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节番外：游天之鸿
“过山车呦，爸爸！” 一个男孩子，右手拉过斜戴着的空顶帽，露出满面的欢笑。他左手指着远处的一座巨大设施，超长跨度和翻转圈数的过山车跑道。 “呐呐……”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双手环绕孩子的腰部，把他抱了起来，“我们的小牧野成为真正的男子汉了呢！挑战极限吧，一起！” “你们还是那么兴奋啊……”男子身边站着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戴着花边圆顶的遮阳帽，“这是服了你们两个，这么热的天气还四处乱跑，好像这是冬季一样。” “嘿嘿，出汗了就去游泳吧！”男子把小牧野放在肩上，显得毫不在意。 牧野坐在父亲的肩上，自由自在地甩着双腿，十分惬意。按理说，牧野已经将近九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也颇有些体重了，一般人可是吃不消的。然而，父亲的肩膀永远是那么结实可靠。 “那么，就上去试一试吧。”女子默许了父子的看法。她不上过山车，只是目送着父子俩坐上过山车。 “开动啦！” 所有的乘客一起欢呼。享受着速度与高度带来的恐惧与刺激。不可避免地，人总是对超出安全高度的地方带有些许恐惧，但是娱乐商家恰恰抓住了这一点，将之转变为挑战感官的经典项目。 大小牧野一起大叫。过山车载着小牧野的尖叫和大牧野扭曲的表情飞奔而去。 牧野母亲就这么在站台边等着，静候父子。 不知过了多久，过山车才缓缓驶回起点。牧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解开保护装置，从过山车跳下，扫寻着四周的娱乐项目。 “游鸿！游……”女子缓步上前，摸摸小牧野的头，突然发现大牧野没出现，“额……爸爸去了哪里……” 诡异的，一只手从背后抓住了女子。 “呀！”本能的惊叫了一下，女子回身就是一巴掌过去。 只见牧野父亲捂着红肿的脸颊，飞吐着在因为速度而在空气中变成泡沫状的呕吐物，“咣当”一声飞跃几个座位，跌在铁杆上。 “哎呀！” 牧野母亲轻捂住手掌，掩着嘴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过失而尴尬，还是因为那一巴掌把自己的手打痛了而在揉着伤处。 …… “平生第一大冤……” 牧野父还在擦着脸，还把手头的冰咖啡也一起捂上了脸颊。 “叫你得罪老娘，该死！”牧野母撇撇嘴。 “第一次坐过山车，差点吐死了，没想到竟然落井下石……”牧野父像小孩一样嘟嘟嚷嚷，装作情绪很激动。 “什么？我看你很清醒吧，叫你手脚不老实！”牧野母捏住牧野父的耳朵，来了个180度的大旋转。 街头数个音响播放着流行歌曲，牧野跟着哼了起来。 旋转的霓虹灯配合着喧嚣的世界，跳着韵律不齐的舞步。孩子的瞳孔中装满了这个世界的清纯，用手里的冰棍敲打着桌面。 越是天气闷热，夜市小吃摊越是热闹。 在小吃街，吆喝声是品牌的象征。在这里，一切吆喝都不算作饶民，越是个性，就越是引人注目。 牧野舔舔冰棍，享受着清凉的舒服感。看着自己那对孩子一样的爸妈打打闹闹也是颇有乐趣事。 人潮缓慢移动着。 命运之轮不知不觉开始运转。 …… 海潮的味道伴随微风，拂动着旅人的鼻子。 这是一个小岛，乱石向海深处延伸，隐约露出水面。海岛的另一侧，高直峻险，几乎不可能爬上来。 面前浅滩，就是唯一的门户。 牧野正在海水里畅游。 赤日炎炎，小巧玲珑的海鸥飞掠波光粼粼的海面，水底的鱼儿来回穿梭不受任何的空间捆束。 牧野一家来到这里已经将近3个月了。 这么长的时间，夏日依旧没有退散。牧野在这里，每日与海洋的苍蓝作伴，还有和煦的阳光。 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惬意。 牧野的父亲自从来到这里就每天躲在密林里。 那种地方，不是高精度的卫星，恐怕是发现不了隐藏其中的人。 