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在北街上，楚茂源又遇到那女孩好几次。有时是迎面相遇擦肩而过，有时是同向而行一前一后。迎面相遇让楚茂源过足眼瘾，同向而行让楚茂源心痒难忍。最不自在的是楚茂源突然发现自己走在她的前头。当他无意中扭头瞧见她正走在他的后面时，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惊喜，但接下来又会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他自作多情地认为，跟他对她的欣赏一样，他无疑也会饱受她的注视和检阅。在这种情形下，他既不能走得太慢也不能走得太快——走慢了会过早地暴露出他的故意和企图，走快了将葬送掉这似是而非的暧昧。。。。。。楚茂源不由自主地被那女孩迷了心窍，好长一段时间里满脑子全是她曼妙的身姿。直到跟那女孩有了若干次的相遇，他才突然醒悟过来——她如此有规律地从北街上经过，这已经不是什么所谓的偶遇了，应该是因为她上下班的缘故。

    此前他之所以没往这上面想，是因为他参加工作后了解到，家乡附近的兵工厂商店，属于平安县工矿贸易公司的派出单位。与他同届毕业的一名外班的男同学，就分配在平安县工矿贸易公司工作。内地的中央直属军工企业中的驻厂商店，是那个特殊年代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是一项政策性的举措，同时也是一项政治任务，是地方政府为支援国家三线建设提供生活物资保障的一种方式。在平安城的辐射范围内，像这样的驻厂商店还有好多家。

    所以准确地说，那女孩应该属于平安县工矿贸易公司的职工，是该公司外派驻厂商店的营业员。正常情况下，普通营业员工作岗位的变动，一般不会超出公司范围。即使她调回公司本部工作，该公司地址也不在北街上啊。

    那她一定是调到了别的单位。楚茂源猜想她的新单位应该离平安县酒厂厂部不远，因为过了北街顶就到了环城路，再往外走等于就是出了城。她既然是步行上下班，也就排除了出城的可能性。果然，受好奇心驱使的楚茂源，有一次尾随她来到环城路上的一幢红砖房，并且目送她上了楼。墙上挂着的木牌子上，清楚地写着这家单位的名称——平安县糖酒公司。

    糖酒公司属于计划经济时期商业系统著名的“八大公司”之一，掌管着以糖酒为主的紧俏商品供应渠道。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糖酒尤其是名牌糖酒基本属于奢侈品的范畴，没有票光有钱都只有流口水的份儿。在这样的垄断企业里，往往在严格的政策框架之外，还掌管着部分计划外指标和调剂指标，有一定的经营自主权，这就了不得了，就牛了。想想看，单位牛了求的人自然就多了，求的人多人面自然就广了，人面广了各种各样的野路子自然就出来了。。。。。。所以作为一个普通的商店营业员，能够调进这么一家炙手可热的单位工作，其背景之深厚也就可想而知了。

    楚茂源探明了女孩的工作单位，当下心里就乐了——原来县糖酒公司就在县酒厂厂部的围墙外头，也即是位于平安城外环路西北面的马路边上。过了这幢楼，再往下走几十米，就是酒厂的后大门。酒厂的散酒从老基地运进来包装，以及成品酒销售出厂都是经过后大门。

    平时楚茂源去座落在西面的平安县医院，或者田莉来酒厂，都是走后大门。

    楚茂源和那女孩虽然不熟，但她却是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异性，这在他的人生经历中有着不可替代的特殊意义。正是他对她曾经的向往，使一个懵懂少年被赋予男人的情怀，开启了他生命中新的旅程。

    田莉终于忍受不住楚茂源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不仅不像以前那么健谈，还常常开小差答非所问，更要命的是，他仿佛对她的身体也失去了往日的热情。她故意冷落他，不给他做饭，甚至去他宿舍的次数也少了，但她这些反常的表现始终未能引起楚茂源的注意。他像着了魔，言谈举止跟平常那个楚茂源几乎判若两人。

    田莉决定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