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叶家叶寻
“叶寻，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打碎了先祖的雕像？”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这屋子是叶家的祭祀老屋，里面除了列祖列宗的牌位，还有一个年代十分久远的雕像，这雕像据说是叶家先祖的，它被放在祖宗牌位最中央的位置，接受着家族子弟们的供奉和祭拜。 叶家堡所有的人，都对这个雕像印象深刻。因为每一个家族成员十二岁时，都会在这里跪对雕像测试灵根。在叶家堡这个小修真家族，一个人的命运将会在灵根测试时被决定，有灵根的弟子，就能踏上修真求长生之路，成为叶家堡的天之骄子；而没有灵根的弟子，就只能做一些杂役，被人看不起，度过平凡卑微的一生。 可现在，雕像碎了，碎片撒了一地，在这碎片中间，一个少年被摁跪在地上，双手被另外两个少年高高抬起，为了仰起头，少年的骨头都在咔咔作响。膝盖已经被碎片刺破，鲜血从裤子里流出来。少年咬紧牙关忍着痛楚，愤怒地盯着站在自己前面的人，一言不发。 在他们四周，还围着另外五六位少年和一位少女。 跪着的少年叫叶寻，站着的少年叫叶常，从容貌上看两人竟然有几分相似。他们都是叶家堡的第三代弟子，不同之处在于，站着的少年父亲是家族的族长，而跪着的少年，父亲只是叶家堡的一位照顾灵草的农夫。 叶家堡是一个小型的修真家族，族中有筑基修士一位，练气后期修士两名。在整个宣国，这样的势力已经算得上不错的了。 “不承认是吧？骨头还真硬。”叶常嘴角露出一丝阴笑，一挥手，抓着叶寻的两个少年，手上往下一压。 “嘶……”跪着的少年忍不住从牙缝里吸了口气，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叫声。痛苦的叫声只会让对手兴奋。 秋风从虚掩着的沉重的老屋门缝里钻了进来，发出呼呼的声响。 见跪着的少年还是没有如同自己想象的那样发出哀求声，站着的少年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他对着两名同伴点了点头，两个同伴加大了力度，越来越大，只听“咔咔”两声，跪着的少年突然呜咽一声，疼痛让他昏了过去。 膝盖处的血流的更厉害了，谁都没有发现，在他刚才的挣扎用力中，一块尖锐的雕像碎片，竟然深深地完全扎入了他的膝盖。 当然，现在的少年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少爷，”一个少年道，“不好了，他昏过去了。” 少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慌什么，你们谁有带的醒神香？”少爷看着周围的人道。 “我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原来是这群人中间那个唯一的少女。 “拿来！”少爷道。 瘦小的身影走了过来，在月光下，她的脸色有点苍白，也许是被眼前这幅场面给吓得。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段弯弯曲曲的棍状黑色物体。这物体正是醒神香。 在修真界，这是低阶修士经常会使用的一种修炼辅助香料，修炼时，如果点燃这样的香料，能让修士保持清醒，不容易走火入魔。但是，对于醒神香的使用，却是有一个基本常识，那就是绝对不能过量，绝对不能离修士太近。如果使用不当，就会让修士的元神过度兴奋，元神是修士的根本，过度兴奋的后果是很可怕的，有时候，甚至能让修士变成白痴。 在有些赌斗场，为了让抓来的妖兽更加狂迷，打斗得更加血腥，让赌客们更加兴奋，通常都会用过量的醒神香来刺激妖兽。受到刺激之后的妖兽就会变得狂暴无比，即使身受重伤，也毫不畏惧地厮杀，直到咽气倒毙为止。 所谓妖兽，是人们对能够吸收天地灵气，自行修炼的兽类的称呼。妖兽修炼到高阶，甚至可以化为人形，和人类的修真者一样，修炼出呼风唤雨的神通手段，也能追求到长生大道。 长生，是人类修真的目的。修真修真，就是修长生。 瘦小少女，把手里的醒神香递给了少爷，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地上的少年一眼，心里突然一震。 “寻香，你放心，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事！” 少女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个声音。她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再次看到黑暗中散发出绿色凶光的野兽眼睛。 寻香，是他救了你，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你怎么能和别人一起，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打成这样？寻香，他为了救你，断了两根肋骨，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你怎么能这样做？ 仿佛看出了少女的犹豫，少爷再次阴沉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突然把已经接过来的醒神香放回了少女的手中。 “寻香，你来！” “少爷？”