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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四节 最后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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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

    街道。车水马龙,行人熙来攘往,式样繁多的汽车穿梭来往。

    大使馆所有的车子都派出去了。威尔逊看见大使坐到自己那辆黑色车里了。他想得出了神,似乎觉得大使那辆车子驶到重庆市内最出色的一家家庭舞会上。美滋滋的味儿怎么说呢?他转眼望了一下河西大道,然后跨步走出办公室,经过外客厅,又投眼看了一下大道上的车流,此刻已经完全拥塞。他走出办公室后,赶他的路去了。

    何况他总是匆匆忙忙的。他奉命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他的去处,所以他也没有告诉正在休息的秘书克拉拉。他要向一些文物贩子下购物单,因为他不想让她了解这内情。当然,克拉拉更不会知道,也许她正在惊恐中还未回过神来,根本没有在意上司的动向。

    威尔逊一举两得,一面观赏街景,一面徒步去舞厅。一路上,好借此看看风土人情。

    沿途,窄狭的街道,两边摆满了招揽顾客的黄包车,连小汽车都很难通过。

    便道上,到处都是苦力和闲逛的阔人。

    街头巷尾的小摊上,摆面了各种民间的小玩意儿。

    灯火辉煌的商店里,军官们,富豪们,政府要员们和上等人们领着身上珠光宝器的妻妾,柃着购物的大包小包,满脸喜色,进进出出。

    路灯下,捶肩捏背的,修脚的,说书的,唱小曲的,耍小把戏的,拉洋片的应有尽有。

    道旁。一个为顾客掏耳屎的手艺人,熟练的动作,热情的服务,吸引得威尔逊顿足观望。

    临街铺子外挂着腊rou,香肠,牛rou,鸡鸭,飘着香味儿。铺内供应熏鸭,茶叶蛋,豆腐,各种各具特色的小菜,小吃……

    十字街头,路口耍小把戏的,变魔术的,拔牙的,剃头的,卖艺的,乞讨的,卖古玩的,卖字画的龙飞风舞,挥毫疾书,招揽生意,好不热闹。

    时间还早。闲逛的威尔逊,在一家茶馆遇到乔治。麦凯,是个欧亚混血儿。他自称是英国人,以抬高身价。

    威尔逊跟身材瘦小的乔治打了招呼,不由感到,世界的事情有多么滑稽。这样卑鄙的一个小人物,他来来回回送出去的定单,金额之大,许多百万富翁都还从未见过。

    威尔逊:“嗨,乔治,送东西来了吧?”

    乔治:“不错,威尔逊先生。”他解开他的鳄鱼皮手提包,抽出一个信套,晃了一下:“对不起,我来晚了。”

    威尔逊:“没关系。乔治。”

    乔治:“祝你周末愉快,威尔逊先生。”他没向威尔逊解释他来晚的原因,他刚从市区给一家黄金商送同样的一个信套后转回来,正准备去见另一家古董商时,碰到威尔逊他感到意外,也感到一阵自豪。他能在这样严重妨碍自己社交生活的条件下,坚持留下来完成他的工作。他把这归之于他在剑桥大学所受的良好训练,也归之于他自己在中国淘金闯荡的雄心壮志。

    他也没有能够透露给威尔逊这种做法,正在成都和重庆这些城市的金融区内兜圈子。

    残阳落山,夜幕落下。华灯初上,灯火辉煌。街道上,远山上,江面上的灯都亮起来了。

    重庆郊区一幢豪华的大宅张灯结彩,喜气杨扬。大厅里,变幻离奇,五光十色的灯光鲜艳夺目,闪烁着珍珠般绚烂的光彩。

    音乐在播放,娓娓动听。人群在流动,舞姿典雅。

    一百多位男女来宾,在巨大水晶灯的映照下,轻歌漫舞,欢快地随着乐声鼓点跳动,男女水**融,动作美妙,表现出一幅轻盈活泼的舞蹈画面。

    舞休时。乔治介绍一位年轻的贵妇与威尔逊相识。她是个身段苗条的女人,一头梳理优雅的华发,显出高傲的气派。两只晨曦似的眼睛,面对盛大的场面,显得很平静。她向威尔逊微微点头,微露笑容。威尔逊夸她英语讲得好,人长得漂凉,很高兴结识她。

