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愿者上钩,中暑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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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那叫一个气呀,直恼得跺脚,一口一口地唤着“主子!” “她都喝了,你阻止也来不及。” 老爷子似是好言相劝。不过也好奇这样一个小丫头,竟然喜欢喝酒。 “只一口罢,这酒可是难得的百花玉髓,小孩子喝不得。” 采蘩无法,绞着手里的妃色手帕,转身而去。 云卿的两颊已微微泛红,“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这样倒也挺好。” 说完又轻饮了一口,入口绵,落口甜,饮后余香。 不远处,温清冠已经下山了。 采蘩望着云卿和老头有说有笑,醉颜酡些的样子,把偷饮一事绘声绘色地说了。 哪知温清冠听后反笑,带了采蘩去准备烤野味。 云卿有心留意,都这会儿老人家竟然都没有鱼上钩。 晃了晃钓线,见着空荡荡的钩,云卿顿时懵了。“老爷爷,你连饵都不放上去,怎么能钓到鱼呢?” 无饵垂钓,这不是姜太公干的事么?有意思。云卿心想。 “这钓的是鱼,又不是鱼。”老爷子故作神秘地只笑笑,不解释。 “金鳞岂非池中物,愿者自能上钩。”云卿用汗巾子拭了拭汗,望着湖中央飘摇的荷花。 老爷子手里的鱼竿动了动,云卿眨巴着杏眼凝视,一条小银鱼摇着尾巴挣扎着。 “好一个愿者上钩。丫头你叫什么,取字没有?”小小年纪也不像闺阁女子般,倒也有意思。 “云卿,无字。”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寄相羊。就‘扶遥’二字吧。” 老爷子笑着,把酒葫芦递给云卿,“这是十年才酿得的百花玉髓,就当给你的见面礼了。我姓纪,纪老头。” 有缘再相见吧,今日萍水相逢,他倒是真正钓到了一件可心的事。 说完收了线,提着空篓子。云卿还没反应过来,只接了酒葫芦。 “哦,谢过纪爷爷。”随即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晚辈礼。“纪爷爷您这就回了吗?” 纪老罢了罢手,挺着略显佝偻的背脊,迈步走了。 没有颤颤巍巍,保持该有的气度,只听得:“当断则断,既来之,则安之。” 云卿听之一震,盯着手里的酒葫芦,暗自出了神。反复轻吟‘既来之,则安之’,又念着‘扶遥’二字。 起风了,夹杂着野花的味儿。 太阳这么快就要西斜了。云卿心道。 “发什么呆呢?”温清冠伸手给了云卿一个栗子。“鱼给你烤好了,玩累咱们回吧。” “嗯,好。”云卿攒了攒手里的酒葫芦。“四哥,你怎么刮伤了?” 云卿注意到温清冠修长手上的口子,眼里露出关切。 “不碍事,在边关的时候我还上过战场的。”额,虽然没敢杀人,在城墙上就吐了 温清冠心里这么说,却开心得像个孩子。 云卿也没说话,拿出手帕给他随意包扎了一下。荆棘划过的口子,不深但疼。 “只要是卿儿喜欢的,哥哥自然开心了。”听到这句话,云卿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湿湿润润的。 温清冠伸手拉着云卿,去看正被采蘩蹂躏的鱼。一高一低的身影在青山绿水间眺着格外舒心。 日昳,吃完荷叶烤鱼,一行人才别了留春亭,此间只余了青山绿水为伴。 热浪席卷了,也变得平和,清爽至极。 那掉了漆的,留春亭的联子,笔力挺拔地留下来让世人吟诵。 车上,些许是待太久的原因,云卿有些中暑,脑袋可劲儿地疼。 采蘩倒了一些玫瑰露混了让云卿喝下了。头很重,云卿就这么靠着温清冠便睡着了。 见着云卿面色潮红,又流着汗,皮肤湿冷。 温清冠伸手探了探云卿的额头,又试了一下自己的温度。眉头金锁,目光清冷,隐含了一丝自责。 “少爷,主子应该是中暑了。”采蘩也发现了自家主子的异样,开始焦灼。拿着帕子给云卿试着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 云卿只觉乏得很,浑身无力。 温清冠没说什么,吩咐着车夫加紧回城。 “卿儿?卿儿?”见云卿没有应,便吩咐采蘩到:“把右间暗格里的白瓷瓶拿出来。” 采蘩收了帕子,赶紧去拿。 温清冠接过来,倒出一粒药丸,喂到云卿嘴里。“卿儿,咽下去就不难受了。采蘩,倒了荷叶茶来。” 混着荷叶茶水,云卿才咽下了药丸。“你呀,刚刚难受也不知道说,还喝了好些酒。真真是个笨的。” 眼神和软,宛如一汪山溪。 采蘩也看得呆了,她从没发现,四少爷对自家主子竟然这样子怜惜,也不枉自家主子的推心置腹了。 