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七十九章 此一时，彼一时
唐雅雯她们正热闹着，原本不该插嘴的蓝山，忽然伸手捅了捅苏醒的后腰眼儿。苏醒随着蓝山的眼神把头别向玻璃墙外，他熟悉的那辆琥珀色美洲虎，也刚好挺在了他眼皮子底下。 “曾淡如……” 随着蓝山轻声的提醒，不但苏醒没了声音，就连刚才唯恐天下不乱的许沫儿和李胖子，也随着唐雅雯等人疑惑的眼光，跟着好奇的一块儿把脖子伸向了玻璃墙…… 栗色美式朝天髻，白色工字背心，黑色无兜牛仔热裤，透明水晶锥跟儿鞋。 从因为看不见曾淡如的脸庞而对她拿包、锁车时魅惑的背影产生希冀，到她转身之后因为她清丽的妆容而惊讶，再到注视着她走进销售大厅之后近乎无礼的不舍。 最后，直到曾淡如自己都察觉到不妥，因为她的出现而忽然安静销售大厅，才又因为她转过头的惊鸿一瞥，瞬间假装热闹起来。 因此而发现正冲自己微笑的唐雅雯后，曾淡如倒是一如既往的没表现出自己有多诧异，她先是站在原地想了想，才逐渐微笑着走了过来。 和曾淡如眼神交汇的瞬间，受不了她脸上那种淡定的苏醒，忽然没忍住感慨道“可惜了！” 众人没来得及继续好奇什么可惜了，曾淡如已然走到了唐雅雯跟前问候她们道“唐阿姨好，苏凝jiejie好。” 曾淡如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恬静，仿佛，她的面容和身体里，永远蕴藏着完全矛盾的两种灵魂。 所以即便是站在婆婆的角度，唐雅雯也还是忍不住一脸宠溺的冲曾淡如微笑道“几个月不见，我们淡如又漂亮了？爸爸mama还好吗？” “谢谢，他们都很好。”曾淡如认真冲唐雅雯点点头，而后才专门冲苏醒说道“我车子的标志被人偷了，听说这里能买到。” “我们来买车。”苏醒不知道曾淡如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解释。 不过他说完话，自动有人站出来凑热闹“曾小姐，还记得我吗？我是这里的客服经理许沫儿。真没想到您和唐总他们认识，真巧……” “真巧。”曾淡如礼貌的冲许沫儿也笑了笑，而后却站在苏醒和苏凝中间，话都不肯再多说一句。 被眼前脂玉似的胸脯晃的眼晕，苏醒竟真跟小男生般没出息似的低下脑袋奇怪道“你不是要买标志吗？” “无所谓啊。”曾淡如故意馋苏醒似的耸耸肩，一脸认真的问唐雅雯道“唐阿姨，请问你一会儿有时间吗？” “有啊。”或许是心态真不同了，唐雅雯现在怎么看眼前这双小人儿，怎么都觉得顺眼。 见唐雅雯忍不住似的一直笑，曾淡如似乎是有点儿不好意思道“唐阿姨，想请不如偶遇。哥哥说，如果您和苏醒一起回燕京，让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曾淡如还是不喜欢一句话说的很长，她来回顿了还几次，唐雅雯才琢磨着好奇道“去哪儿啊？” “王府井？”一直耷拉着脑袋苏醒，忽然抬头插了句嘴。 而后，曾淡如脸上竟罕见的泛起一丝波澜道“你知道？” “大概知道！”苏醒也耸耸肩，脸上的笑容在唐雅雯等人看来，要多冷有多冷。 见苏醒这样，终于有机会插嘴的蓝山连忙出来插科打诨道“淡如姐，泽哥的意思，不会是让您跟唐总表示感谢吧？要真是这样儿，我劝你还是别去。王府井是专门儿赚旅游那份儿钱的，既不实惠也不实诚。” “是啊。”曾淡如像没听出蓝山跟自己调侃似的，看看苏醒，又看看苏凝，最后选择了继续冲有决定权的唐雅雯微笑。 唐雅雯原本就不想拂了第一次跟自己提要求的曾淡如的好意，见状，当即叫过还嫌热闹看的不过瘾的许沫儿和李胖子，分分钟之内，就连着曾淡如要的车标一起打包到了自己名下。 而后，趁着苏凝和拉着曾淡如去结款、换车标的间隙，她这才重新想起什么似的问苏醒道“当家的，你怎么知道是王府井，刚才你笑什么？” “因为我，曾淡如现在也是小富婆了。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借着今天的机会感谢感谢你，有什么可猜不出来的？” “那你怎么不猜西单，不猜国贸？” “因为外国人不爱去啊！”苏醒掏出烟来分了同样好奇的蓝山一支，像是多不经意似的问唐雅雯道“妈，还记得当年在香港，我救的那个万元户吗？” “陈楷之？”唐雅雯重新念叨了一遍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都没法儿释怀的那件事，想生气，却发现又不是那么恨得起来。 冲母亲点点头，苏醒同样没脾气似的白述道“妈，还记得当年我说过他们会北望江山吗？