少女还没有反应过来。 “把他弄醒！”少爷盯着少女的眼睛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寻香脸上，寻香张了张嘴，突然，她弯下腰，把醒神香沾了一些地上少年的血迹，然后接过少爷递过的火把，点燃醒神香，放在了地上少年的鼻子旁边。一股子呛鼻的气味涌起，醒神香沾上了谁的血迹，就只能作用于谁的元神。 大家纷纷捂着鼻子，在少爷的带领下出了老屋的门。 “寻香，你在练气期一层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吧，”少爷走到寻香身边，手里拿着几颗丹药，给她递了过去，“这是五粒元气丹，相信可以帮你突破到练气二层。” 少女一震，然后露出欣喜的表情，“谢谢少爷。” 少爷道：“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少女迟疑了一下，下定决心道：“我知道，少爷。” 这可是元气丹啊，少女心里澎湃。在家族里，她这种资质和背景的弟子，可是分不到这么好的丹药的，事实上根本不可能有丹药给她服用。 元气丹是可以提升练气期修为的丹药，一颗丹药能抵过修士自然吸收灵气修行十五天，最主要的是，元气丹对于突破练气期小境界，作用非常大。 少女可以确定，有了这五颗元气丹，她一定可以突破到练气二层。 事实上，她在练气一层已经徘徊了整整一年零一个月了，而不是少爷说的几个月。 忽然间，叶寻的身影在她脑袋里的形象再次出现，但，马上就被她抛开了。 “咳咳咳……”屋内传来咳嗽声。叶寻挣开眼睛，却发现看上去一切都那么模糊，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身处何处，他感到头痛欲裂，记忆像碎片似的在脑子里混乱地闪现。 “寻香！”叶寻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呼喊。寻香？寻香是谁？叶寻听见自己的呼喊，发现大脑里一片空白，就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似的。 突然，一张少女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是你，叶寻道，你是寻香，寻香你没事吧？ “叶寻，我最后问你一次，是不是你打碎了老祖雕像？”另外一张面孔也出现在了叶寻眼前。 少族长？这是怎么一回事？老祖雕像碎了？看着地上的碎片，叶寻极力思索，终于，记忆一点一点地回到了大脑中。 “少族长，是你，你把老祖雕像打破的。”叶寻突然喊道，“少族长，你惹了大祸了！” 少族长好像看笑话似的看着叶寻。 突然间，叶寻的目光变得凶狠起来，他想起了所有的事情。晚饭后，少族长要给大家显露自己刚学会的驱物术，就来这老屋表演。这老屋他们从小就经常偷偷来玩，因为它比家族里所有其他的房子都大。越是大人禁止，他们越是来。 少族长用棍子之类的东西表演了几次之后，尽管叫好声不断，他却感到不满足，于是对着老祖雕像施用了驱物术的法决。 少族长刚进入练气中期没多久，驱物术也没练多久。一不留神，就把老祖雕像给打破了。想到这里，叶寻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他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胳膊根本用不上力，竟然被他们给压断了。 “寻香，”少族长突然道，“你看见是谁把老祖雕像打破的吗？” 寻香躲开叶寻的目光，道：“是叶寻。” 仿佛被一棍子打在脑子上似的，叶寻一震，不相信地死死地盯着寻香。“寻香你怎么了？”叶寻问。 听到叶寻的声音，寻香身体颤抖了一下。她还是没有扭过身来。 突然间，叶寻觉得自己浑身气血翻涌，就好像正在被大火给炙烤似的，不对劲，他的目光一斜，看见了地上的半截醒神香，如果不是被自己的血给浇灭了，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成了白痴了。好狠的心！ “你应该感谢寻香，”少族长道，“如果不是她给的醒神香，说不定你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叶寻看着地上的醒神香，熟悉感涌了起来，这是自己上星期去宣武仙城坊市给叶家的杂货店送货时，给寻香买的。 这么一小截醒神香花了他五块晶石，赶上他在叶家堡干五个月的杂役争的晶石了。但是，想到寻香已经在练气一层呆了一年多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当然，他其实更想买那些更有效的，比如元气丹之类，但元气丹太贵了，他攒了好久的钱都买不起。 在叶家堡，干杂活的都是没有灵根的凡人，叶寻就是其中一个。他其实也可以选择把报酬换成领银子，但他在寻香被测出有灵根，可以修真之后，每次领酬劳都领成了晶石。 连叶寻他爹，都说过叶寻几次，寻香没有测出灵根时，你可以和她玩，把她领到家里来，但是有了灵根就不能这样了，有了灵根，寻香就成了可以修真的人，在叶家堡，修真者和凡人之间有非常明白的界限，这条界限所有人都不可以逾越。 虽然叶寻知道，爹说的对，但他就是忍不住想对寻香好。即使开始修炼之后，寻香借口没有时间，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叶寻也仍然坚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