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谁家之天下？
奕譞在刘清登基大典过后，心里总算略略喘过口气，也就是自我感觉轻松了点。 毕竟现在儿子已经在天下臣民面前正式登基坐上了皇帝宝座，这第一阶段的战役，总算告一段落。 不要小看这场登基大典，因为它绝不仅仅只是一个仪式，一道程序，而是在天下臣民心中正式植入了一个认知。一个在当时那种传统封建君主意识占主导地位下很正统很正统绝不容人怀疑诋毁的认知！ 这认知就是当今之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谁才是我们这万千臣民的主心骨？谁才是我们的依靠？谁又是我们的主人！ 如果把这认知比喻为一粒种子？那么登基大典就如同播种，把亿万枚这粒种子播撒到天下臣民心中，或者说是移植到天下臣民心中，然后随着时间的培植灌溉，而在天下臣民心中不断地生根发芽，生长壮大，最后成长为一颗牢不可撼的参天大树。 这就是登基大典的真正意义之所在！ 所以如果现在还有谁想暗算皇上除掉皇上？就得那什么重新好好掂量掂量了。因为你现在暗算除掉的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君王，一个人，而是已经移植入万千臣民心中的一个认知。一个已经被天下万千臣民所正式接受并认可的认知，是天下万千臣民心中的依靠，是大家的主心骨！你这样做？当然会犯众怒为天下所不容！就算成功了又能讨到啥好呢？ 奕譞身为皇子，他心里当然很清楚这道理，所以他现在才会感到略略喘过口气心里轻松了点。 虽说人生这场战役是不死不休之局，但中间总得容人喘口气吧？ “海叔，我怎么今天看着这街道？这些来来往往的大清子民，心里这感觉？跟以往大不一样呀？！”京城正南门外一条人来人往大街上，奕譞和富察海两人便服而行，奕譞突然指着面前这条大街以及街面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问道。 不过此时这位身穿民间士绅便服的王爷，嘴里问出这句话时却并没有侧过脸去看他身边这位老奴，而是依然把目光放在他面前这条大街上，以及街道上这川流不息的人群上。目光中分明有所感触，有所思虑，也有点迷茫。仿佛他刚才那句问话不是在问他口中所称呼的这位海叔，而是在自言自语？在问他自己的心？ 这里是正阳门大街，俗称前门大街，现代则更是被正式定名为前门大街，正位于京城中轴线上，是内外城的分界处，与京城另外一处以打把势卖艺而闻名天下的也很热闹区域天桥南大街相连。 事实上从明朝时期起，这里就是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大街，商业气息很浓。所以在这条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旗人，汉人，倭人，黑人，西洋人，总之世界各地的人，到奕譞这位王爷的儿子载湉当上光绪帝这会，在这条大街上就差不多全都可以看到。 因为这里不仅是商业区，而且还是饮食区，娱乐区，是全国各地会馆的集中区。也就是全国各地之地方官府驻京办事处的集中区。像那什么来京师应试的举子，到京城后就差不多全都集中暂居在这一带。而这些所谓来参加京试会考的举人老爷们？嘿嘿，大家也知道，这些人平时都最爱干啥？所以这地方能不热闹繁华吗？ 如果说天桥是因社会最底层穷人大多聚居在此而热闹，那么这条正阳门大街，则是因相对富裕的中产阶级人大多聚居于此而热闹。 在这条大街上，路东有全聚德烤鸭店、便宜坊烤鸭店、会仙居炒肝店、永安堂药铺、黑猴帽店、都一处烧麦馆、正阳楼饭庄、瑞生祥、九龙斋鲜果店、通三益干果海味店、正明斋饽饽铺等。路西及西里街有永增和钱庄、瑞蚨祥绸布店、天蕙斋鼻烟店、同仁堂药铺、六必居酱菜园、一条龙羊rou馆等。至于隐藏在这条大街深处的那些小胡同小巷里都主要有些啥？嘿嘿，你懂的，咱就不多介绍了。 现在新年刚过，虽然因大行皇帝百日丧期未过而不能那什么披红挂彩，吹吹唱唱，不过那些新年里迎来送往的礼仪，当然还是在民间继续盛行着，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影响，所以这条正阳门大街现在当然很热闹繁华了。因为礼仪礼仪，也就是要出来采买礼物。 奕譞现在虽然还是亲王，而且还是那什么世袭罔替之铁帽子亲王，但是他身上那些实差官职可已经清洁溜溜全没了。所以这位亲王现在等于是个闲散王爷，也就是那什么无官一身轻之人。 如今这位闲散王爷好容易喘过一口气心里轻松下来点，所以他今天才会带着自己这位保镖忠奴一起出皇城来逛逛，散散心。