    休息室。

    贵妇人拖着象牙色的天鹅绒衣裙,应邀来到里间。他们在乐声中消磨着美好的夜晚。客人之间,握手,举杯,然后一饮而尽。三人用过茶点后,威尔逊和乔治一边喝咖啡醒脑,一边邀贵妇人弹琴。

    轻轻掌声,椅子移动声。贵妇人老练地坐在黑色的钢琴前,神情活泼又专注,十指飞快的跳跃弹动键子。她弹的是俄国作曲家柴可夫斯基的作品。

    威尔逊入迷地欣赏着,从琴声中似乎看到月光下的粼粼波光在闪动。一抬头,他猛然看见贵妇人脖子上项链吊坠那颗大金刚石璀璨夺目。

    乐音在流动,思维在潜行。从吊钻坠中,威尔逊猜测,这其中还有一幕幕不可告人的传奇……

    乔治在一旁不停地介绍,说贵妇人相貌,金钱,交际,社会地位如何样样俱备。可没告诉她丈夫是谁。

    威尔逊心知肚明,也不多问。他们共进晚餐。他按照乔治的介绍,点的菜都是她爱吃的。她问他的家世,他胡吹了一通。他对待女人是老手:“我们坐的是同一条船。只要大家风雨同舟,勇往直前,就会很有钱。”

    贵妇人不客气地说。“大家搭的都是顺风船。你有钱,我也有钱。但中国穷人没有钱。”

    威尔逊:“很简单,他们地位低下,被剥夺了一切权力。财产都让特权阶层独捞了。”

    贵妇人:“你是个明白人。真是考虑的周到。他们能忍受清茶淡饭的日子,是他们夺走了穷人的权利和饭碗。”

    威尔逊:“这还有什么疑问吗?”

    贵妇人:“没有了。”

    乔治感到很奇怪,在威尔逊和贵妇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冲突,她提及这个问题时,乔治总说:“没有什么可谈的,这位妇人选择了自己的生活道路。”他说:“他是第一个认清这个的女人。”

    贵妇人:“我自己想找事干,可他坚持给我一笔钱。”

    威尔逊惊奇地望着她:“什么?”他对妇人说:“你是我认识的最幸福的夫人。相貌出众,丈夫也很可爱,地位很高,有有权势,以好客杨名。而且还是政坛上的枭雄。”

    贵妇人:“谁希罕什么名分。”她心乱如麻:“我热爱的那个人背叛了我,离开了我,发生的事已经够丢脸的了。”她虽没有满腔怒火,但她已颤抖了。

    威尔逊笑了:“哈哈,我理解。我们坐的同是一条破船,但我有办法使它变成一艘快艇,让人重新享受人间美好的生活。你愿上这条船吗?”

    贵妇人:“这和我有何相干?”

    威尔逊:“我打算带你们去纽约玩呢?”

    “谁希罕什么纽约?我可是巴黎的常客。”贵妇人说:“在我一生中,只有两个男人是重要的,一个是父亲,一个是他。”

    威尔逊:“你又错了,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贵妇人一听,脸一下子绯红起来:“谢谢,朋友,不过不……用了。”

    威尔逊:“我现在是大探险家了,所以我要自找一套精致的公寓,你要愿意帮助找,以后你有空,晚上可以到我那里消磨一会……”

    乔治插话:“那是逍魂,夫人,你希望我和你一起去吗?”

    贵妇人望着他,茫然若失:“不,我只想自己过一段时间。”

    威尔逊发现贵妇人从不卖弄风情,更没有喋喋不休,有一种吸引自己的温柔与尊严。他因有对乔治的不满情绪,因而被这位文静而性感的女人吸引了:“你喜欢独自一人?没关系。只要你喜欢就行。”

    便宴极其丰富。厨师送上各种美食,侍者不时地给客人递上香槟,威士忌和啤酒,饮料。桌上摆满了新烤的糕点,新鲜的水果。热腾腾的龙虾,螃蟹和烤玉米,花样繁多,令人垂延欲滴。那种铺张挥霍和阔气是乔治前所未见的。至于贵妇人身穿漂亮的服装,佩戴着眩目的珠宝。他却全都视而不见,只对美食感兴趣。

    此时。乔治忽然冒出个想法。他对身边的贵妇人关切地问:“咱们只顾说话。你什么也没吃,是不舒服吗?”

