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试探（下）
因为朱雨的一席话，李罗没有了悠闲看风景的心情，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抱歉，我的想法和你不太一样，就我看来，末世，维系人与人之间情感的，不再是家庭、国家，或是更广泛意义上的民族，而是同为人类这一物种的共有认同感。 只有人类自身强大的时候，才会出现内斗，战乱之类的糟心事，当连人类自身命运都不保的时候，谁还有心情内斗？ 个人的独活是没有意义的，只有一定意义上的群体生存下去，个人的需求才能得到保障，这是生物的本能，不只是人类才有，更不需要读书识字才能懂得。 我离开这里也能活得很好？哼，真是天大的笑话，心理学学过没？知不知道有句话叫人是社会性动物，交流是人的本能需要。 我看你也是知识分子，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 如此不留情面的嘲讽，朱雨听了却没什么生气的意思，只是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一脸苦笑。 真是厚脸皮的家伙，给这种人东西吃简直就是浪费他辛苦搜集来的鸡rou，李罗这么想着。 忽然，身后传来了“啪啪啪”的掌声，李罗诧异地转过身，只见夏北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旁边，面带微笑。 “说得好，在残酷的末世，为善的可能比作恶的概率更大，正因如此，人类才是超脱于自然界无数物种的独特存在，也只有这样，在这末世中，人类才有复兴的可能性，如果到了这种时候人类还不能团结起来，彻底灭亡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夏先生？” 李罗愣愣地看着夏北海，一脑袋雾水。 夏北海微笑道；“你别怪朱雨，是我授意让他试探你的，从知道你的能力那一刻起，我就担心一件事，你年纪轻轻，突然拥有超出常人的特殊能力，会不会因此膨胀，产生一些不好的念头，为了我们大家的命运，我不得不想办法了解你的想法。” “这么说……” 朱雨笑道：“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亚里士多德这句‘人是社会性动物’的著名言论我当然听过，出自《尼各马可伦理学》，一般人都以为是心理学理论，其实准确说应该归属于伦理学范畴，虽然是几千年前就出现的理论，但其深刻性却令人惊叹，另外说一句，我也是这句话的忠实追随者。” “这样啊。” 李罗尴尬地挠了挠头，他可不知道这句话是亚里士多德他老人家说的。 朱雨解释道；“其实我是反对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去试探一个人的，可夏先生一再坚持，我可不想被赶下船，只好听命咯，好在结果不错。” 夏北海笑道：“话不能乱讲，我可没有威胁过你。不过，知道小李你的态度那么坚决，我就放心了，为了这一船人的命运，为了人类的命运，我不得不慎重行事。 其实我最怕的不是物质危机，而是精神危机，物质条件再困难都没关系，总能想办法解决，人心坏了就真的完了。 眼下局势不好，大家的心情都很低落，有人难免会生出一些消极负面的情绪，这种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一旦某些危险的想法蔓延开来，引起了sao动，我手下那几条枪杆子可镇压不住。 这种时候更需要有能力者站出来，承担更多的责任，而你……” 夏北海顿了顿，郑重道：“你是我们之中最有能力的人，谁也代替不了你的作用，困难时期，我们需要你付出更多，我知道这是很过分的要求，谁都不会逼迫你，如果你不愿意承担这些责任，只想一个人舒舒服服地过日子，我们也没人会责怪你，这条船上依旧有你的一个铺位。” 李罗被夏北海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给弄得满脸通红，他哪里经过这种场面，以前就连上课起来回答问题，他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更别提夏北海这样身份的人用如此郑重其事的态度和他讲话了。 手足无措了半天，李罗才低声糯糯道：“我把异能的事说了出来，就没想过置身事外，该做的事，我都会尽力去做的。” “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夏北海欣慰地拍了拍李罗的肩膀，突然高声说道：“各位——” 甲板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李罗站在夏北海旁边，虽然这些人的目光不是看他，但他还是紧张起来，夏北海依旧镇定自若道：“各位幸存者们，想必你们也知道现在船上碰到的困难，缺吃缺喝，缺穿缺用，反正不管什么都缺，生活很艰苦，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艰苦是暂时的，只要我们大家团结起来，一定能够克服当前的难关。 我想向大家介绍一个人，就是我身边这位帅气的小伙子，他的名字叫李罗，不瞒各位，李罗拥有着我们难以想象的能力，你们也看到了，他能在城市生活五天，并且成功救回他的一个朋友，这就是明证。 当然，他能做到的还不止这些，明天，就在明天，他将再次带领一队人出去，为我们寻找食物和燃料，白粥度日的日子想必大家都已经受够了，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吃上美味的食物了。” 演讲完毕，夏北海等着众人的欢呼和掌声，可几秒钟过去，依旧是一片安静，他的讲话没有引起太多波澜，貌不惊人的李罗也没有太多的说服力，只有零星一点掌声，还是江达海和陈栋这些人的，不但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反而让气氛更加尴尬。 江达海拍了两下，就反应迅速地制止了眼色不够，正准备拍得更用力的陈栋等人。 想想也是，这又不是以前的领导讲话，谁都没义务违心鼓掌，反响不热烈也在情理之中，都是夏北海当领导当习惯了，以为随便一番话就能引起众人的热烈响应。 夏北海难堪地咳嗽了两声，正不知如何是好，李罗突然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夏北海眼睛一亮，再次高声说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李罗同志这次回来带来了一些冷冻rou，今天晚餐咱们加餐，不光有充足的白米饭，还有美味的鸡汤供应。” “真的？” “鸡汤？真的有鸡汤喝吗？” “我没听错吧？” “太好了！” “万岁！” “鸡汤万岁！” “啪啪啪……” 看得见摸得着的食物比什么语言都更有效果，甲板上的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夏北海终于得到了期待中的热烈反响，尽管手段和他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看到众人期待的神色，李罗偷偷回到厨房，又拿出了两只整鸡，外加十几只冷冻鸡腿，船上一百多号人，光原来那两只鸡，恐怕每人分一小块rou都不够，只能喝到一点汤，他怕待会被失望的众人围殴一顿。 那位女兵傻傻地看着李罗又提了一堆东西过来，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在想的是，这大热天的，这个年轻人是从哪儿弄来那么多还带着冰渣的整鸡的？ 以她的想象力，想不出任何理由，哪怕是猜测来解释这一切。 李罗朝她干笑了一声，道：“尽量弄好吃一点，拜托你了。” 说完，慌不迭地跑了。 过了半个小时的功夫，大半个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以下，整艘船上飘荡着鸡rou的香味，多日不闻rou味的幸存者们馋得口水直流，恨不得冲到食堂马上开饭。 为了以防万一，两名士兵手持步枪，像两尊门神一样立在食堂门口，严阵以待，可就连他们两个，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往厨房方向瞟去，口水吞了一口又一口。 这是一场军人意志和食物诱惑之间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