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前辈风范
黄四海这会心中可以说是郁闷之极也痛苦之极！他知道自己那位傻徒弟恐怕已经彻底完蛋了!一点那什么丝毫的生还之希望，都没有！因为他看出自己这位傻徒弟已经完全掉进了人家精心设计的陷阱中，而不是那什么暗中行事。 知道一个亲人有生死存亡之危，和知道这位亲人已经有死无生必死无疑，这显然不是一码事。而黄四海与宋毅间的情感关系，就属于既是亲人更胜亲人的这种。 因为宋毅是个孤儿，黄老爷子可以说既是宋毅的师傅，也是宋毅的爹！ 所以黄老爷子此时的心，很痛很痛！但是他这时候又不能挺身而出去救下自己这位情同子嗣的徒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亲人去死！所以他这会的心，除了痛，还有郁闷。巨大而伤痛的郁闷！ 要不是老爷子看到自己身边还有这位天纵之才的新收弟子李书文同学，说不定他这会还真有可能干出傻事硬闯紫禁城！ 太极传人杨班候虽然很厉害，但是“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黄老爷子身为八极门第四代传人他心中当然对这位太极传人无畏无惧！ 至于另外那位八卦门高手程廷华？黄老爷子心中对这位就越怕无所畏惧了！因为他原本就不怎么看得起八卦门。原本就不怎么把八卦门武功放在心上。 董海川什么人？不就一太监阉人吗？他所创立的武功？说句不好听话又能强到哪里去呢？又怎么可能与我八极门武功相提并论？！ 所以只要黄老爷子六合大枪在手？他心里还真不怎么畏惧眼前这两位宗师级高手！倒是神武门外那些手持洋枪的侍卫？有点小麻烦？不过黄老爷子心中对此也同样不怎么太过在意，更加谈不上什么畏惧。 洋枪再厉害？那也得手持洋枪之人能把枪弹射击到人的身上，才能对人造成重大杀伤不是？ 就凭我手中这杆六合大枪，就凭我八极门快如闪电且更甚闪电的身形步伐，那些手持洋枪的侍卫，想射中我黄某人？哼！简直是痴人说梦！除非他们数量足够多射击密度足够大，才有那么点可能。 英法联军攻占北京城火烧圆明园后，他们用近现代化武器所惊醒的，何止是大清执政阶层的大国梦，同时也惊醒了这个国家无数阶层中的杰出人物。而八极门作为实战第一强的武功门派，当然也会对此作出反省。在验明血rou之躯无法抗衡枪炮后，现在的八极门武功，对身形，步伐，速度等这些方面的闪避类功夫，早已做出了巨大的改进与改善，与更加严苛的要求。 不过黄老爷子这会没能闯关救徒的真实原因，除李书文同学这一牵挂外，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黄老爷子心中根本就没有那什么丝毫的谋逆之念。不仅没有，而且这位老爷子心里还一直有着那什么较为浓郁的“忠君报国”之念。要不然他当年也不会从军并以军功获得六品武官顶戴了。 所谓“武有八极定乾坤”，之所以用“定”，而不是“震”或“扫”，除了说八极门这门武功是至刚至阳至猛之顶级外家拳武功外，实际上也有着很强烈的那什么“学成文武艺，卖给帝王家”，这么一重思想理念在里面。 事实上“忠君报国”这观念，那时候就是这么重！就是这么深入人心！就是这么真实而靠谱！是真“忠君报国”而不是假“忠君报国”！跟现代那些口里高喊着爱国腔调，但实际上却早已拿了绿卡加入了人家的国籍成了人家国家的合法国民的所谓爱国？完全不是一码事！ 小毅！你怎么这糊涂呀！我之过也！ 黄老爷子喝退了李书文同学后，随后就把目光转向了紫禁城神武门方向，脸上的神色，一时间变得伤痛沉重之极！ 他沉痛而沉重地遥望着远处夕阳下的紫禁城神武门，久久没有说话。 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老爷子此时倒也敢作敢当心里一点都没有那什么委过于人的想法。但是他心中那股沉痛郁闷之气，却也在此时越积越多，越积越重，最后终于化作一团浓郁的鲜血，从这位老爷子嘴里猛然间喷射而出。 这鲜血，恍如一团突然冲天而起喷射力惊人的血红色炮弹，居然一直喷射到起码有近十几米的高空，才陡然间幻化成一朵巨大的血红色花朵，在夕阳下无比绚烂也无比壮丽地绽放开来。 小毅！师傅救不了你呀！黄老爷子在喷吐完这口鲜血后，这位一生都无畏无惧勇往直前的八极门第四代传人，心中终于生出股那什么万念俱灰的念头。而这念头反应在这位老爷子的外部容貌上，则像是一下子苍老憔悴下去了好几年！ “师傅！”李书文看到师父突然间如此巨大的反应与变化，一时间心胆俱震！当场无不惶恐地叫了声师父。但却还是没有走上前来，依然谨尊师命站在原地没动。因为黄老爷子先前曾喝令他站一边去，没他什么事。 “哎！”杨班候看到黄老爷子这样，禁不住也当场无不同情地长叹了一声。随即又面色诚恳地宽慰道：“前辈，家父身前曾对晚辈说过，神枪黄四海黄乃当世真英雄真豪杰也！八极门一脉武功更是遇强愈强勇往直前无坚而不摧！而前辈本人的武功，更是已经登临绝顶放眼天下罕有敌手，不管前辈信不信，晚辈对黄老前辈的武功人品，心里一向都是钦佩有加信服得很！” “是吗？”黄四海脸上凄然一笑：“令尊身前真这么说吗？” 黄老爷子问出这话时，脑海里则当即闪现出当年对战杨露蝉的情景。 老爷子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正当年富力强，无论是身体体能还是武功修为全都正处于自己人生的最巅峰，但却还是只和大出自己近三十岁的杨露蝉，打了个平分秋色之局。所以事实上那场较量，黄老爷子心里很清楚，自己还是输给了人家，而不是和人家真的打成了平手。所以他当年尽管和有杨无敌之称的太极宗师杨露蝉，打了个平手，也算是件极光彩极有面子的事，但是这位老爷子却从没在任何一个人面前吹嘘过此事。连他所有的徒弟，都不知道太极八极间曾有过这么场最顶级水平的对决。 杨班候当即面色一正：“断无一字虚言！” 黄四海听罢，脸上依旧凄然一笑：“你心中也真是这么想的吗？” 杨班候脸色越发正经严肃起来道：“发乎于心，肺腑之言！” “哎！”这时候黄老爷子终于长叹一声道：“令尊的武功，老夫是佩服的！”话说到这里，这位八极门宗师突然话题一转居然向眼前这位太极门掌门请教了一个武学上问题：“令尊当年能掌托飞鸟任飞鸟在其掌心中扑翅，而不能得以飞，不知杨掌门今日能否为老夫解此惑？” 杨露蝉当年曾将一活蹦乱跳飞鸟放在他手掌心里，但是当他完全张开手掌后，且在一点也没有给这只飞鸟有任何实质性牵制情况下，这只飞鸟虽然狠命扑腾双翅而它身上那对翅膀也绝对是完好无损的，但是它却怎么也飞不起来，只能就这么在样露蝉手掌心上徒劳无功地扑腾，一直到杨露蝉主动放它离开，它才能腾飞而去。 以上这个故事，就是黄老爷子此时所问之问题典故的由来。黄老爷子能在这种时候以八极门掌门身份向低自己一辈之太极拳掌门问出这么个武学上问题？可见这位八极门宗师不仅是至情至性之人，而且也是气度恢宏之真正的武者！能成为一代武学宗师，实非侥幸。 杨班候听罢脸上微微一笑，重又回复到那种云淡风轻表情道：“前辈既然见问，晚辈敢不据实相告，不过晚辈想先问前辈一个问题，不知黄老前辈可曾听闻过形意大师郭云深？” “郭云深？”黄老爷子当即点点头道：“半步崩拳打天下之郭云深师傅，老夫当然听闻过此人。” “那好，”杨班候脸上依然是一副春风化雨的表情：“郭云深大师提出把武学境界划分为三大重境界，明劲，暗劲，化劲，家父当年之所以能让飞鸟在其手中展翅而不得飞？实乃因为家父当时的武功，已经进入化劲，所以才能如此。” 事实上在有证可查前提下，杨露蝉应该是我国第一位真正把武功练到化劲这重境界的武学大师。虽然那时候形意大师郭云深还并没有提出什么明劲暗劲化劲这种说法，但也许正是因为杨露蝉已经把武功修炼到了化劲，并表演出飞鸟在其手掌中不能得以飞的不可思议之举，所以才启发了郭云深，让这位形意大师领悟到化劲这一超越他当时自身武功成就之境界的存在。 明劲暗劲化劲？！黄老爷子一听完杨班候所言，顿时当场浑身重重一震，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 因为这位老爷子可以说立马就差不多完全领会过来这三重境界的真意，一点也不需要那什么附加说明，就凭这三重武学境界的名称，就把这三重武功境界当即理解领会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对最后那重化劲，心里还有点模模糊糊不是领会得很清楚明白。因为他自己现在的武功境界，如果套用在这三重武功境界上，等于是暗劲十层，也就相当于暗劲巅峰，并没有进入化劲。 “受教了！”黄老爷子眼中终于又变得精芒闪烁，熠熠生辉，仿佛一下子又年青回来一样。他突然对杨班候重重一抱拳：“杨掌门今日之赐教，我八极门来日定当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