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凌晨四点,鸟丝被噩梦惊醒,又梦到了父母离婚,两人再也不要自己了。从简陋的木床上坐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貌似不是噩梦,而是噩梦成真。 家破人亡,这是鸟丝这时候最真实的写照,一个星期以前,最疼他,最爱他的爷爷去世了,一个星期后,刚刚过完头七,一直生活在爷爷阴影下的父亲和母亲也终于不再忍让对方,双方一气之下顺理成章的离婚了,办完离婚手续的当天,母亲就坐上了南下的火车,不再年轻的她毅然去追寻着那个依然年轻的梦。 而碌碌无为的父亲,在将房子卖掉以后,给鸟丝留下了两万块钱,以及一套爷爷以前居住的祖屋后,也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他们两个不负责任的父母倒是不担心鸟丝的生活,因为从两年前爷爷有病之后,全家四口人的衣食住行,基本上都落在了当时才十三岁的鸟丝身上,不逊于酒店大厨的手艺,全家整理的井井有条。父母亲除了给家里留钱,基本上就不会干别的。 就在昨天,鸟丝也毕业了,高中毕业,成绩非常优异,但他没心思考大学,其实大学里的知识,他早就学的差不多了。对于一个九岁才开始读小学的高龄学生来说,别人要十二年才能读完的小学、初中、高中,他仅仅用六年就读完了,其实寒暑假期间,他还自学了大学的四五门学科,天才儿童也不过如此。 爷爷死之前,将能交代的都交代了,鸟家的底蕴也全部交给了他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本来跟父母一起住的两居室被父亲低价处理了,甚至里面的所有家具也没留一件,还好,爷爷家的东西还算齐全,炉灶,床铺齐全,吃住不成问题,唯一值钱的一台电视机还是黑白的。 家很简陋,但是却不简单,据说鸟家祖上也是当地的一家大户,这整条街都是他们家的产业,只是后来家败了,卖的卖,输的输,传到鸟丝爷爷这一代时,家里只剩下最后的这座阁楼了,并且阁楼的两边也不是他们家的了。 时光变迁,一两百年之后,这条老街历经了城市的变迁,最终由于都是一百多年前的古建筑,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虽然经过了无数次现代化的改造,(其实就是树了几根电线杆子,加了几盏路灯,并且还是几十年前的木质电线杆。)这里成了城市中唯一剩下的古建筑保护区,也成了这座不大的城市中唯一的古玩街。 与其说是古玩街,甚至不如说是古玩胡同,街长不过一百多米,整条街也就宽七八米,一直到头是一栋老楼,就再也没路了。老楼如果搁在以前,还算是雄伟,但是现在就不够看了。三层的青石楼,中间一个小门,以前这是间正堂,摆放灵位的正堂,现在,鸟家祖上的灵位早被请上了三楼,一楼二楼变成了住人的地方。 正堂很大,每一间房的面积足有六十多平方,确切的说是六十五平方,宽两丈,长三丈,换算成现在的单位就是,宽六米六,长九米九,并且这还是室内面积。不过院子什么的早就被政府征收走了,改成了现在门外的石板路,这也是几十年前解放后,为了多住人改造的,其实这条街,以前就是鸟家的祖宅。 穿上衣服,翻开裤兜,里面还有八十二块五毛,床头厨中还有三百块,这是上个月的菜钱。最近这两个星期,忙着爷爷的葬礼,老宅中没人开火,现在,楼房也卖了,卖房子的五万块钱老爹带走三万,剩下的两万还在自己名下的存折里呆着。 将全部的钱装进兜里,鸟丝就准备出去找吃的,昨天晚上回家后就没吃过东西,现在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了,记得街头上有家卖豆腐脑的摊子。 推门出去后,鸟丝立刻被镇住了,呆呆的望着面前的人头涌动,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老宅门口的那条小街。 什么时候,冷清的连个人都没有的小街上,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 再仔细一看,他就明白了,原来是鬼市啊,所谓鬼市按照字面上的解释,就是只能看见鬼影的市集,照爷爷给自己说的门道,以前一些涉及违禁的东西,白天是不能卖的,只能半夜里开卖,而港城这个古老的城市,完美的继承了这一传统。 