    贵妇人:“不。我很愉快,晚餐很丰盛,场面很阔气,我很感激主人的盛情款待。”

    她说话自然,聪敏,智慧,在幽默之中有带一丝狡诘。这是她离开丈夫之后从未这样轻松地笑过。

    席间。威尔逊为了尽兴,唱了一首美国歌曲。

    乔治接着唱起了英国歌曲。

    完毕。乔治问他的合作东道主:“还唱些啥?”

    威尔逊:“老一套。情歌。我不论到哪,你总是当面舔我的屁股。”

    乔治:“简直成了笑话。在许多人看来,我是一块笑料。咱可不能狗**,各顾各。”他说道。

    威尔逊:“现在两股道合成一股道,要跑这股道,你少不了我们美国人。当面奉承我,可背后把我们当笑料。阴一套,阳一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乔治:“我看,从今天起,这种事就要永远结束了。”他说道:“要说吗,除非美国人真有一股子乖僻的幽默劲头。英国人可是高高昂着头。”

    威尔逊:“可,你这假英国毛子,是个滑头。我说,既然想合伙。不如直言相告为好。”

    乔治:“我想,我们最好准备充分一些。省得以后有麻烦,万一成员同伙问起,最后达成协议的经过,情况总得有个交代才是。”

    贵妇人周旋于两人之间,谈笑风生,察言观色,显得稳重而高贵:“跟我的想法一致。”虽然明知他跟威尔逊一向谈不到一起。“大家知道,我们中国和美国两个大国,在许多事情上并不总是一致的,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友谊。”

    威尔逊听话听音,接着说:“我可以代表美国人说,中国在我国人民心中也是深受欢迎的。”

    贵妇人对这种美国人见风使舵稍感惊讶,但她却报以热情的媚笑:“你们什么时候回国?”

    威尔逊:“明年吧。”

    贵妇人:“那太好了。我可能有机会去美国了。”

    威尔逊喜不自禁。“你若去美国,我当向导。能够陪同你可说是万分荣幸。”他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副献媚奉承的架势。

    贵妇人:“你说的事都令人感兴趣。”

    威尔逊对这位衣衫华丽的贵妇人报以朗朗笑声:“哈哈,那说了算。一到美国,我就带着你攀上自由神像,登上帝国大厦的最高层,到唐人街吃东方美食,在哈德逊河口的斯塔腾顿岛漫游,再去大都会美术馆逛逛……总之,只要你喜欢,去哪儿都行。”

    贵妇人:“还有啥好玩的地方?”

    威尔逊:“好玩的地方数不胜数。当然,百老汇少不了一观演出……只要咱俩有着共同的爱好,还可以乘私人飞机或豪华汽车,分别在不同的地点欣赏管弦乐队演奏乐曲,或看摇滚乐队演出。”

    贵妇人:“那感情好。尊敬的朋友,那真太感谢了。”她含情地说。

    乔治接着话头:“脱衣舞就不用观摩了吧。”他笑着说。

    贵妇人微微点头示意:“这种享乐随意而定。”她说道:“生活是复杂的,再说,美国人的生活,我不很了解。”她以笑容掩盖了她对这个多嘴多舌的英国人的篾视。

    威尔逊:“这毋需在此多作解释。只一句就够了。”他打断了乔治的话。

    只有乔治脸上显出迷惑的神色:“尊敬的朋友,这是不是说,我所欢迎的,你们两国的友好怎么会影响到脱衣舞呢?”

    “我以后再把这个问题说清楚。”威尔逊微微点头示意,他为自己成了注目中心而乐不可支。

    乔治又一次站了起来:“我不想讲假话,也不敢胡言乱语。”他小心翼翼地挑着字眼:“请你们原谅我的笨拙直言。”

    他说话时,脑海里浮起了他童年在英国寄宿学校里,以及后来在哈佛商学院就读的情景。此时,在他眼前,那深深刺伤他的千百次被侮辱与被欺凌频频闪现。还有英美人对他这个矮小笨拙,混血肤色的人所表现的盛气凌人的劲头,让他不能容忍。但现在,跟随着一种微妙的,从此要一报前仇的复杂情感涌上心头。可是乔治并没有说出要报复的话。相反,他将仇恨深藏心底,直楞楞地瞪着威尔逊,以平静的语调说:“没有错,我只说了一句话。”

