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返师九连城 聚议中军帐
正午时分的九连城，在秋阳映射下一片宁静，恍若杳无人烟的荒城。易天行一行满面风尘地赶到城下，穆骓不禁上前三步，来到易天行身边，狐疑道：“怎么像座空城？不会被敌人袭击了吧？” 不待易天行张嘴，马洪已然接口道：“三长老放心，九连城砖石无损、光洁如新，如果城池经历过战火，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穆煊心念飞转，接着道：“爹，易公子一定是派遣少数士兵潜伏在城楼之上，监视敌情，发现敌人后才向守城长官告警，调动大军御敌。” 穆骓嘿的一声，不服气道：“如果敌人行动迅速，这样怎么来得及反应？” 穆骓话音未落，随着一声悠远沉闷的钟鸣，九连城上呼啦啦现出一片人马，甲胄生辉、金戈烁目、旌旗如云，阵容甚是整齐，显得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当头一人须发胜雪、目若明炬，正是雾师叶道凡，身后立着留守诸将和易天行盼望已久的章郎。 易天行虽然性格沉稳，却也按奈不住喜形于色，大叫道：“叶老开门！” 叶道凡神色肃然得一挥手，城上传令官令旗挥舞，城门吱呀一声徐徐打开，两列士兵整装相迎。易天行一面心中暗赞，一面带着从人鱼贯而入。 易天行入城之后，叶道凡、章郎等人立即迎将上来。匡怒首先笑道：“怎么样？大获全胜了吧？” 易天行微微一笑：“砻岩之围已解，而且收降了近万玄宛族士兵。”说着转向叶道凡：“叶老安排一下新降士兵的整编事宜。另外着人把宝库中的两半缚魂墨晶球拿给我。其余将领随我到中军大帐议事，叶老安排完毕就自己赶来吧。” 叶道凡闻言一愣：“缚魂墨晶球？有人被冤魂所扰？” 易天行点头道：“不错。”说着侧头道：“三长老、马贲、马洪、穆煊，你们现在跟叶军师一道过去，把你们的队伍整编了。二长老他们的伤，我会尽快治疗。” 叶道凡等人应声而去，其余诸人则紧随易天行来到大帐。易天行甫一坐下，章郎便从身后的包袱中取出一大叠皮卷绢册堆到他的案几之上。 易天行悠然一笑：“章兄真知我心，不待我说话便把我想看的东西准备好了。” 章郎挠头道：“军师曾言，易兄弟回来，肯定第一时间找我要探得的生巫分布及族群资料，所以我一直带在身上。” 易天行一面展开卷册，一面道：“章兄这么快就走遍整个生巫地界了？” 章郎摇头道：“现在整个巫郡过半的疆域已经被沮熙族占领，他们东面直逼野牛峒、东北止于东西峒山、北面受阻于五苗山、九鬼峰一带，西南方向已经达成一统，我没有办法进入他们的势力范围，只在都庞族境内从侧面打听了一下情况。” 易天行心头一震：“沮熙族的势力竟然扩展得这么迅速？” 章郎道：“不错，而且沮熙族与我们很相似，他们的族主亦大力推广赤帝族文明，而且经营多年、卓有成效，对我们威胁很大。” 易天行道：“看来沮熙族实力惊人，若非传说中的巫郡铁屏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他们早就冲到玄晶岭来了。” 章郎颔首道：“嗯，五苗山乃是轮回教势力范围，该地以三苗遗族为主，实力强横，加上附近弱小巫族均将轮回教教主奉若神明，非常团结。九鬼峰地形险要、荒无人烟，却是著名邪派黑煞门老巢所在，向例不容人打扰。东峒山巫门集巫族邪术之大成，居住在那里的人几乎集中了整个巫族的隐居高手，不能轻易招惹。西峒山乃是九尤族遗脉盘踞的地方，该族残忍无情、强悍勇猛，虽然人口稀少，没有外侵迹象，要剿灭他们亦非易事。这四个地方毫无疑问代表着巫郡最强大的四股势力，由他们组成的屏障，的确牢不可破。” 易天行道：“所以突破口在野牛峒，都庞族压力应该很大。” 章郎笑道：“的确，相比之下，野牛峒的都庞族要差得多了，好在野牛峒地势险要，该地特产野牛更是难缠，大队人马很难通过。” 易天行露出深思的神情：“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其他地方呢？” 章郎上前几步，来到易天行案前，摊开一张绢帛，指着左边：“我们所处的玄晶岭，东面是黑巫平原，再过去便是白象王朝的势力范围。