现在很多城市所谓的鬼市,天大亮了才出摊,卖的都是些旧货,小古董之类的东西,甚至一些卖花草,卖猫狗的都能进市。 跟其他城市的鬼市不同,港城的鬼市是真正的鬼市,三更天开市,五更天收市,天一亮,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部消失,市面上能看到的基本上就没有一件不能见光的。天亮以后,市场上虽然还有些所谓的古董,但是值钱的绝对看不到半个,基本上都是些骗外行的小物件。 看街口昏黄的灯下,冒起阵阵白烟,鸟丝就知道,尤妈的小吃摊已经开张了,再看看旁边的摊子上也亮着灯光,张老爹的豆腐脑肯定也出来了。 要说尤妈和张老爹两个人也很有意思,他们本就是这条街上的老住户,摆早餐摊也摆了二十多年了,听老爹说,他小时候就是喝尤妈的油粉长大的。 尤妈只卖大荤之物,牛骨熬汤的油粉,里面熟花生碎,熟豆粉碎,加上好的地瓜粉,时不时的还能喝出一丝没剔干净的牛rou丝或者牛油块,香,香的让人喝一口就忘不掉,干面点是油条,一根根筷子长短的小油条,只有两根手指粗细,一毛钱一根,已经五年没涨价了,五年前一毛钱两根,十年前,一毛钱三根,十五年前一毛钱五根,二十年前一毛钱能买十根。油粉也是从五分钱一碗涨到了现在的一块钱一碗。熟切的牛杂,两块钱一碟,一两左右。配上对面张老爹的细面烙饼,鸟丝一顿最多能吃十块钱的。细面烙饼五毛钱一张,如果你端着从尤妈这买的牛rou过去,张老爹分文不收,直接送你一张烙饼,对于这条街上的老住户来说,福利待遇更甚,买两碟牛rou,烙饼随吃,吃十张都不嫌多。 其实两人是一家,张老爹的摊子上只卖两样东西,老豆腐和细面烙饼,咸菜是送的,如果舍不得卷卤牛杂,细面烙饼配上他们家秘制的小酱菜,那也是一道美味。老豆腐花上撒上一勺咸菜沫,淋上一勺韭菜花,别提滋味有多美了。
鸟丝没有看路边的摊子一眼,径直的走过一百多米的小街,来到张老爹的摊位前,“五张烙饼对面吃。”摊位上人不多,刚刚有个买豆花的端着碗去找座位了,五张烙饼很快就烙好了,因为张老爹面前的铜锅够大,足足一米半多的直径,一锅能烙七八张烙饼,拿上细面烙饼就往对面摊位上走去,钱都不带掏的。 尤妈的摊子比较大五张小桌,将烙饼往桌上一放,“尤妈,五根油条,四两牛杂,一碗油粉。” 烙饼卷上一根油条加上一勺牛杂,鸟丝这半大小伙子,四口就能吃掉一个,吃一口喝一口油粉,三分钟不到,五张卷饼就下肚了,摸了摸差不多吃饱了的肚皮,随手掏出十块钱,又拿了五根油条,直奔张老爹而去。 “老头子,一碗豆花,钱收了。”鸟丝不是第一次来吃了,老两口也认识这半大小子,几年的功夫,个子长的那叫一个快。 一般人来说,一张烙饼加一两牛杂,再喝上一碗豆花或者油粉,基本就吃饱了,而鸟丝这种大肚王,一口气吃五张烙饼十根油条的主,真不多见,这么些年,老两口也就碰见四五个,还都是这街上的老住户,他们当然印象深刻了。 东西很快就吃完了,鸟丝抹了一把嘴上的油腻,再拿油腻的手往裤子上蹭了蹭,溜着就往回走去,可是没走两步,他就发现了一件十分令他惊奇的事情。 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招牌,老街派出所,没错啊。再看看派出所门前摆下的摊位上,让他十分无语。心说,大哥,你也太能搞了吧,派出所门前卖管制刀具,还能再嚣张点么?随便看了看,整个摊位上一件能上手的都没有。不过这也引起了鸟丝的极大兴趣,鬼市上到底卖啥,他还真没亲眼见过,只是听爷爷说过。 卖破刀的摊位旁边是个卖破古董的,各种破破烂烂的青铜器,铜器,瓷器摆了一地,林林总总有二三十件,不过鸟丝也对这些东西提不起兴趣,因为根本就不知道真假,也没这方面的鉴定知识,随便出手肯定上当。 一直路过了四五个摊位,鸟丝也没发现一件能让自己提起兴趣的东西,直到走到右手边第八个摊位的时候,鸟丝眼睛一亮。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摊位,别的摊位都是席地摆放一堆物件,而这个摊位上,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毛毯,毛毯上放着几件铜器,有暗红的紫铜器,有金黄色的黄铜器,摊位前有一盏小手电灯。鸟丝看见摊位上的几件铜器中,竟然有一个大圆箍,类似铜质的护腕形状。这东西他可认识,家里有好几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