    他们静坐着,享受生活,聆听乐声,呼吸嘉陵江新鲜空气。

    气氛缓合了,谁也没有起了。乔治打开窗子,让雨打在脸上,刷去忧烦。

    威尔逊打开窗子说亮话:“我跟你们两人一样,对我们之间新建立的友谊表示欢迎。为了友谊本身,为了合作愉快,我表示欢迎二位的光临。”他说。“我也欢迎你们表现出的合作诚意与自我牺牲精神。”

    贵妇人认为这是她恭维威尔逊的时刻了,她打断了威尔逊的话:“博士,请原谅。我想说,我们不可能老碰上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有人已经着手搞从坟墓里出土的东西了,不过他们还没有全力以赴。现在,对于你们所采取的行动,我除了万分感激外,再也无话可说了。”

    威尔逊于她直眼相对:“对你刚才说的,我表示赞赏。夫人,尤其赞赏你坦诚。是的,我们这是应该的。再说,我们合作,也决不会轻易放过让我们发财机会的。”

    贵妇人微微一笑:“毫无疑问,我们的古董肯定会转移到美国的。它有害于我们这没有能力的国家,将来肯定对我们大家产生不利的影响。我也认为我们的东西应该有一个公道的价格。不过,我要坦率地说,我们干这事,必须稳妥行事,决不能在文物交易事务中,冒孤注一掷的风险。”她深盼自己能多懂些考古学。可以帮助她说明问题,可是她暂时还没有这些东西。她全部所有的只是一种内在的感觉---就是这种感觉,曾多次涌上心头,想找到文物的出路。

    威尔逊半闭双眼,不动声色地望着她:“我们不会因此而罢手的,我要提出这一警告,如果我们不能因此而得手,我们要为自己的行动而深感遗憾的。”

    贵妇人:“但对我们国家来说,我们是自己伤害自己,挖祖先坟墓,出卖先人之物,实属大逆不道,弥天大罪。”她叹出声来,合上她的双眼。

    他们中间出现了片刻不安气氛。

    威尔逊皱皱眉头,停顿片刻说道:“我也认为这买卖不太光明正大,但这买卖也不是胡说八道,荒诞不经。它是处于对整个世界文物而采取的步骤,是保护文物,才会采取这有组织的方式应急的。因为象你们这种落后的国家,是没有能力对文物进行研究和保护的。”他特别津津有味的夸奖美国人在这方面的尤势和能力:“所以,这些决定和行动,我们出钱,你们出力,双方有利的事,会叫你们感兴趣的……”

    贵妇人缓缓点头,显然与众不同,彬彬有礼,但不卑躬屈膝:“你所采取的任何有组织的方式行动,简直太完美了。”

    威尔逊赞许地点点头:“我最信任紧密团结的人。”他瞥了一眼对方:“谈了半天,还未书归正传。请问夫人,尊姓大名?”

    贵妇人露出满意的神色,含情脉脉:“外面的局势很乱,不便露言。你终于来了。”她说。“我还以为你躲着不见我呢。威尔逊先生。”

    威尔逊:“恰恰相反,我一直都盼望着这个时刻的到来。”

    乔治挨着她的长塌坐着,心情紧张地看着她的反映。

    贵妇人:“威尔逊先生,我亲自聆听了你的解释,那是我最大的快乐。”她想起了威尔逊的问话,又转口回答:“我应称你威尔逊博士,对吗?”

    威尔逊:“那也是我最大的快乐。”他乐了:“我再次请问夫人,尊姓大名?”

    贵妇人:“承蒙博士厚爱。我叫徐贞,结识你,我很愉快。”

    威尔逊:“感谢上帝的关心,将我们招到一块儿。用句中国话说,这叫缘分。”

    贵妇人:“是的。但,这要看这啥人跟啥人?”

    威尔逊关切地说:“你现在独身一人?”