西南面与沮熙族一样，面临着巫郡铁屏的阻挡，难以逾越；而且以我们目前的实力，不宜与沮熙族正面冲突。为今之计，我们应该向北挺进，翻过桃花山，统一北面的生巫，才能与沮熙族分庭抗礼。” 易天行不置可否地道：“章兄仔细说说你游历之处、获得的确切情报。”此言一出，帐中诸将俱都露出侧耳倾听的神情。 章郎手指上移：“桃花山以北，是泗水四大支流中的弥水，该河流穿过富含金矿的流金山，带有极丰富的金沙，虽然路途凶险，获之却有暴利，白象王朝中贪图厚利的商人往往冒险以求。沿着弥水，大约分布着近百个生巫小部落，多靠采金为生，其中只有萌巫族、沃族人数较多、势力较大。萌巫族名义上作为弥水上游一带的霸主，不过萌巫族武力不强，并不能实际控制其他族群，特别是他们的五令使失踪之后，更是实力大减，连一些数千人口的小部落也开始不听他们的使唤。沃族则比较强大，不仅牢牢控制弥水下游诸部落，而且经常侵犯上游各族。不过最近五毒教忽然在弥水下游出现，而且活动频繁，与沃族不断起冲突。” 易天行悠然一笑：“萌巫五令使已经死了，五毒教忽然来到巫郡，有其自身的原因。这个稍后再议，继续说其他地方吧。” 章郎点头道：“顺着泗水北进，便是地缘广袤、与巴郡接壤的泗原，该地虽然平坦肥沃，但是由于缺乏险要地势，没有生巫盘踞，倒是周边群山环绕，其中散布着以九大巫族为首的众多生巫族群。这些巫族依仗泗原获取充足的猎物，大多发展得不错，人口众多，尤擅团体作战。特别是泗原北面，以映碧山的榆族和ju花岭的洛族为首的生巫部落，不仅要应付周边生巫的sao扰，还要常年对抗南犯的巴郡官兵，俱都被战争磨练得骁勇善战。另外，泗原东面曦山的辰族、大敦岩的宓族；西面鸿飞岭的襄子族、孟谷的朱纹族；南面打虎岭的虎皮巫、烟云顶的七绝巫、毒龙山的食毒巫，也都是一方之霸，各自控制着不少的周边小部落，分享着泗原这个天然大粮仓。”说着话语一顿：“泗水与弥水分界处，有三座岛屿，分别叫做灵珠岛、青龙岛、黄龙岛，这三个岛屿面积很大，上面居住着水巫族人，人数约在六万左右，虽然没有别的长处，但是擅长舟楫、精通水性，仗着两江交汇形成的宽广水域，足以偏安一隅。泗水以西，由于水源匮乏，适合居住的地方不多，生巫部落相应较少，而且也产生不了大的生巫部落，所居者多为生巫中最愚昧落后的民族，大多都被一些邪派妖人控制奴役。只有博巫、虹真、连潭等族，各有异能秘术，才能于众邪环窥之下保证族群的安全和独立，不过这些民族一样面临人口稀少、难以壮大的问题。” 易天行目光凝视着案几上的地图：“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用墨汁圈定的地方便是生巫诸族的聚居地，这些朱砂记号代表什么？” 章郎道：“是传说中的凶地。要么传言有猛兽凶禽，要么传言有恶鬼厉魄，要么传言有妖魔精怪，总之不宜轻涉。” 匡怒嗤道：“生巫各族愚昧无知、敬畏鬼神，往往因为一些偶然事件引发谣言传说，岂可轻信？” 易天行摆手道：“不能这么说。这些地方虽然有可能传言有误，但是亦可能真有邪派妖人盘踞、山精恶兽出没，无论是否属实，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地方没有生巫部落，如无特殊需要，我们不宜涉及其中。”说着对章郎一翘拇指：“章兄干得好。” 章郎赧然一笑：“应该的。”说罢从案上翻出另一张绢帛：“对了，关于记号对应的部落和可能出现的危险，我在这里有注释。” 易天行随手翻了一下其它的图册：“嗯，这些是资源情况和地形图了，真是辛苦章兄了。看来我有得忙了，呵呵！” 此时帐门一掀，叶道凡带着一脸病容的姬电以及新降的玄宛族诸将大步而入，来到易天行面前，捧上被剖为两半的缚魂墨晶球道：“收编已经完成，缚魂墨晶球带到。” 易天行取过缚魂墨晶球，对着姬电关切地道：“姬旅长，你先回营休息。待我与大家商议完毕，便去医治你所中的邪毒。” 姬电抬头望着易天行，一语不发地缓缓摇了摇头。易天行望着姬电眼中坚毅的目光，深切感受到姬电的坚持，只得微一点头，转向叶道凡，伸手指着案上的图册，微笑道：“叶老看过了吧？有何高见？” 叶道凡拱手道：“现在形势十分危急。巫郡西南并非只有弱小族群，人口过十万的大族不下二十，其中銮珍、铜鬼、夔乐、彭刹等族更是有名的强大生巫，沮熙族崛起也是近年的事情，竟然能够在短短时日内平复整个西南巫郡，实在不容小觑。