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匹夫之怒

    铁荆棘要塞西方三十公里外，一个空旷的山谷里。

    一阵轻风卷过，带起了漫天黄沙，吹落到洛阳的头发上和身上，很快就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而他却一点也不在乎，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块石碑。

    那是一块最普通的石碑，材质是随处可见的岩石，不普通的是上面的字，那是洛阳亲手一个一个刻上去的——孟非之墓。

    这块石碑的名字叫做墓碑，在它后面那不到一平方米的地下，埋着孟非的骨灰，而在这块墓碑的前面，除了站着洛阳之外，还有两个哭得死去活来的孩子，正是小楠和小北。

    这个时代从来就没有人死了以后埋葬立碑的习惯，至少铁荆棘要塞没有。

    一个人如果死在野外，那么他的尸体很可能就沦落为各种异兽的食物，之前洛阳在荒原之上见到的许许多多无名白骨就是这么来的，那每一具白骨都代表了一名死在荒原之上的雇佣兵或者是赏金猎人；如果要塞内有人死了，人们通常会把他的尸体火化，然后让所有的灰烬在风中消散干净，从此没有人再记得有这个人。

    而洛阳不愿意忘记孟非，小楠和小北也不会愿意忘记自己的哥哥，所以他挑选了很久，最终在铁荆棘要塞西部三十公里外发现了一个偏僻的山谷。

    这里附近没有什么异兽出没，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矿物或者植株，所以通常情况下也不会有人会到这里来，这是洛阳认为埋葬孟非的最好地点。

    埋完孟非的骨灰，洛阳还为他立了一块墓碑。

    洛阳记得，在他们现在生存的这片大地之上，曾经有一个伟大的古国存在，其历史之久远可以追溯到五六千年前人类刚刚跨入文明社会的时期。

    那个古老的国度叫什么名字洛阳不知道，可是他却知道生活在这一片东方大地上的人几乎都是那一个古老国度遗留下来的后裔，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就是那个古老国度遗留下来的最深刻的烙印，哪怕是经历了卡尔曼人三百年奴役的悲惨岁月之后依旧没有被磨灭。

    洛阳和孟非都拥有古国后裔最明显的特征，那么很显然他们就是那个古国遗留下来的血脉，所以洛阳选择用那个古老国度的传统来埋葬孟非。

    在那个古老国度还存在的年代，每一个死去的人都会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墓碑，怀念他的人可以在这块墓碑之前纪念死者。人们相信，墓碑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们，那是属于亡者的世界，活着的人可以通过墓碑与死者交流，将自己对死者的思念传达给死者。

    如今，孟非也拥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墓碑。

    ……

    洛阳站在孟非的墓碑之前，看着仍然在不停地哭泣的小楠和小北，看到这两个孩子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天真可爱，脸上只剩下悲伤和泪水，心里感到很难过。

    他无法忘记那天晚上，小楠和小北冲出房门，却发现自己的哥哥已经死了，抱着孟非的尸体痛哭的模样。

    不管洛阳怎么安慰他们，他们就是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双眼红肿，直到过于疲惫昏睡过去为止。

    他们都还是孩子，却一而再地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先是父母，现在又是自己的哥哥，这个世界对他们真的太不公平了！

    不，要怪就只能怪我，是我害死了他们的哥哥！

    洛阳心中默默地想到，他没有阻止小楠和小北继续哭泣，有时候情绪需要通过这样的形式发泄出来才更好。

    他对着孟非的墓碑，心中默默地说道：

    “孟非，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绝对不会再让小楠和小北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我让他们失去了哥哥，那我就还给他们一个哥哥！我会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弟弟meimei对待，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他们。”

    然后洛阳走到一旁，用随身携带的短剑从旁边的岩石之上切下一块，并逐渐将它切割成石碑的模样。

    他将那块新做好的石碑立在孟非的墓碑旁边，然后毫不犹豫地在上面写了四个字——洛阳之墓。

    洛阳看着刻着自己名字的石碑，心中默念：

    “这下子，你不会担心我会忘了你吧？”

    “我答应过你，洛阳的故事里如果没有孟非就不会精彩，洛阳的故事从孟非开始，也会有由孟非结束。”

    “等我回来，和你死在一起。”

    过了很久，当天色逐渐变得暗淡的时候，经过一番好哄，洛阳才带着疲惫不堪的小楠小北返回了铁荆棘要塞。

    在临走之前，洛阳心中对孟非说了满怀歉意的两句话。

    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一定会帮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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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要塞之后，洛阳首先给小楠和小北弄了点吃的，然后把他们带到自己的卧室休息，直到他们两人陷入沉睡之后他才悄悄地离开，并把房门关好。

    孟非死了以后，小楠和小北没有人照顾，洛阳就把他们接到了自己的住处，暂时让他们和自己住在一起。

    看来是时候换个更大的房子了！

    洛阳打量了一眼自己并不算大的住处，心中发出一声感慨。

    然后他走到大厅中间坐下，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本破旧的书籍。

    洛阳从来就有收集各种各样书籍的习惯，尤其是旧时代的书籍，因为他对那个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想尽量了解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可惜的是，旧时代的书籍大多是用植物纤维制成的纸张制作的的，经过六百多年战火和时间的洗礼以后早已很难保存，绝大部分对于旧时代的描述都是由后人记叙下来的。

    洛阳手中的这一本破旧不堪的书籍，就是他仅有的几本从六百年前旧时代流传下来的书籍中的一本，是一名赏金猎人从旧时代的一处遗迹当中挖掘出来的，当初为了得到它洛阳还花了不小的代价。

    洛阳不知道这本书的名字是什么，里面很多的内容也早已因为时间过于久远而变得模糊不清，但他对其中的某一句话印象特别深刻。

    他很快就翻到了自己想要找的那句话，手指在划过那个位置时立刻停了下来，只见那里记载的是：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这句话说话的方式很怪异，语言风格和如今使用的完全不懂，洛阳在初次见到的时候完全不明白它的意思。

    后来经过洛阳仔细地一番研究，翻阅了大量的书籍，才从另一本书籍上找到了对这句话的解释，勉强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所以士人要发怒，两具尸首就要倒下，五步之内鲜血四溅，天下人穿白戴孝，今天就要这样了。”

    他不明白什么是“士人”，也有书籍上说这叫做“匹夫”，但他明白这应该指的就是像他这样一类的普通平民，是小人物的另一种称呼。

    而“穿白戴孝”似乎是那个曾经存在的古老国度纪念死人的一种方式，能让天下人纪念，那么死的这个人一定是个大人物，恩，就像卡洛这样的贵族。

    洛阳很喜欢这句话，尤其是现在，当他再次看到这句话时更是越看越觉得它符合自己现在的心意。

    他就是匹夫，匹夫之怒，流血五步。

    今天过后，可能会有两具尸体，运气好的话，只会是一具。

    卡洛，我准备好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