    贵妇人:“今晚,他不会再来了。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比我爱这个男人爱得更深。”

    威尔逊:“我但愿这爱永不消失……”

    贵妇人:“怕我领受不起啊,威尔逊先生。我还是喜欢这样称呼你。”

    威尔逊:“你该领受得更深些。”

    贵妇人:“我的上帝,天知道外面会发生什么事?他要是知道这个,天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她身子微微颤抖。

    威尔逊:“新时代,新世界,新花样,新思想。谁知道,这个新世界会出什么新玩意儿?”

    贵妇人:“他说今天晚上的晚宴他不能前来赴约了,很对不起。他要我传话给你。以后他再跟你谈。”

    “噢,真不妙。”他寻思着:“大好的一天就此砸锅。”

    贵妇人:“这不能怪他。”她解释道。“一定有更重要的事,这连我也难以相信。”

    乔治:“今晚大伙相遇,非同寻常。”他望着窗外:“天幕洒满陌生的星辰,我们要得到我们想要得到的一切。”

    贵妇人:“我们该怎么办?”她问。

    威尔逊:“我会告诉你,我们该怎么办。”他说道:“首先,我要依靠你们给我弄到我所想要的东西。我会慷慨解囊的,你们会得到你们的一份的。”

    贵妇人:“你不能去华盛顿。你哪里能弄到钱?”

    威尔逊:“这件事已经讨论好几个月了。资金有人赞助,你放心,钱不成问题。”

    乔治:“我不懂我会有什么好处。”他说:“我讨厌我到处碰壁,到处受侮辱。我讨厌我倒霉得尽干傻事,整日穷得分文没有。而那些有钱的杂种却过着穷奢极欲,挥金如土的生活。”他有些愤愤不平:“真的。穷光蛋一个,这就是今日的我。”

    威尔逊:“你这浑小子,光指天骂地顶个屁用。得干,得行动。如果因为我们太傲慢而不想去拿别人正在拿的东西,那我们就晚了,事也就完了。”

    乔治:“鬼知道,这个新世界会出现什么新玩意儿。”他脸色难看,心里不舒服:“因为我是一个牺牲品。”

    贵妇人微露笑意:“人生坎坷,这不是开玩笑。”她显得如此聪明,漂凉,智慧,灵活。

    威尔逊:“如果有人要阻桡我们,你们最好要当心詹姆斯。”

    乔治激动了:“这是做生意,公事公办。我是个男人,能把我当贱货吗?我不是吹牛,让某个投机分子或某个狗娘养的富人来阻拦我吧,我一发怒,他会懂得怎么给我让路的。”

    威尔逊笑了:“小巫见大巫,好小子,有种。有二位协力,今后行动,谁也不会再妨碍我。我要前进。”

    贵妇人又一次感到平安无事了:“我想是的。”她如释重负,感到了一中安慰。

    早在一个星期之前,威尔逊不知道会遇到这样一个贵妇人,除非是在他的梦想之中。那天中午,他和乔治讨论是否有可能向他出售古董的事。会谈是枯燥的,直到乔治向他解绍一位特殊的女人时,方才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他饶有兴趣地邀请这神秘女人与他见面。此时,他终于如愿一偿。她修长的身材,肩上披着一头乌黑的秀发,皙白的脸蛋上镶着一双明亮透澈的眼睛,一副电影明星的派头。他暗想。他真是一位引人入胜的雍容华贵的女人。他知道,这个女人是与众不同的。他用他的老手法,竭力要表现出他最好的一面。他盘算着时间成熟了。“亲爱的许贞小姐。不,应称你夫人。”

    贵妇人装得有点假正经似的:“那太好了。随你的意……”

    威尔逊就这样获得和她的第一次约会。但不是他们二人单独在一起,他期望着这种时刻的到来:“你住在重庆吗?”这话听起来很平常,但是他需要了解。

    贵妇人:“只有在春天,夏天重庆是三大火炉吗。”

    威尔逊抿嘴一笑:“那还不把人烤熟?”

    贵妇人:“我平常在昆明,南京,或上海什么地方。现在常住成都。”

    威尔逊:“是繁华区吗?”