而自己更不应该有了私心,不说主子平日不把自己当奴婢般使唤,就是夫人也没有摆谱,只因自己是主子的伴儿。 采蘩心里想着,也仿佛把云卿当作了自己的meimei般。 “少爷,奴婢听了一个土方子,用酒在手心儿擦拭可以生凉。”采蘩拭着汗道。 温清冠想了想,颔首。 约摸过了三刻钟,才到了温府。 温清冠抱着云卿回了屋子,吩咐人去告诉了温述之等人,又使了小厮去叫大夫过来。 暑气还未全消散,温府廊子上散着零零碎碎的影子。 “小姐无碍,只是中暑。现下喝一剂栝蒌桂枝汤发了汗便好。大人宽心就是。” 大夫给云卿搭了脉,脉反沉迟。只是底子上的亏空还没有补回来才昏睡了。 采蘩只跪在红木床前,安静地给云卿拭了汗。 “爷爷,我不应该带了卿儿出去。我现在就面壁去。”温清冠低首,语气自责。 管家带了小厮去熬药,在偏厅坐着的温述之和温清苑具都皱了眉。 “爷爷,这会儿暑气消了不少,还是先去用膳。等卿儿醒了孙儿让人去知晓。” 温清苑一脸平静,看向温清冠,摇了摇头。“清冠,还不去面壁去。” 温述之颔首,起身,瞪了温清冠一眼。 喝完药至夜深时,云卿才醒了,喝了一小碗碧粳粥,便又歇下了。 等着云卿好些,温清苑和温二才放了心回屋去了。 翌日,温述之和温清苑两人用了早膳。 “听说纪太傅也到了广陵?”温述之问到。 “是的爷爷。昨晚接到父亲的来信是如此。孙儿还想着等回了您,看是否安排住进府里的。”
温清苑一丝不苟地回答。 说起父亲自结草庐的老师,温清苑的眼神流露出敬仰。 “他一定拒绝的。”温述之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那个老头子随性惯了,要来自然会来。不需这些俗礼。” 温清苑先是一愣而后认可地点了点头。 云卿此时已喝了药,想起喝的百花玉髓,丈人说后劲大,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采蘩劝不住要撑着身子临字帖的云卿,只在一旁帮着磨墨。临到“亦足以畅叙幽情”的句子。 温述之在门口瞧见,形容娇弱,眼神却清澈明净,透着坚毅。“倘要练字,也不急这会儿。也不知爱惜自己。” 抬头,瞥见温述之站在门口。 云卿心里一下子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一样,连忙放下笔,迈着步子跑向温述之的方向。 “外公。” 温述之伸手抱着云卿,云卿紧紧搂着他的腰。 感受到她的欢喜,温述之的语气也温和起来了,“外公这把老骨头迟早被你给累散架,现在好受些了没有?” “好多了外公,是卿儿没有照顾好自己,让外公和哥哥跟着担心了。” 想起采蘩说的,一家人担心着自己,四哥还受了罚,心里就难受得紧。 “傻丫头。来,让外公看看我的卿儿的字可有长进了。”温述之刮了刮云卿鼻尖,由她挽着过书房去。 云卿笑得灿烂。 “比先前竟好些了。”温述之翻看着字帖旁的大字,由衷得说。 厚实的大手摸着云卿的头,“今日回家得继续让芍药给你仔细调养,身体不好前不许再出门了。” “好吧,我听外公的。那四哥是不是可以不用面壁了?”云卿可怜兮兮地凝视着温述之。 “爷爷,冠儿也是无心的。就让他跟着回京吧,也便宜些。”温清苑在一旁劝着。 “管家都准备妥当了?”温述之不答,翻着书案上的书籍,都是云卿这两天在看的,细细密密地还写了另外一种字体,倒像是注释。 云卿冲温清苑努努嘴,大概是觉得可以救温清冠脱离苦海的。 温清苑赞赏地温文而笑,摆着云卿教的‘点赞’手势。 被批的温清冠神情颓废地跟着队伍。走了官道,中途怕云卿吃不消,歇了几次。 申时,马车停在了淮国公府邸前,便有小厮牵了去。许氏等人早已在大门前立着了。 众人换了衣服,又用了膳。许氏又把打点荷花宴的事和温述之回了,至晚方停。 习了字,又看了会儿书,难以入眠,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 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索性爬起来坐着,心里乱糟糟的,越想越焦灼不安。 套着鞋子,胡乱披了外套,随意把头发束在脑后。拿起窗下的烛台,缓缓去偏厅的书房。支起了纱窗,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外面。 夜很静,漆黑一片,天上的月被云彩遮得朦胧。 没有灯火辉煌,没有月朗星稀,冷意倒是有了。云卿着实打了一个喷嚏,撇撇嘴。 “谁在外面?”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云卿挑了眉,心下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