据老夫估计，都庞族撑不了多久，如果让沮熙族突破野牛峒，我们便不得不与他们正面交锋，老实说，一旦爆发冲突，我们的情况很不乐观。” 易天行沉吟道：“不错。我们现在什么都在筹划起步阶段，沮熙族却羽翼已丰，双方对决，高下立判。” 叶道凡道：“所以我们现在不能稳扎稳打，必须与沮熙族抢时间，应当兵行险着，全力北进，一统巫郡北方，使自己获得足够的兵力和后勤补给。” 易天行沉默半晌：“各位将领有什么看法？” 支相贤上前道：“我们现在东有黄毛、白蛇二巫未平；西面石蛊、冥晶、玄宛、密瞳四族尚存；西南有巫郡铁屏拦路，其后更有沮熙族虎视眈眈。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北进，恐怕顾此失彼、腹背受敌，不可不慎。” 林媞亦道：“我们现在处于巫郡正中偏西的位置，北方地缘辽阔，胜则兵力分散，败则全无退路。而且，一旦拿下泗原，便与巴郡接壤，白象王朝的军队随时可以从巴郡大举南下，攻击我们。公子不是常说，目前不可与白象王朝硬拼吗？” 叶道凡哼道：“白蛇巫人数很少，不足为患；黄毛巫不堪一击，只看我们什么时候有暇征讨他们。石蛊、冥晶、玄宛、密瞳四族与我们强弱之势已分，解决他们只是时间问题。白象王朝新逢变故，内部人心不定，难以大规模用兵，可以不用担心他们的进攻。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速战速决。西南方的巫郡铁屏对我们是阻碍，对沮熙族一样是。以沮熙族统一西南诸族的实力，我们如果不赶快乘沮熙族扩张受阻之机发展壮大，待到沮熙族突破野牛峒这个关口，我们无异坐以待毙。” 一直没有说话的姬电忽然插嘴道：“我觉得应该先拿下水巫族，巫郡诸族大多居住在山地丛林，要找到一支熟悉水性的队伍非常困难，沮熙族应该在这方面比较欠缺。而泗水一水四分，支流遍布巫郡，我们如果有足够强大的水军，就可以顺流而下，穿过由群山组成的巫郡铁屏，sao扰沮熙族后方，减缓野牛峒的压力。只要沮熙族不能通过野牛峒，我们便有足够时间谋划布局，将东北方的族群逐一征服，然后整合实力，对付沮熙族。” 易天行眼睛一亮：“好主意！” 叶道凡却缓缓摇头：“水巫族老夫亦有耳闻，造船技术非常原始，难以远航。而且该族从来没有离开聚居地，所谓精通水性是建立在熟悉当地水域状况的基础之上，一旦离开他们自由熟知的水域，战斗力必然大降。嘿，所有生巫都没有值得夸耀的水战能力，水巫族只能在一群旱鸭子里面称雄，不能寄以太大希望。” 易天行兴致盎然地道：“不错，水巫族的战斗力现在不值得期待，但是叶老别忘记了，我们身边有商善贾带来的工匠，其中颇有几个淼州人……” 不待易天行说完，叶道凡便眼泛异彩，接着道：“听说淼州人七岁就会cao舟，十岁学造船……” 易天行急声接道：“淼州人行成年礼，必须造一艘令族中长老认可的好船。” 叶道凡鼓掌大笑：“好！果然好主意！老夫倒是疏忽了。” 易天行微微一笑，接着转向姬电：“姬旅长邪术未祛，勿要太过劳神。我现在只是征询一下意见，最终拿定主意，还需要仔细斟酌。” 不待姬电反应，哮天崖首领亮隽上前道：“野牛峒的都庞族饱受沮熙族攻掠之苦，日渐衰败，如果我们派人与之结盟协防，不但可以增加沮熙族北进的阻力，而且可以通过接触、逐渐感召都庞族，使他们归顺。” 白华峰的前辈长老邛淞也上前一步：“公子，你倡导的生活方式，已经带给我们石蛊族人很多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好处。我也相信，只要接触久了，都庞族肯定会对我们的富足心生仰慕，就算不归顺，也可以争取结盟。” 易天行正欲开口，帐外传来一声报告：“启禀公子，有一群身着长衣、手持兵器的秃巫族人聚集在城外，求见公子！” 马贲不禁失声道：“秃巫族？他们什么时候会穿长衣的？” 迎着易天行疑惑的眼神，章郎肃容道：“秃巫族是生活在九鬼峰以东的生巫，由于该族天生秃顶，因而得名，他们人数不过数千，但是与黑煞门关系密切，素以彪悍勇猛著称。该族至今还处在蒙昧状态，除了腰围兽皮，无论男女，均无其它衣着。” 易天行闻言，心中一动：“秃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