    贵妇人:“在成都附近。”她笑嘻嘻地点点头。这是她编造的谎言,但差不离是真的。

    威尔逊:“我看得出,你是一位无拘无束的高贵的,令人羡慕的幸福的女性。”

    贵妇人:“不。我的肺炎刚痊愈。也是刚刚才出院,身体一直很虚弱。接到你的邀请,无奈之下,才来这里的,”

    这又是她编出的一个故事。

    威尔逊心知肚明,但不挑明:“那太感谢了。”他很显然是着迷了。看她一片深情,惹人怜爱。他话头一转:“我无意冒犯。”他稍顿了一下说:“您的中文名字,我懂,许贞是什么意思?”

    贵妇人脸微微一红:“你不知道?这可不是一个时髦的名词。意思是忠贞。”

    威尔逊:“我懂了。你是秀外惠中的妇人,品行高洁,谈吐文雅,又是一个自强,自立,自尊,自爱的新女性,令人钦佩。”他语重心长地说。“今后有机会,我会拜访你的。”

    贵妇人故作惊讶:“我不是开玩笑。你还有这想法?”她立即又换了一句。“我是个有夫之妇,说得更明确些,是个有丈夫的人,总不能随便与人幽会吧?。我得考虑我的名誉。”

    威尔逊:“聪明的女人,开朗,豁达,德才兼备。这话……我能理解。”

    乔治插话:“她把贞cao看得比丈夫掌权还重要。”威尔逊迷惑不解。“乔治先生,我弄不懂?”

    乔治:“她丈夫快升职了。她不放……”他话说半句,停住了。

    贵妇人有些惘然若失,但很快回过神来:“有你们在这里,我不怕家丑外扬。我不跟你们撒谎。”

    室内静静的,谁也不再说话。

    片刻之后,只有贵妇人继续诉说:“他追求名誉,权力,我追求爱情,家庭。”这次她的声音里,出现了新的哀伤的语气:“嗳。不怕你们笑话。这可是隔年的时髦,老掉毛的皮子。也没什么脸皮了,他也只是赌一赌运气,只有成功才能增加他的光荣。我为了他的荣迁,把朋友和一切都抛弃了。”她脸上表露出某种近乎绝望的样子:“近来,我的头脑因相思而混乱不堪,思想麻木,使我忽略了世界,在这影响下弄得我思想乱七八糟,而虚度光阴,心灵因恋慕而痛苦不安。”

    威尔逊:“说得不错。你爱他不顾一切,思常痛苦,证明你爱的多么贞纯,多么深厚,多么无私,多么动人,多么令人同情。”他又说:“这痛苦的爱,多么令人婉惜讶。”

    贵妇人:“也许,到头来,我不得不采取你们几个给我出点子,增加爱的温度,用点子,来制止行将分崩离析的爱情。”

    威尔逊:“但眼前我不能这样做。”他望着她说:“话已出口,我要是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岂不是不守信义了吗?”他顿住口。

    贵妇人的笑容消失了。代之一幅坚决的表情---困顿而顽强的坚决神情。看上去她不愿意有人多嘴。但这幅脸容却同时又在搏得人的同情,就象勇往直前的战士,不怕枪林弹雨一样坚持战斗。“再说他一但垮台,党内肯定会群起而攻之,他的同党也会站出来整他,至于国家肯定越加不可收拾。他的下场也必然是一蹶不振。而我,不是你们,由于过分的恋爱,会使我变得愚蠢。一切的一切,叫我cao心的是我的丈夫,他在我心上是占第一位的。这种努力,也许会得不偿失,他要是失败了。我的一切希望也就沉下去了。”

    威尔逊:“我愿你有幸。阴云再浓,太阳总有升起的日子,这事儿还得靠你自己拨云见日。”他挤眉弄眼地说:“我先祝贺你丈夫升职,再祝你爱情顺利幸福,美好完满。”

    贵妇人:“首先,谢谢你的好意,。再说,他年轻时,曾有过盛年的欣欣向荣的生机。曾亲手写过孙大总统的遗嘱,好不荣光。现在,他恶运当头,已厌倦了,未来的一切美好的愿望,都即将成为泡影。”

    威尔逊莫明其妙:“为什么?”

    贵妇人:“不管怎样将,这可不是怎样让我们平安度日的问题。这可是弹劾的大事。升迁斗争若失败了,那就是白辛苦一场不说。弄不好,还会丢性命。”

    乔治:“他只戴一顶空的头衔,没有实权。”

    威尔逊:“你说得简单些。”

    乔治。“他和大人物是冤家对头,明合暗不合。”

    威尔逊:“他们明争暗斗?”