或许有另一个原因，密林连接着后面的峭壁，如果这个岛成为战地的话，那个地方是个不错的游击地址。 “啊哈哈……” 牧野打着哈欠，飘在水上，任其自流。舒服地曲了曲脖子，凝视远方大岛上的山麓。 逐渐沉入昏暗的薄暮。 “或许，我们不该把孩子带来。”牧野的母亲说。 一袭淡雅色彩的裙装，被荆棘丛划破。 牧野的父亲从森森的树林中现身。 “原本的意思是想带他到这里会安全点，没想到反而害了他。”边说边走。 “原本可以快点送他离开的，为什么却……” “我改变了注意。” 牧野的父亲示意。 牧野的母亲转过头望向海边，岸边一队人马乘着快艇向牧野的方向开去。 “你是说，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 牧野的母亲完全无法想象这样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牧野父点点头，默认。 一声长啸般的警笛拉响。 二人回顾四周，才发现远处有密密麻麻一片船只往这里开来。 “糟糕！”正说，林子四周也有动静。还未等待反应过来，牧野母亲就觉得自己的肚子被什么蛇类猛咬了一口一样。 …… “牧野！” 牧野的父亲又一次潜入水底，拔出军刀，切断了水底一个潜水兵的氧气罐管。 牧野急慌慌地往水边游，那岸看似很近，但游过去却困难重重。 水边的士兵不断往岛外的船只扫射，在这密集的枪林弹雨中，一艘艘艇只上的侵入者跌入水中。海鸥都不知躲到何处，此时的深暮显得血色凝重。 一架直升飞机已经准备就绪。 这批援军这是莫名其妙，连牧野的家长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帮自己。但至少，这是目前唯一可以逃脱的途径了。 但是重要的人物却还没上岸。 事实证明，放任所有人在岛上自由行动是十分错误的。在紧急关头难以将所有人集合。 牧野游到一艘还没有爆掉的艇边，看来设备还算损坏不是很严重。牧野懂得驾船，只要掩护得当，在这短距离回到岸边不成问题。 牧野的父亲把牧野游鸿托上船。 要知道在水里托举是神一般的动作。 现在的这个动作，就好像西西弗斯。 “父亲大人……”牧野此时用了平生从未用过的最敬畏的语气，说出这几个词。同时，牧野伸出手想把父亲拉上来。 然而，在他的眼前—— 牧野父亲正飘着的水面，竟然开出一大苞血花。 …… 风景开始变得朦，电视塔远远地埋没在云雾里。 黑压压的天显得密不透风，阳光丝毫进不得这片大地。 汽车鸣笛，行人匆匆快行。一场大雨即将降临。 世间的声响在此刻汇集成一片寂寥而又悲恨的歌声，在诸神的颂唱中，心肺撕裂的男孩电掣一般飞奔在冰冷的铁桥上。奔跑太过极速，嘴巴急促地一开一合，管他是雨是泪，统统往里咽。 “难道，注定的那个人就是你吗？” 男孩警惕地回头。 一个看起来年纪青青的人打着伞，坐在桥头转口处。面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布看起来干净无比。 “你是……”这个男孩就是牧野。踱步一阵，牧野还是走了上去。不知是敌是友，但牧野觉得还是确认一下，眼前这个人也给他没有多少敌意。 “按照命运的指引，我在这里等候我该等候的人。” 男子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语气却像是个年老沧桑的占卜师。特别是那几缕白色的头发摆在他的蓝发前，显得神秘而又让人燃起求知欲。 牧野点点头，然后说：“你有何高见？” 男子手上有一副塔罗牌，他瞄了一眼，然后给牧野使了个颜色，不说话。 “这种东西……” 牧野不躲到伞下，而是继续淋着雨。 “洗牌吧……”男子说。 准备就绪后，派出牌阵。开始这项古老的通神之技。 “那么，第一张是……9，TheHermit？”男子翻开来，第一张趋势逆位置的“隐者”，“寂静的隐者思考得出世间的真理。本来要参考前面的牌呢，没想到是第一张……这样的话就比较棘手了，现在的你也不像是可以静静思考的状态呵。” “哼……”牧野不置可否，直直盯着。 “憎恨，孤独，自卑，担心，幼稚……”男子开始解读，“没有警戒心的你在关键问题面前无能为力了呢。” 牧野依旧没有表情。 “下面是……16，TheTower。高耸入云的塔被闪电击毁，两个人从坍塌中的高塔上跌落，没有好的意味呢……” 男子话语中的“两个人”明显刺激到了牧野，牧野表情很夸张地扭曲了一下，但迅速恢复原貌。 “还是逆位置，困境不简单，看来一时半会你是走不出了……而且，可能要持续多年。”看来意味不是很吉利，“尽管这巨大的变化无法让你适应，但或许它正在教导你的成长。” 逆位置的“高塔”。 男子不忘了补上一句，算是安慰。 “希望永远在下一刻。”牧野说。 “嗯，说的不错。那一枚是？7，TheChariot，逆位置“战车”。” 又是逆位，牧野眉头皱了起来。虽然不大理解，但逆位置多半没什么好东西。 “克服障碍、获得胜利的王者战车。但可惜是逆位。”代表力量的牌变为逆位置，意味这反噬，“你失去冷静，很多事情都将诉诸暴力。” “我现在很冷静！”牧野无谓地反驳。 “没关系，你知我知。”男子笑笑，翻开第四张。 “这次是正位置了。”牧野也看明白了正位置和逆位置。 “不过……TheHangedMan，这是“倒吊人”，正位置却恰好是倒吊着的姿态。”牧野连续四张牌都不是很好的预兆，“不过也有很多人解释正位置的12——‘倒吊人’，代表的是‘接受考验’，你看，这个被倒吊的勇士背后有隐约的天使光环。” 牧野想要触碰卡牌，被男子阻止。 “接着看第五张好了。哦？Judgement！”男子惊异，“审判之后即是新生！第20张的‘审判’代表着什么你知道吗？天使吹起号角，让听到这音乐的死者得到救赎。唤醒所有人的情感，即使是忏悔过的罪人也有到达天堂的希望。” “你是说我还是得完蛋？” “年轻人，苦痛不一定是坏事。”男子其实也属于年轻人之列。 “下一张！”牧野用命令的口气。 “0！”男子说，“Zero！开始即是终结。0，愚者——TheFool。这是特殊的牌，开端或者终结都是它的含义。虽然表面上无知，不过内在已经完全改变。可惜是逆位置。虽然勇往直前，但是挫折不免。” 男子准备翻开最后一张塔罗牌。 “最后一张……”牧野也开始关心起来。直到最后一张牌的时候，牧野才开始有了兴趣。 …… 牧野已经知道了关于自己的占卜结果。 也不知道这是令他满意还是不满。 他只是默默不语，转身离开。 没有向男子道谢。 也没有哀天伤地。 占卜的男子目送着他离开。 “最后的一张，你理解吗？” 男子对着空气说话，牧野当然是不会听到的。 “不如来测一测和这个少年的相遇。” 虽然是接受指引而来到这里，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继续探求。 男子自言自语，翻开卡片。 塔罗牌的第10张，TheWheelofFate。 “命运之轮？” …… 船笛声冲天而上。 牧野搭乘最后一班离开童实野的船。当然，不是买票进去的。 年龄伤小，历世不深，更不可能带走太多的家产。 他的口袋只有三样东西——照片，一张白板的卡，以及些许现金。 这些东西不知道够一个孩子在外乞讨多久。 但无论如何，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告别他熟悉的生活，以及那些面孔。 皎洁的月光下，水泥筑成的码头泛出像骨头色，映照着幽深的大海。 回眸看一眼童实野，有一种永别似的心酸。牧野的眼眶终于还是忍不住，耷拉着两大团泪。尽管他不知道，童实野是他不得不回来的地方。命运的轨迹某种程度上就是回路，这是一个摆脱不了的“∞”。 ######.*.*.*.*.*.######.*.*.*.*.*.######.*.*.*.*.*.######.*.*.*.*.*.######.*.*.*.*.*.###### 本话End！ =========== 蔡子智 初稿于广东广州 =========== 初稿：2012.06.01；00：19 字数（含标符空）：4722；段落：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