现在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王府井旁边儿的6号地？”唐雅雯猛的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正听苏凝讲故事的曾淡如，忽然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在世界上最大的广场对面，建造世界上最大的商业广场。 作为一个地产商，就算没有之前香港那档子事儿，唐雅雯对王府井6号这个曾轰动全亚洲地产界的地块儿的前世今生，也不会陌生。 诚如苏醒当年预料的那样，从94年年初开始，准备江山北固的陈炳基，就正式提出了要在华夏国内政治中心的最中心建造一座世界第一的商业中心。 不管是出于商业目的，还是出于政治目的，因为两情相悦，燕京政府当时对这一项目的态度，甚至比开发商本身还有积极。所以此计划一出，当即轰动了全亚洲地产界。 但就像所有吸引人眼球的爱情故事都注定会曲折离奇，随着这个价值百亿的项目逐渐展开，对此充满希冀的人们才真正发现，“亚洲第一商业地产”不是个话题，而是个课题。 抛开背景不说，当初陈炳基最先决定北上开发王府井6号地的时候，初衷是想以毗邻故宫这座世界上最古老、神秘、堂皇的城中之城为噱头，在它旁边同样建造一座最摩登、最具现代气息的城中商城。为此，从94年开始，陈炳基旗下的地产旗舰香港新世纪置业，就已经开始把投资重点转移到了燕京。 陈炳基的想法的确极具格局，但事实是，新世纪置业最终获得6号地的时候，这块地的总面积不过才只有6.5万平米。 在不能退却也不能另择良木的情况下，如此小的地块被为此准备了将近一年的全港第一大地产公司拿在手里，他们自然要生出些别的想法。 所以，为了最大限度的诠释寸土寸金的概念，新世纪置业偷偷针对该地块做出了设计上的修改，将原设计中估计的12万平方米的占地面积，一下子砍掉一半儿全埋进了土里。之前计划中准备在做成不同主题的六栋56层高楼，也一下子被拔高到了90层。 也不知道该埋怨谁脑子秀逗。 新世纪置地的这帮港怂们自以为他们如此的聪明，势必又将创造商业地产史上的有一个神话，可修改之后的规划报上去，不但他们没吃到好果子，就连燕京政府，也捎带着被国务院做出了严厉的批评。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的项目没能获批，却从此开创了世界地产史上目前为止最为漫长的一个项目规划周期，十三次修改项目设计图纸，也真成为了一个神话。 陈炳基当年正式对外加宣布投资这个项目的时候，原本希冀于其能在97之前完工，以此来实现其华人首富的社会价值，向香港回归献礼。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虽说设计最终还是获批了，但在国务院提出的地上建筑30米，地下建筑20米的严格限制下，整个项目却已经从原本规划中的城中之城被压缩成了一个超大规模的四合院。 而且，这还不是最让人头疼的。 就在陈炳基将竣工献礼的初衷改为开工献礼时，燕京忽然又爆出了杨、段违纪案。受此影响，刚刚热起来的燕京地产行业几乎所有项目都要排队重新审批。王府井6号地本就处在万人中央的位置上，此政策一出，它自然首当其中的成为了第一批被勒令停止动作接受检查的重点关照对象。 此时，面对外部的重重困难，之前一直信誓旦旦的要和陈炳基共进退的香港中银、汇达丰、香港嘉实等当初和新世纪一起协议开发王府井6号地的小股东们，也终于因为开工遥遥无期而坐不住了。 没过多久，除了还有另一层考虑的香港霍式之外，原本就因为之前的种种变故而心生疑虑的其他小股东，这时或者以修改后的项目容积率太低不赚钱为理由，或者以投资周期太长负担不起近乎天价的追加投资为借口，几乎同时向陈炳基提出了撤股的要求。 陈炳基不在乎只有自己自掏腰包为项目追加投资，也可以不计较为了将这些人聚拢起来而浪费在他们身上的那几年时间，所以一开始面对股东们的集体退缩，见惯大风浪的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遗憾。 他以为谦和、宽忍是一种境界，却没从反面想过国内的谣言界会把这种境界当成了滋生的土壤，所以没过多久，就连他一手选定的本地合作伙伴燕京四通地产，也忽然向他提出了退出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