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心哟，小丫头！” 真无色故作严肃地提醒着蹲在地摊前面逗弄笼子里刺猬的东方有狐。 “刺猬是狐狸的朋友，小心它成仙之后来找你呀！” 东方有狐听到真无色的话，瞬间抽回了手，回头将信将疑地看着真无色，这才发觉自己又被他戏弄了，忍不住跳了起来，捶打起真无色的后背。 “你别闹了！” 还是时刻保持清醒的李渺严厉地呵斥了真无色这种不合时宜的幼稚举动。 “欺负小姑娘很好玩吗？” 真无色看着被李渺认真的态度稍稍吓到的东方有狐，忍不住打趣地说道。 “李小姐，你这样就不算欺负小姑娘吗？” 李渺这才意识到自己对真无色的态度在初次见面的东方有狐眼里可能是无礼而粗鲁的，赶忙拉过东方有狐的手，安慰她说。 “你别害怕，我只针对真无色一个人！” 她温柔而直接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这坦荡荡的胸襟让被歧视的真无色都忍不住为她鼓掌叫好。 “真不愧是李队长呀！” “正义的化身！” 李渺瞪了真无色一眼，止住了他继续调侃下去的念头。 “我们不是来玩的，真无色！” 李渺压死了嗓音显得更加严肃地说道。 “你就不能放下你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吗？” 没等真无色嬉笑着回应李渺的质问，东方有狐挣脱了李渺越握越紧的手，抢先替他回答道。 “大叔他不能！” 东方有狐看着一脸惊诧的表情望着自己的李渺，赶忙客气地继续解释说。 “大叔他如果放下面具的话，他可能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废人了！” 也许是被东方有狐天真的话语打消了胸中的怒气，也可能单纯地是有狐的分析打动了自己，李渺脸上浮现出了满意而松弛的微笑。 她带着通常只有在面对滕椒聊时才会产生的温柔，赞许地拍了拍东方有狐的肩膀，然后收敛了笑容又看了一眼真无色，尽可能客气地问道。 “真无色，我们已经到了`跳蚤市场’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渺生硬的语气完全听不出她其实正在向真无色求助，但是真无色本人却并不在意。 他怡然自得地环顾四周，探寻着这片山间公园中央地带只有周末才会开放的`跳蚤市场`里精明的摊主和挑剔的买家火热的交易里那一丝丝的不寻常。 真无色跺着步子从李渺和东方有狐中间走了过去，在密实得稍显拥挤的小路上，自在地穿行起来。 李渺赶忙抓紧东方有狐的手臂，紧紧跟了上去，可没走几步远，就找不到真无色的踪影了。 李渺急切地想要继续向前走，但是却被身后柔柔的拉力定在了原地。 她回头看了看淡定地站在一个一米宽窄的小摊子前面一动不动的东方有狐，顺着她的目光这才发现真无色就蹲在这个只放了一件货品的略显单调的摊子前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摊主。 李渺回退了两步，伸出手想要拍打真无色，刚刚抬起手肘就被东方有狐善解人意地按了回去。 她小心地指了指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说话的真无色，示意李渺与自己一并在真无色身后站好，安静地等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李渺此时才明白为什么一向我行我素的真无色会愿意接受这么一个刚刚成年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看来除了李一观对自己说明的有关东方有狐过往的经历之外，这超出年龄的非一般的稳重淡定还有聪慧机敏，可能才是真无色选中有狐作为自己助手的原因。 李渺收回了心神，做了一个透彻的深呼吸，借着吸入的林间清凉的空气，终于暂时放下了这半个多月来补习警队进度，核实吴不为的调查结果，然后追踪着稍稍露出马脚的“致幻蘑菇”交易赶到北喜市结果却让吴不为被抓进了“疯人院”这一连串的事情所带来的压力，久违地淡然而轻松起来。 她试着以真无色的视角看待世界，顺着他的视线，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忽略了这么一个浑身散发着可疑气味的男人。 他大约四十左右的年纪，花白的头发蓬松杂乱，没有章法胡乱挽成一个缵儿，不安分地缕缕银丝炸窝一般在他的脑后飘荡着。他的胡须稀疏，仅有的几根被油捋顺得服帖在胸前，就像是耷拉下来的几根须子，毫无严肃可言。 他身形瘦小，与周围北国男人庞大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一身青灰色的僧袍，则让他在这吵杂的闹市里变得更加的不起眼。 如果不是真无色发现了这个男人，李渺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在这鱼龙混杂的“跳蚤市场”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他这是卖什么呀？” 李渺看着红布铺好的摊位上孤零零摆放着的一个两尺多高的枣红色葫芦，小声地嘀咕起来。 她这随口一问倒是打开了一直沉默地忍受着真无色扰人的注视的摊主的话匣子。 “疯人摘花我酿酒，一壶只卖金一斗。不赊酒钱不赖账，自有人来解忧愁。”摊主笑眯眯地捋了捋稀疏的胡子，看着李渺和东方有狐说道，“桃花酒！” “怎么样，各位！有兴趣买一点吗？” 他念的打油诗听起来倒像是普通的吆喝叫卖，但仔细想来却怎么也不能让人产生购买的意愿，甚至隐隐地李渺还感觉到了些许的恐惧感觉贯穿全身。她马上意识到这个人绝不是“跳蚤市场”里的一个普通的摊主那么简单，本能地向前探出身子逼近了对方。 也许是感觉到了身后李渺的心理波动，一直安静地打量着这个怪异的男人的真无色终于开口了。 “喝了的话，”真无色语气冰冷丝毫没有戏谑地问道，“疯不了该怎么吧？” 也许是没有猜到这样的问题，也可能是单纯地被无故地刁难弄得有些慌了神，卖“桃花酒”的摊主，一时间张大了嘴巴盯着真无色说不出话来。 “如果我已经疯了，你这酒能让我醒过来吗？” “还是说，”真无色没有理睬对面的那个人的表情由疑惑渐渐转变为惊恐，一把拿起火亮的枣红色大葫芦，一边摇晃一边问道，“你不够疯癫，酿出来的也根本不是`桃花酒`呢！” “我这样还不算疯癫吗？” “桃花酒”摊主忍不住为自己鸣不平似地反问道。 “谁知道呢？” 真无色歪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为了疯癫而疯癫，在这人间，你也算是疯癫了吧！” 就像是得到了无比的肯定一般，这个消瘦的中年男人忍不住跳了起来，兴奋地在原地来回转圈。 “可是疯子，”真无色打断了他怪异的举动继续问道，“你怎么不在‘疯人院’呢？” 真无色与这个男人的对话身后的李渺和东方有狐明明都听到了，但却什么都听不懂，直到对话里出现了“疯人院”，她们俩这才跟上了真无色的思路。 听到真无色的问题，刚刚还癫狂地转圈的摊主瞬间停了下来，他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嘀咕了一句“原来如此”，下一秒又变回了普通人平静地对着真无色问道。 “除了`疯人院`，还有别的要问的吗？” 真无色似乎对这问题早有准备，他从怀里掏出李渺交给他的“致幻蘑菇”的样品，快速而隐蔽地递到了摊主的手里。 “还有`蘑菇`！” 摊主瞄了一眼手里的东西，马上就装进了裤子口袋里。然后他慢慢地抬起头，大概花了十秒钟以便自己转换情绪，最后呈现出一种李渺觉得像是宗教仪式里才会有的庄严神情瞪着真无色问道。 “桃花手，报个蔓吧！” 真无色夹起葫芦，转身拉着东方有狐的胳膊，一边向外走一边大声地对着身后回答道。 “真一观，真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