很巧妙！不问成败，而是问要多长时间？ 因为两军交战，你问人家成败？人家又该怎么答复你呢？答败固然不成，答胜则有那什么不实之嫌。当然，你可以问人家有没有必胜之信心？不过这显然等于白问。因为这问题的答案，不问可知。 “回圣母皇太后，”左宗棠这回略作斟酌后，方才开口回答道：“剿抚兼施，一了百了，得五年时间。” 慈禧听罢，脸上当即流露出欣慰赞许的笑容。就连刘清这位目前汉语学得不咋地的光绪帝，也禁不住在心里对这位左宗棠大人的回答，暗自感到钦佩赞赏不已。 因为左宗棠这回答，实在是太巧妙太有水平了！绝不比慈禧刚才那一问，水平低！尤其是“一了百了”这四个字，更是用得绝妙无比，深得慈禧的慧心。 不说胜，也不言负，而是一了百了！古人之学识智慧？汉文之精奥博大？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这时候慈安终于开始有所表现。要知道这位东太后先前已经吃过一次哑巴亏，所以她现在当然要尽力有所弥缝挽回。而那个哑巴亏与她昨日与慈禧心意相通之拉拢左宗棠这位朝中重臣的图谋，并没有什么很直接关系。所以这位东太后一开口，问的就那什么很实在，也很暖人心。 “左宗棠，”慈安满面关切之色：“此番西征，事关重大，你可有何要求？今日这里没有外人，你尽可提出来，我姐妹俩定当为你做主！” 是呀，身边这位好meimei现在已经很得人心了！不过你既然在担心西征之成败后果，那就由我这做jiejie的来关心下人家的实际困难吧！怎能让你一个人把好人全都给做完了呢？ “回母后皇太后，”左宗棠这时候当然也不客气：“大军西征，塞外之地，贫瘠荒芜，人烟稀少，就地筹措粮饷，几无可能。故老臣对粮饷筹措之事，一直心甚担忧，须得先行备齐充足之粮饷，大军始可出塞。且塞外戈壁千里，荒漠纵横，时有强人出没其中，故运输也是颇为棘手大费人力物力之事，需沿途地方官员全力配合，鼎力相助，方可事倍而功半，也方可成事。再其次大军西征，火器弹药军械之消耗，如大多赖内地供应，则路途太过遥远，费用过高，恐也会贻误战机，受制于敌，故老臣打算把兰州机器局再行扩建，以扩大生产，供西征军备消耗补充之需。以上三点，皆需皇上太后鼎力支持，老臣方可心无旁顾，全力应对外敌，请皇上太后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