    乔治:“大人物的心肠就象铁石一样硬,不管给他送什么礼物,他也是一样的冷酷无情。”

    威尔逊。“他是谁,这么利害?你敢说出名字吗?”他说。“我可以用我的智慧头脑评批他一番。”

    贵妇人急忙拦住:“莫言,莫言。隔墙有耳,到处都有他的眼线。”她看了看四周:“有你这一句慷慨的话,我感激万分。今后,有机会,咱们单独在一起时,我再将你的好意带给他吧。”

    威尔逊。“也好。望你能如实传达。希望他登上顺风船,不致于中途触礁沉没。”

    乔治:“不管风云如何变幻,情势如何复杂,前途如何危机,道路如何困难。目前大事,就是他不要被挤出政坛,只要保住职位,他就会有出头之日。”

    贵妇人:“现在还不行。”

    威尔逊:“不行,为什么?”

    贵妇人:“他要向大元帅提出辞职。”

    乔治:“恕我多嘴,惹出这么多话头。许贞小姐,象我这样一个卑职之人,怎配评介一个高贵的上层人物呢?”

    威尔逊:“何以见得?”

    乔治:“他是一个谈吐风雅,衣冠楚楚的中国前几位风云人物。推翻满清政府,有他一份功劳,开创民国,功不可抹。”他又特意说:“孙大总统弥留之时,口述遗嘱就由他执笔,读给大总统听,成文后大总统亲笔签字留传于世。由此,可以看出他是孙中山看中和器重的人物。”

    贵妇人:“隔墙有耳,小声点。”

    乔治:“如果解决了他所面临的问题,就会使你们过上快乐的日子。”

    贵妇人:“这倒不用你说。最近一段时间,我就在考虑这事情。我也想到他有过磋砣岁月,他要不是在外面多经历世界,也不会熬到今天。现在的情势对他确实不太好。对他不利,得罪了大元帅,将来很难成为大用。”

    乔治:“照你所说,他将来会干什么?能否成为国民政府领袖?”

    贵妇人:“要想重新在国民党委员会执掌大权,机会还未到。他现在在政府供职,不过是图有虚名。据熟悉内情的人说,此举的成功可能极微。但国民党的元老们说,不管怎样,他们仍然将加紧进行。”至于以后,她真是说不清了。对她来说,重庆完全成了她生活中活生生的恶梦世界。

    威尔逊:“劳苦功高的人混到这种地步,简直说不过去。不过也许有它的道理。一个人是要在苦难中历经磨难的,一个人的经历,只有岁月的磨炼,才能使他成熟,成长,站稳脚根。才能有能力接管这个国家的权力。”

    贵妇人:“这话真使人感到惊奇了。”她说道:“我真希望他的对手彻底垮台,让这秃头蠢驴明天就滚出国民政府。”

    威尔逊告诫说:“不可cao之过急,那样一来,他可能会遇到麻烦的。”他劝着说道:“这对他的对手来说是令人不能容忍的,弄不好还会引来杀身之祸。因为,这和谋反没有什么两样。请原谅,现在,我又给你增添了难题。不过,还是小心谨慎为妙。省得闹出大乱子,到时弄得不可收拾,下不了台,丢官丧命,就划不来了。”

    贵妇人:“形势很严重,确实如你说。你的断言有一定的道理。这些该死的问题,我们已经碰上了。但我还是担心大元帅是不是晓得他的事情。”她心存感激,继续说。“不错,我明白了。听了你高谈阔论,如拨云见日,我紧张不安的心情就象阴晴不定的天气,如太阳的光辉照耀大地,心里亮堂堂的。从你高雅的谈吐中,使我寻求到了高深的学问,长了见识,成全了我们的好事,又找到了你这好伙伴。真是万幸。”

    威尔逊:“好吧,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些情况。”他说:“那么你对他今后的事情作何感想呢?”

    贵妇人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老谋深算的政客形象:“但是天啊,这种事来的真不是时候。我希望天天和他在一起,分享幸福。谁知道我的命运,会象天上的浮云,飘浮不定,会遭到雷电的无情轰击。唉。我只怕是多过了火焰,又落水中,遭了没顶之灾,前途乌云密布,道路漆黑一团。日子难过呀。”她焦虑不安地说。“无论如何,你们出出谋子,我要怎么办才好呢?”