而当他走到这条正阳门大街上时心里突然升起种异样强烈的感觉，不对，准确说应该是这位皇帝老子亲王今天一出门心里就有这种异样的感觉，只是当他走到正阳门大街上时，这种异样感才积累到足够严重程度让他终于禁不住开口问了声身边的这位忠奴。 不过奕譞自己心里也知道，这问题问身边的这位老奴，等于白问。所以他才会有以上那番表现。 可主子既然已经开口问话了？这做奴才的当然不得不应答一下。 于是富察海赶紧回话道：“老爷，是不是您心里面还是有点放不下所致？” 由于是便服出行，所以富察海现在叫奕譞老爷，而不是王爷。 奕譞闻言只好脸上不置可否地苦笑了笑，而后就带着这位忠奴继续逛街。 究竟是怎样异样的感觉呢？又怎么会突然有这种异样之感觉呢？ 奕譞一面扪心自问思考着这问题，一面继续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因为这异样之感觉，此时在奕譞心里已经由潜意识上升到明意识，也已经积累到足够浓烈程度让这位铁帽子亲王现在很想弄清楚这异样之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是因何而来？ 人就是这样，当你只是模模糊糊潜意识有所感觉时，心里并不怎么在意，但是当这种模模糊糊感觉上升到明意识时就会立马加以重视开始思考这其中的由来。 是呀！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看这街道还是原来那条街道，士民还是原来那些士民，大清也还是原来那个大清，并无什么二样呀？但是怎么自己现在看到这些街道士民？心里却就会有大不一样感觉呢？ 奕譞的目光，再次一一投注到京城这条最繁华热闹大街上，看着这熙熙攘攘士民，这纵横交错的街巷，这鳞次栉比的店铺，这时不时冒出又很快消失在视野里的不同肤色的外国人士，最后终于在无意中所听到的路边两位行人搭话下，蓦地心中一亮，顿悟到这种异样之感觉？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路人甲：“老哥，新年好呀！” 路人乙：“错！应该是新光绪年好！” 路人甲：“呵呵，还是大哥有觉悟！新光绪年好！” 奕譞无意间捡到这一耳朵，蓦地心中一动，随后当即有所明悟，仿佛一下子推开了心中的一扇窗，看到并看清了先前因隔着这扇窗所不能看清的窗外的风景。 我知道了！终于知道了！原来这种异样之感觉？就是觉得这大清，这街道，这天下子民，全都是我奕譞自己家的！而不是什么其他人的！ 这是一种胸怀天下拥有天下但却同时也把天子视为己物的感觉！这感觉，当然跟奕譞原来当王爷时心里对这天下的感觉，大大地不一样！ 居然是这感觉！这？这岂非大逆不道吗？！奕譞顿悟出这异样之感觉后，当即在心里吓了一大跳！ 心说不行！这可不是什么好感觉！危险！以后可得好好控制这感觉尤其是得好生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千万不能把这种感觉，流露出来，让其他什么不相干人察觉到！ 奕譞很警觉，他知道人心里一旦生出什么很强烈感觉，就很容易外露，尤其是很容易在不经意间的言谈举止中，外露。 不过奕譞在经过自我反省过一阵后，心里禁不住又生出这么种想法。 这天下既然是我奕譞家的天下？那我奕譞是不是该好好去看看这天下为我奕譞家守护好这个天下呢？ 对！出去走走，到大清各地去走走，好好看看这天下！反正自己现在已是无官一身轻之人了。现在出去走走？正是时候！ 而就在奕譞下定决心出去走走，也就是想帮儿子好好看看这天下以便于他以后可以帮儿子好好治理守护好这天下时，这天下的西北边陲，此时正发生着一场规模空前的叛乱与外敌入侵相混合在一起的事件，致使这天下现在的整个西北区域，也就是现在的新疆区域，整整一个大省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差不多全都沦丧于一个叫阿古柏的******教封建小汗国的敌酋之手。 而也就在这时候，这天下之首脑中枢紫禁城中，养心殿正殿上，也正在为西疆事件展开着一场大清最高格调之规模空前的大辩论。 这场大辩论的名目是，海防与塞防之争。 海防方主辩手是大清现任直隶总督，北洋通商事务大臣，武英殿大学士，李鸿章。 塞防方主辩手则是大清现任陕甘总督，钦差大臣督办陕甘军务，东阁大学士，左宗棠。 首席评委是恭亲王奕忻。重量级评委有三朝元老文祥，兵部尚书沈桂芬，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鸿藻等满汉一品大员。至于这场大辩论的审判长，则当然是两宫皇太后。 不，从严格意义上说这审判长应该是此时正高居于龙椅上刘清这位刚刚顺利举行完登基大典的大清新一任皇帝，光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