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老人心思
等李罗再次回到魔都，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看着远方隐隐绰绰的高楼大厦，李罗的心情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 很难形容步行走上半个多月，用双脚丈量五百多公里路，每天有超过十个小时的时间都是花在走路上面的感觉具体到底是怎么样的，李罗只知道他在出发不久后搜刮了一家品牌鞋店的所有存货，到现在已经全部穿烂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还要属离开山区前最后那几天的遭遇，简直就是一场地狱般的噩梦，数不清的变异植物，各种各样的攻击方式，让人意想不到，防不胜防，每时每刻都要担心身边的草木会不会突然暴走。 每次露宿，他们都要将方圆百米范围内的植物全部清理干净，然后再用大火烧一遍，才敢安心入睡，就连一点杂草都不敢留，不是他们太过小心，而是真的有一晚一个村民在睡觉的时候被一株看似只是杂草的变异植物袭击，那人在睡梦中，变异草的不知道是气根还是口器的部位，钻进了那人的耳朵和鼻子，等第二天其他人醒来的时候，发现这人的尸体已经冰凉僵硬了，脑袋上凡是能钻的洞都钻满了草根，人已经被吸成了人干，那株原本不起眼的杂草，已经长到了半人多高。 当时离这人最近的金胖子吓得当场尿了裤子，那株变异草的气根离他的身体，仅仅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要是再睡久一点，估计他也要步那人的后尘，成为变异草的鲜活肥料了。 红坞村的老人，每一个都是一条好汉，这一路上谁没有杀死过十几头丧尸，结果就因为一时大意死在了一株毫不起眼的杂草上面，实在是令人痛惜万分。 从那之后，所有人再也不敢对任何一株弱小的杂草掉以轻心，哪怕只是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也要先用锄头把地面犁一遍再说。 到最后几天，山区几乎一半多的植物都发生了变异，众人全都陷入了和源源不绝的变异植物纠缠不休的苦战之中，几乎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这段时间是伤亡最严重的时期，红坞村出来的老人本来有十八人，在那段时间死了七人，禽畜更是被卷走了近一半，这还是因为变异植物更加“偏爱”人类，加上村民们奋不顾身保护之下的结果。 直到现在，李罗依旧心有余悸，变异植物的可怕程度，甚至还要超出了丧尸，丧尸被砍了头就死了，可变异植物，除非被烧成了灰烬，否则即使只剩下了根部，依旧还能长出嫩芽，生命力顽强得简直可怕。 好在他们一直走的是公路，植物稀疏，最重要的是脚下有一层厚厚的水泥沥青保护，否则来自脚下的攻击是最难防备的。 如果让他们这一行人钻进深山老林里走一会儿，李罗估计没人能活着走出来，就算是他，也应付不了来自全方位、源源不断的变异植物的攻击。 还好他们及时逃了出来，这时候还躲在山里面的人，除了死亡以外，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下场——哪怕他是实力强悍的异能者。 回头看了看大部队，原本就不怎么长的队伍又短了一半，不幸遇难的全是红坞村的老人，像金胖子、诸葛浅素、罗梦云这些人几乎都没怎么受伤，不是因为他们比那些老人更厉害，身手更矫健，而是因为他们受到了更多的保护，保护来自李罗、姬薇，也来自那些死去的老人。 这些红坞村的老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都拥有着令人吃惊的，近乎舍身取义的牺牲精神，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们最先想到的似乎不是保护自己，而是帮助他人，特别是和李罗一道来自山外的年轻人，他们似乎是在有意识地用自己的牺牲，来换取年轻人活下来的机会。 而且，经过那么长时间的观察，李罗发现这种牺牲精神并不是个别现象，而是老人们集体的选择。 他们中的一大半原本可以不用死，可是在紧急关头，他们都选择了不顾自己的生命，救下了身手远比他们笨拙，体能远比他们差劲的年轻人。 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这些老人的死，有一大半都是由金胖子、罗梦云他们造成的，如果他们没有陷入危险，这些老人也就不用出手救他们，也就不用被变异植物卷走了。 一开始李罗他们还没有发觉这个问题，可到后来，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老人们对他们非比寻常的照顾，李罗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蓝显，对此，蓝显的回答是这样的： “你也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儿女们都在城里打工，那么长时间过去了，没有一个回来的，我们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都清楚儿女们恐怕都已经凶多吉少了。你还年轻，连婆娘都没有，自然不理解为人父母的感受，更不可能理解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感受。 人一旦活到了我们这个岁数，生活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乐趣可言了，别看我们一个个身子骨还算硬朗，里面……” 说到这里，老人用手指了指自己胸口。 “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毛病，比如老五，别看平时嗓门那么大，风湿病有了好几年了，每到阴雨天气，疼得整夜都睡不着觉，还有老八，一向都有肺病，一咳嗽能要了半条命，他儿子给他买过一些药，如今连药都没处买了。 我们活着唯一剩下的愿望，就是希望儿女们能够有出息，过得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如果还能子孙满堂就更好了。 可是……唉，这他娘的世道啊！” 老人难得在李罗面前爆了一句粗口。 “我好歹还有一个蓝星，可他们还剩下什么？这世道，就算能活下来，等再过几年，老得走不动路了，谁来养一群没用的老头？ 所以说啊，趁现在还能跑能跳，能帮你们年轻人一把，就帮一把。我们已经老了，没有什么指望了。你们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可能，就算现在世道不好，再过几十年，会变成什么样，又有谁能知道呢？ 我如果不是还有蓝星要照顾，宁愿也跟着他们去了算了，何必像现在这样艰难地活着，吃不饱穿不暖，累死累活，徒受煎熬呢？” “……” 李罗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蓝显，狼狈地结束了这番对话，因为他根本无法面对老人那份深沉到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绝望，他没有想到在这些老人的眼中，人生竟然是这样一番景象。 李罗后来找了一个机会，把蓝显的话转述给了他们那个年轻人的小圈子，所有人都沉默了，良久，罗梦云才说了一句话：“以后对他们好一点吧，毕竟，他们是把我们当成了自己的子女来看待。” 从那之后，所有人，就连姬薇，对这些畲族老人们的态度都在悄然改变。 吃饭，把最好的菜留下不吃，睡觉，睡在离火堆较远的外围，赶路，主动推最重的车，总之，就是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尽他们所能照顾这些老人。 或者说，以一种对待父辈的态度来对待这些老人。 可是，无奈的是，老人们似乎并不愿意接受这份好意，他们宁愿吃最差的饭菜，睡最冷的地段，推最重的车，也不愿意接受年轻人对他们的特殊照顾。 这半个多月时间，一千多里行程，整个队伍就在这样一种心照不宣的氛围中度过了，一直到抵达了魔都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