    乔治:“确切的说,这只是个时间的事。我们要从国民政府中弄些象样的人,来研究这个问题。”

    贵妇人:“假如我叫他回来,并告诉他我正在考虑采取某些办法给他解决问题,这在政治上不是不可能的。哪会怎样?”

    威尔逊:“这或许是件大好事。就是说,他不再需要与他的对手斗了。”

    贵妇人:“你的意思是,多透些口风?”

    乔治:“那又当别论了。这话,我看不必谈下去了。咱们快去享乐吧。不管事情如何发展,前途如何变幻。徐贞,今晚,你的眼睛照样是那样柔和地闪烁吗?良宵之时,不能虚度。趁年轻时,不享受繁华福贵,还待何时,错过机会,一辈子会觉得可惜的。再说,今晚这种好时光,今后对我来说,那还能会有这种机会?”

    “老天哪。现在乔治与此事不相干了。”贵妇人好象当他没听见似的,继续说:“我现在也打算对此事采取些措施,也要马上动手。就缺钱了。现在,有威尔逊博士加盟,这件事办起来要容易些。”

    威尔逊:“三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我们要拼命干一阵。”他又一次认真地说。

    贵妇人:“博士。毫无疑问,我坚信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得依靠你。”

    威尔逊:“这种合作的事,你能办到。”他笑着:“心知肚明,当然你能,不用我催。”

    贵妇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威尔逊博士,我跟着你干。但我不能拥护在这个国家里有人建立独裁统治,我不可支持这样的事。”

    威尔逊:“是谁要建立独裁统治,这样棘手的事,那我就不再有什么办法可言了。”

    贵妇人:“这将是一个讨厌的独裁统治,在这个集团的统治下,我已置身于这个混乱的世道之中,使我无法摆脱困境。”

    威尔逊倒吸一口凉气:“上帝。我可与此互不相干。”他停顿了一下:“但你们如果要采取措施,将会使许多人大吃一惊。假如你那口子上台,那你们就会看到真正的流血事件,会有许多人头落地,后果不堪设想。”他又说:“你能想象你那口子有这个胆量吗?所以得考虑考虑。”

    乔治:“这谁也不敢答应。就是冒险采取措施,这也要看看谁是总司令。这事儿可不是儿戏,闹着玩的。弄不好,参与者可能会列入被处决的黑命单。那可就真正完蛋了。”

    此时,威尔逊几乎弄清了全部情况。那总司令也许是大元帅,这事如果走漏了消息,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为这些事cao心,所以一声不吭。

    贵妇人心境一直郁郁不乐。在最近两个星期中,她茶饭不思,一天天变得更加忧郁,樵悴,担心,忧虑。她几乎是足不出户,她经常伫立窗前,望着窗外的一片江水发呆。乔治知道后,为她发愁。恰好,威尔逊有事相求,他立即想到了她这个特殊的最佳人选。他曾经劝过她,在那可怕的事情发生之前,会见威尔逊并非不是一个好主意。非去不可,他固执己见叮嘱她。所以,她才来到了这儿。只要能得到威尔逊的帮助,她愿意为威尔逊效劳。这样在他和乔治需要她的时候,她应邀赴约。她会应付的。这没有使她感到什么惊奇。近来,人人都在为生活你挣我夺。都想拼命从每一笔买卖中获取最大的利润。她也要寻找机会,利用这种挣钱的势头尽快来赚钱。她曾预见到这种事的来临。这不,机会终于来了。虽然这不是一中从事合法的商业活动----但也不是为了偷窃,而是在打听哪一家卖家。挖窃坟墓的东西也成为一宗大买卖。可她却故作悲伤。“他的前途不妙,日子是空虚的,暗淡的,死气沉沉的,没有希望的。”她看了一眼威尔逊的反映。起初把悲哀压在心头,此刻,这种悲愤之情却一股脑而迸发出来了。“有时候我恰似一个漫游奇境的梦人,四处俳徊,晕头懵向,不知所措,昏昏然不知所以。正是这个世界。使我心碎神伤,潸然泪下。”