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都说女人善变,没想到男人变起脸来一点也不比女人差。马晓娟就领教了楚茂源的变脸之快,堪比川戏中的变脸术。 楚茂源跟马晓娟从认识到现在,整个过程可以说都是楚茂源采取的主动。除了行为上的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其中还不乏软磨硬泡、卧薪尝胆,最后终于赢得了马晓娟的芳心。按理说这段恋情已属来之不易,应当好好珍惜才是。那楚茂源为啥说翻脸就翻脸?他就不怕功亏一篑么? 楚茂源把话说的如此绝情,难道仅仅是因为马晓娟没有满足他求欢的要求吗? 在涉及贞cao的问题上马晓娟有点举棋不定。在她看来,女人跟男人之间,牵手都不是小事情——牵手就意味着彼此的接纳,牵了手就等于是表明了态度;接吻就更不得了了——接吻意味着双方身体的接触向纵深发展,个人独特的气息和味道让对方感知和记忆,相当于互换密码;最后一步,根据常理,那只能是结婚以后的事情了。 马晓娟跟楚茂源不仅牵了手,而且还接了吻,不可谓不愿付出,不可谓不够诚心。她之所以牢牢地坚守住底线,主要是因为她认为她和楚茂源之间的关系目前还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但如果正式提了亲,那又另当别论。 说到提亲的事情,马晓娟其实就是想谋求一种保障,一种能够和楚茂源继续保持亲热,而且随时可能升级到突破底线所需要的决心、信心和安全感。好比蹦极,尽管她期待而且向往着去感受那一份从未经历过的惊险和刺激,但她最先考虑到的,还是得有根靠得住的绳索。也就是说,要她往下跳可以,但首先得具备相应的条件。 这一点,她和楚茂源的前女友田莉完全不同:田莉是感性的,为了爱情,可以义无反顾;马晓娟则理性得多,她最先考虑到的是风险问题,所谓的爱情则只能退居其次。 不幸的是,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 如果楚茂源有马晓娟需要的那根绳索,他没理由不给她。问题是,他没有。因为要打造那样的一根绳索,需要付出经济上的代价。 说白了,就是楚茂源没钱,那时的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 提亲本是件美事,是未来婚姻的前奏。对于那些讲究传统的家庭来说,提亲是缔结姻亲关系的必经程序。当然,也不是提亲之后就完事,按照风俗,提亲仅仅是第一关。这个头一开,接下来就是频繁的拜节。在举行正式的婚礼之前,还有各种各样的礼仪等在后头。如果完全遵循这些传统的礼仪,需要有经济上不菲的付出。 正是由于经济上的缺乏,楚茂源将提亲视为畏途。 他向往的是六、七十年代那种盛行全国而又极其俭朴的结婚方式——扯完结婚证,在门上贴个大红嚞字,男女双方把铺盖卷合到一块儿,再买几斤喜糖分发给单位同事,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就此完成。 那时候叫喜事新办,移风易俗,节约闹革命。 就在楚茂源他们这茬人之前,城市、工厂中参加国家工作的人结婚,几乎清一色的都是这种模式。 那样的结婚方式多省心哪。 但楚茂源所处的是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了,时代在进步。现实生活中,结婚一般都要置办酒席,这个楚茂源是清楚的。他的两个堂哥楚茂怀、楚茂清结婚时也是摆了酒席的。但总体而言还是相当简朴。基本情形都是男女双方先住到一起,共同置办家具和家用电器,预备得差不多后再从从容容地办酒。酒席数量不多,人数也就限定在亲朋好友范围内。
像提亲、拜节、订婚、看八字、送日子等等这些旧习俗,农村比较普遍,平安城里真正兴的人家不多,尤其在参加国家工作的家庭中更为鲜见。 马晓娟的家庭不仅是参加国家工作的家庭,而且还是革命家庭、领导干部家庭,为啥反而比普通群众更尊崇陈规陋习呢?一句话,人家的闺女金贵。 但马晓娟的恋爱对象却是门不当、户不对的穷孩子楚茂源。楚茂源颇有“才”,却无“财”。马晓娟的要求和楚茂源的实际情况发生了错位。 “穷”早已是楚茂源心灵深处的一块伤疤。他不可能在马晓娟面前揭示它。马晓娟既然不能体会到他的难处,那他唯一的出路就只能选择变脸。 他不是不愿意和马晓娟继续恋爱,只是这个恋爱他谈不起了。 但马晓娟不是楚茂源肚子里的蛔虫,她哪里知道楚茂源的苦衷!她更不会想到楚茂源的情绪失控竟是源于经济上的困窘。说到提亲,她的动机和愿望其实非常单纯,就是想通过这一形式让父母正式认可他俩之间的关系,即未婚夫妻关系。未婚夫妻万一要有了夫妻之实,也不算太出格。她想到的只是这一层。她这么提议的目的是为两个人负责,完全没有自私的成分。她都已经打算好要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他了,还想让她怎么样?难道她对他还不够好吗? 楚茂源和马晓娟,因为说到提亲的事情缺乏必要的沟通,双方都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问题,以至于一方觉得受了伤害,另一方同时也觉得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